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去看媽,媽正在廚房忙碌着。“兒子來了,還沒吃飯吧,等着,媽給你包餃子吃啊。”這是每次去看媽時媽必說的一句話,這句話已經陪伴我度過了十幾個春秋。花開花落,四季輪迴,轉眼間媽已步入了花甲之年,蒼老了許多,雙鬢染霜,走路也比以前慢了,額頭的皺紋記載着那六十一年的風雨歷程,掌上的老繭見證着那大半生的艱辛坎坷。讓媽坐下來歇會兒,媽執意不肯。在媽的眼裡,我就像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不捨得我受一點點累。沒辦法,只好母子二人邊聊邊幹活。我和面媽拌餡,不論是肉餡還是菜餡媽都拌得有滋有味,鹹淡事宜,鮮香可口。在老媽的熏陶之下,我和面也是不錯的,總能恰到好處。一切準備就緒,接下來就開始包了。擀餃子皮是我最拿手的,也是我承包下來的工作。並不是說我擀皮好,皆因要用點力氣的,不想媽再勞累,這是這麼多年來一直延續下來的習慣。媽問我工作的情況,家裡的事情,我都會往好的方面說,雖然帶着一定的水分,但我無悔,不想媽再為我操心了。然後就像例行公事一樣,不知不覺的聊到過去,從媽的小時候到我小的時候,再到我念書、上班、娶妻、生子,媽就像講故事那樣,總要敘說一遍的。媽沒有女兒,是一輩子的遺憾,從小就把我當女兒看待,我也就算是媽的半個小棉襖。只有在這個時候,我的心是最平靜的,一點雜念都沒有,靜靜的聽她老人家的回憶錄。每每說到動情時,眼淚就會不知不覺的流下來,已經記不清是多少次了,只知道,每個餃子里都有一個故事。
吃着熱氣騰騰、香噴噴的餃子,不知不覺又回到了記憶深處。那是在我上高一那年晚秋的時候,學校布置各班級拾柴過冬的任務,我和同學們就去農家收完的田地里撿拾碎柴。在不遠處小路的盡頭有個人肩上扛着一包東西,走走停停,看樣子非常累。
同桌推了我一下,用略帶調侃的語氣對我說:“中華,做雷鋒吧,去幫幫那個人,她好像扛不動了。”
“你為啥不去呀,這好機會還是留給你吧。”嘴上說著,也沒在意。那個身影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了。總感覺那身影是那麼的熟悉。不遠處,那個人正在向同學問着什麼,忽然那同學向我邊招手邊喊,“中華,有人找你。”
定睛細看,淚模糊了雙眼,那個人就是媽。媽將滿滿一飯盒帶着體溫的餃子塞到我手裡,囑咐我要好好學習,聽老師的話,要我照顧好自己。我要幫媽送到集市上去,媽不肯,我也就沒去送,現在想起來心裡愧疚得很。望着媽步履蹣跚的的離去,大腦瞬間窒息,血液凝滯,彷彿心臟停止了跳動。那時候因為爸掙得工資少,供我和弟弟念書很困難,媽就把院子里種下的菜扛到集市上去賣,以貼補家用。一個來回就得十七八里路,不會騎自行車,每個集市都是扛着五六十斤重的菜往返,散集時連一個燒餅都不捨得買。由於不是順路,每次來看我都得多走四里多路。天下又有多少個母親能做到媽這樣呢?那一幅畫面在我心底打上深深烙印——晚秋的冷風吹動着田野里那孤零零的小樹,一群麻雀在尋找着過冬的食物,山上的松柏也彷彿穿上了厚厚的冬衣,顯得那樣蒼老。一個中年婦人,肩上扛着一大包東西,吃力的在寒風中行進,雖然壓得背有些彎,步履蹣跚,但眼神卻流露出異常的堅定和執着,因為在她心裡有一種期盼和驕傲,有她牽挂的兒子。
每吃一個餃子,就着一串淚珠,一份感激,一份疼愛,一份牽挂,一份祝福。
那以後,不論在哪兒,看到餃子就會想起媽。結婚後每次回老家媽都會包餃子給我吃,如果哪次吃不上媽都好久不安心。
餃子成了我生活當中不可缺的,就像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