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廣不姓廣,也不是此地人,只因他南下打工資格老,平常與人講話總愛說我們廣州如何如何,久而久之,老廣的綽號就被叫響了。連老鄉也像忘了他本名,有事找他,隔老遠就高喊一聲:老廣。走近了才又低聲說,借點錢。
老廣供職於一家花園式的工廠,從機修工干起,近二十年的資歷,漸漸熬成了管後勤的主管。得益於國家以人為本的執政理念,廠方在生活環境上的投入逐年加大,老廣成了徹頭徹尾的忙人,每天在家裡吃餐飯都是奢望了。一次,帶着一個小老鄉到鬧市區辦事遲了,抬頭望了一下天色說,今天帶你吃自助餐去。我們廣州靠海,海鮮種類多,讓你吃個遍。不像你們那兒,一年四季都只有麵疙瘩就大蔥。小老鄉憨厚的說,廣叔,有酒嗎?半年了,沒沾過酒。
有有有。夠你喝醉。醉了去看我們廣州靚女。
大步流星進了一家自助餐店,老廣遞過去兩張老人頭,兩人,兩小瓶西風。
店裡生意很好,十幾張桌子都坐滿了,就餐的人還在源源不絕的進門。服務員找零時忙裡偷閒說道,不供水酒,也不能自帶水酒。小老鄉轉臉看着老廣說,老廣,你沒來過?老廣的臉馬上紅了,對小老鄉解嘲道,這地方我老廣還真沒來過。每次請客和被人請,都是在大餐館里。事情到這步已算完了,了不得吃餐不痛快的飯走人。怪就怪在服務員是老闆娘,她與後面的一個熟人搭話,兩個鄉下佬,還稱老廣。是本地話。二十年泡在白話里的老廣,對這種語言標點符號的變化都爛熟於心,當然覺得受了侮辱,紅臉刷的轉黑,拿錢的手也捏成拳頭。小老鄉沒聽懂,但也發覺情況不對勁,趕忙拉着老廣去吃飯。老廣隨便夾了幾樣菜,怏怏地吃了幾口便放了碗。倒是小老鄉忙得不亦樂乎,吃得滿頭大汗。
幾天後,一項工程保質保量提前完成,老闆慷慨的發下一筆獎金。面對一群五湖四海的臨時部下,老廣氣宇軒昂地揮手說道,都上車,今天請你們吃自助餐,誰他娘的不吃壞肚子,獎金就沒份。我老廣,不!我老侉說話算數。四十多個如虎似狼的漢子,嗷的紛紛大叫。兩輛汽車絕塵而去,直奔鬧市區那家自助餐店。
還是老闆娘在門口收銀,還是客流量最大的時候。一群灰塵撲撲的客人大呼小叫闖進來,老闆娘的笑臉馬上換成了驚愕。老廣笑意連連的走在最後,一口的白話,給你帶生意來了,四十三人。老闆娘請點數,我埋單。
看着外面想來進餐的人掉頭走了,看着如山樣的菜肴被掘為平地,看着這些肚皮填不滿的餓死鬼,老闆娘欲哭無淚,還得吩咐後堂快點加菜。
老廣,我們已經圓滿地完成任務。獎金該發了。
別急,你們飽了,我還餓着呢。再不準叫老廣,我不是老廣。
此時,老闆娘才恍然大悟,急忙到後面叫出身着白衣帽的老闆。老闆一臉忠厚,言語木納,一看就是個妻管嚴。老廣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別說了,兄弟。本來還有幾餐,我另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