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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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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 午

  洗漱完畢,劉柳打開淡藍色眼鏡盒,戴上暗紅色的細框眼鏡。她眼睛近視得厲害,左眼視力0.3,右眼視力0.1。為了美,她一直戴隱形眼鏡,一戴就是十幾年。昨天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她的角膜炎很嚴重了,再戴隱形眼鏡恐怕連這零點幾的視力都保不住。

  照着鏡子,劉柳很滿意。眼鏡看上去很時尚,窄窄的框子,輕薄的樹脂鏡片,只是,劉柳覺得自己像換了個人。這眼鏡是一個自稱“朋友”的神秘網友寄來的,簡直是雪中送炭。“朋友”常給她發郵件,有時候很長,有時候只有一兩句話。但他的郵件一直都隱藏地址,讓她無法判斷是誰發給她的郵件,也不能夠回復。無論如何,對這個神秘網友,她心存感激。

  收拾完畢,劉柳拎起大號公文包出門。

  一進公司,正好看到老闆下車。她跟老闆打招呼,以為他會很吃驚地看她。戴上眼鏡,真的是判若兩人呢。奇怪的是,老闆像往常一樣,匆匆看她一眼,點頭去了辦公室。劉柳在他背後做個鬼臉,他真是老了,眼睛也老化得分辨不出員工每天的不同。

  進到自己辦公室,劉柳端着水杯去外面的飲水機接水。男友寒同正站在窗前,似乎想着心事。

  “嘿!”劉柳輕手輕腳走過去,附在他耳邊喊了一聲。

  寒同果然嚇了一跳,見是劉柳,馬上板起臉說:“你想嚇死我?”

  劉柳詫異地看着寒同,見他轉過臉,她緊跟着轉到他前面,指着自己問:“你看我是誰?”

  寒同有點兒不耐煩,甩手就走。劉柳怔怔地看着他,他居然也沒看到自己和平時的不同!難道,她在別人眼裡是隱形人嗎?接了水,劉柳不甘心,又去最好的女友阿芬那兒。阿芬是財務主管,比誰都忙,比誰都盡責。劉柳知道,她和老闆關係非同一般。

  “跟只老鼠似的,不是柳兒還能是誰?”阿芬頭也不抬地說。

  劉柳尷尬,坐到她對面,一直看着她。半晌,阿芬抬起頭,問她又在想什麼鬼主意?劉柳站起身,失望極了。走到門口,她轉過身問:“你難道就沒看出我與平時有什麼不同?”

  “有啊。你今天的白襯衣滴上了橙汁,就在第三個紐扣的地方。”阿芬一邊盯着數字一邊說。

  劉柳幾乎是憤怒地摔門而去。

  中 午

  忙了一上午,劉柳覺得疲倦,為自己沏了杯茶。看着翠綠的葉片在杯子里旋轉,她也轉着椅子,眼睛朝着寒同的辦公室。兩人剛開始戀愛時,每到11點寒同都會來敲門,說上幾句甜言蜜語,或者他用即時通發幾條滾燙的信息給她。她心裡一陣甜蜜,倦意頓消。可不知道從哪天起,寒同不再玩這樣的把戲。

  劉柳嘆了口氣,起身去找寒同。可還沒開門,她突然看到寒同的女上司李露露招手叫他,寒同進了她的辦公室,隨手關上了門。劉柳怔住了,接着,她看到他們坐在沙發上,李露露的手在撫摸寒同的腿,寒同熱烈地回應着,兩人緊緊擁抱到一起。

  “啪嗒”一聲,劉柳手裡的水杯掉到地上,摔個粉碎。

  她呆愣片刻,跑到寒同的辦公桌前。寒同正埋頭盯着電腦上的數據,似乎根本沒留意劉柳站在他身後。這時,他桌上的電話響了,是內線,李露露叫他過去一下。寒同拍一下劉柳的肩,走進李露露的辦公室。劉柳的心像被狠狠地揪了一把。半晌,她抱起文件,走到李露露辦公室門前,一擰門把手,門鎖住了。她整個人都快被怒火燒着了,她憤怒地敲門。門開了,李露露坐在辦公桌前,寒同看着她,手下意識地去衣服口袋裡摸煙。劉柳冷笑,寒同戒煙許久了,但他一驚慌失措,還是會習慣地摸煙。

