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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蝴蝶胎記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畫家周克一向以前衛著稱。十年前,他的人體油畫潑辣大膽,曾有組圖《狂野的熱情》引發理論者們的論戰。十年後,他的畫風依然,不過是更成熟,更穩健。

  這天,周克正在畫室描摹靜物,門鈴響起來。周克不理,他作畫時,最討厭別人打擾。可是,這個造訪者卻十分執着,一遍又一遍地按門鈴。

  周克十分生氣,扔掉畫筆,起身開門。正要劈頭蓋臉地質問,卻見是個女孩。女孩身穿白色棉布連衣裙,身材高挑纖細。她安靜地看着他,那雙眼睛卻像黑夜裡的煤火一般。周克滿肚子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他覺得女孩面熟,問是否見過面?

  女孩不等他讓便徑自走進屋,說沒見過面,她是慕名而來。周克關上門,發現女孩的手裡居然拎着大籃玫瑰花。她坐到沙發上,開門見山地說想做他的人體模特。

  “為什麼?為什麼做我的?”周克問。他盯着女孩,再次感覺很熟悉,他以前畫過她,好像就在那組引起鬨動的《狂野的熱情》中。對,對,就是她!她是張穎!周克的心,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不對啊,那是十年前的畫,當時張穎21歲。眼前的女孩,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來歲。

  “我叫蔡小雅,看了你的畫展,特別想做你的模特。”女孩大膽地說。她盯着周克,眼睛里的火熱幾乎讓他無法招架。

  周克作畫,全憑直覺。一個女孩再漂亮,如果引不起他創作的激情,他也不會畫。但有的女孩,卻正好相反。現在,他心裡就漸漸升騰起一股越來越強烈的創作慾望。

  蔡小雅看着周克,慢慢抽開裙子上的絲帶,解開內衣。在這之前,周克感到熟悉的只是她的臉,現在展露在他跟前的卻是曾經十分熟悉的身體。嫩蔥白一樣的肌膚,完美,細膩,幾乎沒有暇疵。但是,有一點與眾不同,那是一塊淺紅色的蝴蝶胎記。胎記長在她的左胸口,和他曾經畫過的張穎一模一樣!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周克問蔡小雅,那隻蝴蝶是不是刺青?蔡小雅笑了,問他見過紅色的刺青?這是胎記。說著,她轉身將大籃的玫瑰花拎起來,摘下所有的花瓣灑到淡黃色的床單上。

  周克調着顏料的手猛地一抖。這分明是十年前場景的再現!當時,是他摘下了數朵玫瑰花的花瓣灑到了床上,讓女孩躺了下去。慾望在玫瑰花中悄悄綻放,讓周克的筆不受控制地越來越大膽,越來越有力量。

  蔡小雅躺到了重重疊疊的花瓣上,側着身,目光深情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心目中的愛人。蔥綠色的窗紗被風吹起來,有一角飄到了床邊。周克起身,將窗子關好,再回身,見蔡小雅臉上現出幾乎可以和蒙娜麗莎媲美的微笑。

  這幅畫,一直畫了五個小時。周克的手臂酸疼,胸口有些壓抑,可他就像被什麼驅動着,卻放不下筆。畫完畫,天已經黑了。

  蔡小雅也累了。她起身穿好衣服,過來看周克的畫。那是一幅絕美的畫作,漂亮的身體,美妙的微笑,脫俗的眼神。這不再是《狂野的熱情》,而是美崙美奐的少女。蔡小雅笑着說這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轉身出門。走出幾步,她又探過頭說:“我身上的蝴蝶,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是我的秘密。”

  獃獃地看着蔡小雅離開,周克感覺自己的頭有點兒眩暈。他匆匆進屋,打開保險柜,將十年前的顛峰之作拿了出來。《狂野的熱情》一共六張,選了六個女模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躺在玫瑰花瓣上的作品。

  周克將兩張畫都支在了畫夾上。女孩的臉一模一樣,身體一模一樣,那蝴蝶胎記,他用尺子量了又量,大小,在身體上的位置,絲毫不差。後退幾步,周克呆坐到了椅子上。

  這是怎麼回事?蔡小雅,不可能是張穎,兩人相差整整十年。可是,她們卻分明就像同一個人!張穎為他做模特時,在燕山大學讀書,數學系四年級。蔡小雅呢?他沒有問。

  點了根煙,周克回想張穎的樣子。她像蔡小雅一樣,主動跑來為他做模特。那時的他追求完美,他畫了一張又一張,直到差不多半個月後才畫出滿意的作品。完成了畫,他對她說:“再畫不出來,我都該懷疑自己居心不良了。”張穎靦腆地笑了。這讓周克十分吃驚,十年前,做人體模特絕對是前衛大膽的女孩才有的舉動,可張穎的微笑,卻是如此羞澀。周克知道,為了畫出“狂野”,她甚至比周克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從她的眼神里,周克看出了深藏的愛慕。

