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物,凡是粘上了第一,就容易給人以難忘的印象,也能得到額外的好處和壞處。我在這個城市的第一個同事,就和我在上交流,要我以他為原型寫一篇文章,讓他也嘗嘗出名的味道。他說看了搜狐廣州生活欄目,發現廣州印象系列點擊率很高。我答應了,與他約法三章:怎麼寫他不得干涉;事情保證是真實的,細節不一定;我一貫的習慣,不用真名。他應允了,只提出,要寫得比妞妞還要神氣拉風。趁元旦休息,我首先了結這筆債務。
三月初第一次見到他,是個國字臉的矮壯個子,不由使人聯想起他家鄉的山脈南嶺,敦厚樸實。老遠就叫開了大叔,好像真與他有血親關係。接觸時間稍長一點,才發現他很機敏,還愛搞點惡作劇。比如,他趁月黑星稀往榕樹根邊拉尿,燒死了剛種幾天的豆角秧子。我愛人問他,他像受了天大的冤枉:阿姨,我怎麼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或許是錯怪他了,但貨場里晚上別無他人。就憑這厚道長相和精明做派,他在這一方如魚得水,不多久他就哄上了一個女孩,兩人如膠似漆。那女孩是潮州人,在附近做網購,白天大多數時間就綿在貨場了。她也很乖巧,大叔喊得甜,使我心甘情願給他們留下二人世界。這樣多少影響了工作,老闆就不心甘情願了,沾親帶故又不好深說,只得一個電話打給同事的老爸。贛州鄉下的老爸急了,外面的女孩不放心,趕緊在附近找了一個,催他五一節回去定親。
同事更是急得抓耳搔腮,問我怎麼辦?我又能說什麼,現實很殘酷。即使他們真心相愛,憑他倆不到五千元的月收入,想在這個城市安家只是做夢。
五一大限臨近,老闆接我們兩老先回了江西。晚上吃飯,同事的老爸來了。那裡的風俗習慣,只要碰上了,你就是剛在家裡放碗,也要端杯。他老爸喝了一杯酒,到底忍不住問起兒子來。老闆說他搭班車遲一點。遲了幾點,天都黑了,同事老爸撥開了手機。同事那憨厚的聲音像擂鼓一樣響起:快了快了,我跟大叔一起。車快到河源了。他明明知道我已在贛州,就敢這麼撒謊,而且是一戳就穿的拙劣謊言。人不要臉,百事可為;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人不要臉,萬壽無疆。
跟哪個大叔?他老爸遲疑的看着我。因為老闆剛才介紹了,公司員工都是稱呼我為大叔的。他搖搖頭,滿懷疑問地走了,家裡還有客人。
第二天大早,他又來了,接我們過去陪親家。兒子昨晚沒有回來,害得他給未來的親家賠了一籮筐好話。他當我面又撥開了手機,同事的聲音還是那麼響亮:車壞了,我跟大叔在河源過夜。全然不顧我在附近大聲咳嗽,依然閉着眼睛說瞎話。他老爸奇怪地圍着我轉了半圈,好像我是城裡的騙子,專門到鄉下來騙吃騙喝。
謊話能把人騙到這個程度,簡直達到了專業水準。
下午,我們回城,同事老爸再打電話,怎麼都沒有迴音了。他氣急敗壞地與我們同行,要把兒子從珠江之濱抓回去。晚上回到公司,當他老爸面,我主動給同事打去電話。同事回答:我在江西家裡,正跟老爸一起吃飯。我大笑起來,捏着手機,圍着鄉下老頭轉了半圈。哪來的騙子,想到城裡騙吃騙喝?同事老爸滿臉通紅,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兒子沒做發言人上電視太可惜了,多好的天賦。
他老爸等了兩天扛不住了,發狠話再也不管這個兒子了,偃旗息鼓回了贛州。同事和他女友在潮州風風光光的遊玩,看了已略黃公祠、開元寺,中途又到海豐看了彭湃紀念館,回到公司已經風平浪靜。他的抗婚,貌似取得了勝利。
不久,這個同事去了公司總部,做起了輕輕鬆鬆的白領。雖然在上聯繫不斷,但畢竟不是朝夕一起,往來就疏遠了,那種隱私不好在網上傳遞。據來貨場的員工說,國慶節他到底沒能躲過,回去跟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的訂了親。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憨厚樸實,話少了點。那個潮州姑娘我又見過一次,她小鳥依人樣挎着一個圓臉青年的胳膊,正從一家精品店出來,一臉的幸福。見到我,還是親熱的叫了聲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