  劉柳抬起手,狠狠地給了寒同一個耳光。

  回到辦公室,公司里已有人陸陸續續在叫外賣。劉柳因為生氣,什麼都不想吃。阿芬打來電話,問她是要盒飯還是香飛包?劉柳說什麼都不要。

  掛上電話,她用手捧住頭,腦子裡像有一團亂麻。寒同和李露露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怎麼一直都沒有發現?她愛寒同,她竟然沒有發現他的心早變了。淚水順着劉柳的眼角流下來。拿出紙巾,正擦着臉,她看到老闆辦公室的門開了。他徑自向財務室走去。

  劉柳的心提了起來,老闆是個工作狂,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會像拴在椅子上的老虎。你隨時聽得到他的吼聲,卻休想看到他從辦公室走出來。

  老闆進了財務室,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紅絨盒子,把一枚鑽戒戴到阿芬的手上。阿芬欣喜若狂,正要起身,屋頂的吊燈突然掉了下來。吊燈砸在阿芬的頭上,阿芬滿臉是血,身子一晃,眼睛睜得大大的倒在地上。

  劉柳打個寒戰,身上沁出一層冷汗。她呆愣片刻,迅速衝進阿芬的辦公室。阿芬正看着一份外賣菜單,頭也不抬地問劉柳吃什麼?劉柳還沒來得及說話,老闆推門進來了。

  老闆很大方,見劉柳在,倒爽朗地說:“阿芬啊,讓劉柳做個見證,現在,我正式向你求婚。你願意嫁給我嗎?”老闆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紅絨盒,拿出一枚鑽戒。

  阿芬又驚又喜,看看老闆,又看看劉柳。劉柳呆住了,就在阿芬接過戒指的瞬間,她突然撲過去,一把將阿芬撲倒在地。

  屋頂的吊燈掉了下來,碎玻璃碴濺了一地。

  下 午

  劉柳心煩意亂地踱出辦公室。今天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會看到將要發生的事?而所有的事無一例外地讓她感到煩惱。走到窗前,她雙手抱肩,想着該怎麼取回放在寒同那兒的東西。兩人同居很久了,她以為,寒同會和她結婚。不知過了多久,劉柳突然看到許多人在樓下指指點點。身後走過幾個員工,小聲地議論着什麼,還在不住地竊笑。

  “傳出那樣的裸照,以後怎麼見人呢?”

  “聽說那人還是製造部經理。你不認識她?現在可認識了,從裡到外都認識了。”

  “看上去挺純潔的,怎麼會拍那樣的照片?聽說她叫劉柳?”

  劉柳的頭一下子變得如同斗大。她死死地閉上眼睛,再睜開,身後一個人都沒有。她長舒一口氣,想到了寒同。他曾為她拍過許多裸照,說她不在他身邊時他也能找到安慰。劉柳轉身回到辦公室,見寒同不在,馬上坐到他的電腦前。她知道他的電腦密碼。

  在一個隱密的文件夾,劉柳找到了十幾張她的裸照。寒同這個混蛋,竟然把照片傳進了公司電腦。劉柳一怒之下將所有的隱形文件夾刪除。突然,一個隱藏文件閃着頭像,拒絕被刪除。劉柳打開,竟然是戀愛策劃書。看着一行又一行文字,劉柳氣得差點兒吐血。原來,寒同和她的戀愛竟完全是他一步步的策劃。而裸照是擺脫糾纏又可以終身握住把柄的工具。劉柳咬着牙,真想把他的電腦砸爛。她手哆嗦着,點了硬盤格式化。看着寒同電腦里所有的數據化為烏有,劉柳感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感。她隨手翻着寒同桌上的書,一本《管理學》封套里,掉出一張照片。是李露露和一個中年男人,應該是她的老公。傳聞李露露的老公很有錢,也很花心。

  獃獃地坐在桌前,劉柳什麼都不想干。她用力揉搓一下臉,隔着幾堵牆,看到了老闆。只見他在辦公室轉來轉去,如坐針氈。他的樣子,如同困獸一般。劉柳突然想起了什麼,打開電腦,輸進老闆的所有資料,一條條地查找。