  蔡小雅走後,整整一夜周克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半夜,手機響了,竟然是蔡小雅打來的。聽上去,她的聲音含糊不清,好像是喝醉了。

  “周克,周克,睡了嗎?我剛從酒吧回來。我,我找不到家了。”蔡小雅說。

  周克一下子坐起來,問她在哪兒?蔡小雅說她在陽光大廈的台階上坐着,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周克連忙起身,對蔡小雅說哪兒也別去,他馬上就到。

  出門攔車,周克直奔陽光大廈。半小時后,他來到陽光大廈的樓下,台階上空蕩蕩的,壓根看不到人影。他大聲喊着“蔡小雅”,無人回應。撥打她的電話,已經關機。

  又擔心又着急,周克索性坐到了台階上。一直坐了一小時。在這一個小時中,周克慢慢回想起曾經忘記的很多事。他在一個深夜來過這兒,也是接到一個女孩的電話。電話里,她哭得傷心極了……

  第二天,周克清早起來,直奔燕山大學。畫過那幅組圖之後,他再未見過張穎。也許,能從她以前就讀的學校,打聽到她的消息。

  來到數學系教學樓,周克敲開掛着“教研室”牌子的門。聽他打聽張穎,馬上有個老教授站起身,說她曾是自己的學生。周克問他是否知道她現在的情況。老教授搖搖頭,說她死了。

  “死了?”周克大吃一驚。

  老教授為周克倒了杯水,說是啊,死了。張穎曾做過他的助理,所以他對她印象深刻。她家庭條件很不好,從農村出來,很好強很努力地考上了大學,一直打工掙生活費。大四那年,晚上出門突然遇到一幫小流氓,被殺死了。

  周克失望地離開數學系大樓,滿腹疑惑。他正低着頭走,迎面一個女孩叫住了他。周克抬起頭,見是蔡小雅。他生氣地說昨晚的惡作劇有點兒過分了。蔡小雅不好意思地說:“我的手機沒電了,後來坐了一會兒,清醒過來就打車回了家。回家睡覺,卻忘了曾給你打過電話。真是抱歉啊。”

  蔡小雅的神情讓周克哭笑不得。他擺擺手,正要離開,突然看到蔡小雅手裡捧着《高等數學》的課本。他愣了一下,問她讀的是數學系?蔡小雅點點頭,說是啊,數學系四年級。

  看着周克呆愣愣的神情,蔡小雅靠近他,說昨晚她想告訴他,她突然覺得,她可能愛上他了。

  “一見鍾情。你相信嗎?”蔡小雅說著,像蝴蝶一樣輕盈地跑遠了。

  蔡小雅說的沒錯,她的確是愛上他了。從那天起,她常常突如其來地拜訪周克,不管周克是在做什麼。她去了哪兒,一定要發短信給他,就像他是她的影子。她一個人喝飲料,想到了周克,馬上打電話叫他過來。令周克不可思議的是,他被蔡小雅深深地吸引着,越來越強烈地感受到她的魅力。以前,他曾經數次告誡自己,決不要愛上自己的模特。現在,他卻感到無力自拔。

  躺在周克的床上,蔡小雅嘴裡叼着一朵菊花,嘴裡哼着無字的歌。周克坐在一邊,又想起了十年前的深夜。他睡得正沉,張穎打來電話,說她要死了。他匆匆趕到陽光大廈,張穎哭得滿臉淚痕,說她撐不下去了。母親病重,需要兩萬元手術費,她到這兒來陪酒掙錢,卻遭到一個老男人的非禮。現在,她灰心絕望,真想死掉。周克一把拉起她的手,發現她割破了手腕在流血。他為她胡亂地包紮着,說他能幫她,他一定會幫她。

  周克真的幫了她,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兩萬元。他是個窮畫家,沒有更多的錢了。這筆錢,他本來打算交學費,去美院念碩士。張穎曾說,她工作后就還他。可後來,再沒有她的消息。

  “你想知道我身上的胎記嗎?以前沒有,十年前才長出來的。你一定不知道,我十幾歲的時候,打架鬥毆,天天逃學,還吸過毒。誰讓我媽死得早我爸有錢卻不管我呢?後來有一天,我偷了一幫小流氓的毒品,他們找到了我。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一個過路的姐姐,我就死了。那幫人扎了她十幾刀,我乘機跑了……每次看到這胎記,我就覺得是她在看着我,就不敢再胡作非為了。”蔡小雅說著,深深嘆了口氣,“這個秘密,我還是第一次對別人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