  阿芬打來內線,對劉柳道謝,想請她去樓下喝杯咖啡。劉柳也正有話要對她說,急忙匆匆下樓。

  阿芬已經叫了兩杯咖啡,正在等她。

  “不要接受老闆的求婚。一定不要。”劉柳攪着咖啡對阿芬說。

  阿芬不解地搖頭,說那吊燈只是個意外,和老闆沒關係。劉柳搖頭,遞過一頁打印紙。上面是十年前的新聞,老闆的妻子墜樓自殺,老闆被懷疑騙保,因證據不足,最後未予起訴。

  “他一定為你買了大額保單,而受益人也一定是他。相信我。”劉柳說。

  阿芬詫異地看着她,問她怎麼知道的?劉柳搖搖頭,說她就是知道。因為阿芬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才知道。阿芬低下頭,沉思片刻,緩緩地說:“公司要實施一項併購計劃,現在正在操作。為了順利實施併購,老闆賄賂了會計師事務所的三名會計師做假賬,將公司資產多估了一個億。這件事,公司里只有我和老闆知道。如果吊燈不是偶然事件,就是他想殺人滅口。可公司財務主管死了,他又怎麼瞞住消息?”

  劉柳一下子驚呆了,她讓阿芬得馬上做個備份,如果老闆真的如此無情無義,她也要有所防範。

  見阿芬匆匆離開,劉柳喝完咖啡正要起身,突然看到寒同走在人行天橋上。他手裡拎着一個大號公文包,朝着銀行的方向走去。劉柳奇怪,寒同的業務不會同銀行打交道,他匆匆忙忙去幹什麼?劉柳盯着寒同,見他進了銀行,將公文包里厚厚一沓文件存進了保險箱。

  那是什麼?寒同為什麼要如此機密?這時,劉柳的手機響了。是阿芬打來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柳兒,你快點兒過來一趟。電話里說不清楚。”

  合上電話,劉柳趕緊上樓,直奔財務室。阿芬臉色慘白地坐在桌前,說她知道老闆為什麼要置她於死地了。

  “為什麼?”劉柳問。

  阿芬搖搖頭,喃喃地說:“因為賄賂案泄密,有人向老闆勒索。我剛剛去了他的辦公室,他旁敲側擊地問我。聽他話里意思,他認為是我。他一直沒有接受我的感情,他認為我懷恨在心,才向人泄密。”

  劉柳吃驚地張大嘴巴,半晌才問:“問題會不會出在會計師那兒?”

  阿芬頹然地坐在椅子上,說不會。會計師一定會守口如瓶,因為是大額賄賂,一旦泄密,失去的不僅是執業資格,還會被判刑,終生不得再從事此職業。

  劉柳獃獃地看着阿芬,卻從阿芬的背後看到了老闆在辦公室發脾氣。他舉起椅子,氣急敗壞地砸向了老闆台上的電腦。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劉柳看到一個鏡框掉了下來。劉柳獃獃地看着落到地上的照片,站在中間的那個人有點兒面熟。她的腦子裡像有架機器飛快地運轉,她努力想把一些線頭集中到一條線上來……劉柳記起來了,他是李露露的老公,是會計師事務所的合伙人之一。

  她的心突突跳着,低下頭,緊緊閉上了眼睛。可她還是能看得見,她看到李露露和寒同在喝茶。寒同興奮地說:“我們很快就能發財了。我們可以遠走高飛。兩千萬,老闆一定會出血的。他不能為了兩千萬損失一個億,損失併購的大好前程。”

  “啪——”的一聲,劉柳把脖子上的綠松石項鏈揪斷了。墨綠色綠松石滾了一地。

  劉柳,什麼都明白了。寒同接近李露露,是因為他敏銳的嗅覺發現了老闆和會計師事務所之間不同尋常的合作,而這合作中是否有機可乘,他無法判斷。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讓李露露對他動心,動情,以至不惜去偷竊老公電腦中的所有信息。寒同成功了,把這些證據存進銀行保險箱,開始敲詐老闆。

  劉柳站起身,說她得去報案。

  阿芬獃獃地看着她,半晌說和她一起去。

  夜 晚

  從警察局回到家,劉柳感到這一天過得格外漫長、疲憊。

  走進洗手間,她想摘下眼鏡,可手伸到臉的一側,卻什麼都沒摸到。她抬起頭照鏡子,她的臉上,什麼都沒有。她的眼鏡呢?她的暗紅色細框眼鏡呢?早晨的時候,她明明記得戴上了眼鏡。

  電話響了,是網友“翠羽黃衫”打來的。她是電腦高手,劉柳委託她破解“朋友”的郵件地址。

  “難以置信。他的郵件IP地址和你的IP地址是一模一樣的。也就是說,‘朋友’的郵件是從你的電腦里發的。說得再簡單些,應該是你一直在給自己發郵件。”

  劉柳呆住,感到莫名其妙。她會自己給自己發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