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影評(一)
橫掃香港金像獎、台灣金馬獎各大主要獎項,代表香港地區出戰奧斯卡頒獎禮角逐最佳外語片獎,獲得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提名,香港導演許鞍華的作品《桃姐》可謂香港電影在今年給影迷們帶來的一個驚喜。很多人看完此片都覺得故事感人至深,真情動人,本人也不否認這一點,在觀影過程中確實有許多場面非常感人。但是本人認為,總體而言,本片的文藝氣息偏重,在注重戲劇衝突、人物矛盾和情節起伏發展的商業電影里並不顯得優秀,但是細節做得非常細緻到位,自然感人。
本片的首要人物自然是桃姐,電影開頭以字幕的方式方式交待了鍾春桃,即桃姐的身份和故事的前史:桃姐已經在梁家做了60多年的女傭,照顧了梁家三代人。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桃姐的人物形象就是一個非常盡心盡責的女傭,把主家的人已經看做親人對待,把羅傑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呵護關心,自己卻堅持在女佣人這樣的角色上,並不要求主家給予自己太多利益、關愛和地位。接下來的主要人物就是羅傑了,羅傑的人物形象主要是一個非常好的少爺,把桃姐認作乾媽,而且一直非常好地照顧桃姐,直到她安然離開人世,這樣把主要人物關係說出來后,突然發現其實這部片的首要人物並沒有足夠多的內心需求,故事也沒有設置足夠的障礙去對抗人物的需求,在這樣的環境下,矛盾衝突就弱下來了。唯一可以算得上衝突的也許只有桃姐不願意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太高和羅傑要求對她的給予之間的衝突,因此整部片故事節奏比較緩慢,內容也比較平淡,很難找到高潮點。
根據類型電影要求,生活的矛盾零散而孤立,戲劇衝突應該注重因果關係和遞進關係。所謂因果關係是每一次衝突都源於上一次衝突,所謂遞進是每一次衝突都比上一次更為激烈,這樣的聯繫和遞進才保持了戲劇張力。
我們看一下桃姐的劇情,主要的故事線索是桃姐年老病倒,羅傑把她送到老人院並給予很多幫助和照顧,桃姐在極力不想麻煩主家的情況也在主家的堅持下接受了許多關心和照顧,最後在醫生徵求羅傑同意下減少藥物維持靜靜離開人世。在故事中我們可以挖出很多感人的細節,羅傑小學同學問候電話、羅傑母親回來看望桃姐、桃姐和羅傑整理陳年物品、羅傑帶桃姐看他的電影首映,(這些細節在文章後面會提到)雖然這些細節做得很成功,但是我們發現這些細節故事懸挂在故事線上彷彿沒有足夠的動力和支持作為情節點,把故事向最終方向推進,即使把這些“情節點”交換位置,彷彿也不影響整部片的結構,這樣就說明了影片情節點之間的因果關係和遞進關係並不強烈,像樹狀結構而不是縱向結構發展。
在人物塑造方面,羅傑和桃姐是很成功的,但一些角色只表現了一些枝節卻不夠有力,沒有集中烘托主題,輕輕帶過後來又不講了。比如蔡姑娘的家庭身世,桃姐問她她不想回答,後面也沒交代。我們把明星效應拋開不談,但從人物作用分析,徐克和洪金寶扮演的這兩個角色好像除了說明羅傑是監製就沒什麼用了,黃秋生扮演的這個角色作用也難以理解的,教羅傑收回深水兜奈葑誘胰巳タ窒歐靠鴕歡佟?贍苷嫻姆從沉艘恍┫質擔但對《桃姐》的主題表現作用不大。
當然,總而言之,《桃姐》還是很成功的,前面說到影片的故事細節偏於平淡,但也許正是這種偏向平淡的故事細節成就了《桃姐》,人們觀看的時候總會在影片裡面找到許多自己生活中一些人一些事的影子,因為這些故事太真實了,有點像生活的記錄,這些故事很有可能會發生在每個觀影者的身上。從桃姐身上,很多人都看到了許多自己家中的老人的影子。的確,這個善良樸實真誠的女傭,把梁家的人當做自己的親人,不求回報地付出,這些優點正是許多中國老年婦女的標誌。下面看看幾個影片中感人的細節。
影片第51分鐘,羅傑的幾個小學同學一起在羅傑家中懷念桃姐的飯菜,打電話給桃姐唱了一首俏皮歌,桃姐一一認出他們的聲音,並很親切地交談,話筒遞給羅傑時,她不想讓羅傑耽誤時間看望她。一個充滿慈愛的女佣人,在時隔多年後竟然還記得羅傑的小學朋友,可以聯想到當年他們小時的歡樂時光和桃姐對待他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真摯的感情。
影片第60分鐘,桃姐整理物品細數很多伴隨羅傑成長的故事,細數背帶、香皂、舊鈔票等等。相信這點家中有老人的觀眾都深有感觸,老人喜歡懷舊,喜歡講過去的事情,東西不捨得扔掉,桃姐此刻就像我們家中的老人,絮絮叨叨卻倍感親切。
影片第65分鐘,桃姐和羅傑在公園裡看到新婚的夫婦然後互相調侃對方的情感生活。雖然雙方都在嬉笑,但是背後的情況是:桃姐為羅傑大齡未婚的狀況擔憂,羅傑害怕桃姐老年單聲孤獨。兩人親如母子卻又沒有年齡的隔膜。
影片第86分鐘,羅傑帶桃姐看自己監製的電影首映,桃姐雖然不會欣賞這部電影,在電影中打瞌睡,但看到羅傑在事業上的成功,萬分高興,一路興奮地說:“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好大個。”“你爸爸如果還在看到這景象的話,他開心死了。”羅傑說:“他不會,你才會。”兩人手挽手,情如母子,羅傑讓桃姐走人行道裡面。看到這裡我們看出羅傑的父親並不十分支持羅傑的事業,但是桃姐卻一直為羅傑事業默默加油。
影片第94分鐘,神父在桃姐病重的時候抓住羅傑和桃姐的手,說:“生有時死有時”,羅傑說:“血管手術有時,膽囊手術有時。”桃姐說:“吃奶嘴有時,進棺材有時。”兩人都不禁笑了起來。桃姐此時已經很從容地等待死亡的到來,而羅傑想在桃姐臨走時多給予一些歡樂,安然離去,以致於最後他同意讓醫生減少藥物維持,而不想桃姐忍受太多痛苦。
細節還有很多,來不及一一列出。
《桃姐》被定為文藝片,用商業片的套路分析可能並不中肯。但總體而言,個人覺得由於細節出彩,《桃姐》還是一部很優秀的影片。
桃姐影評(二)
基本上《桃姐》是一部看了都說好的電影,零差評或許稍顯誇張,但口碑極佳肯定是不爭的事實。深刻者看到人情冷暖,港人百態;娛樂者看到很多明星臉,幽默搞笑一樣不缺。悲觀者見憐,樂觀者開懷,散文詩般的劇情,不悶不騷,亦無刻意煽情,實屬年度好片。
自然,許鞍華在《桃姐》里是寄託了私情的。儘管改編自真人真事,可到了電影里,再真實的事都幻化成導演意圖,以或高調或暗涌的方式呈現。料想同樣終身未婚年逾花甲的許鞍華,在聽到桃姐的故事時,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無兒無女,何以為老?進而推及,人老之後,該何以為度?
所以在看《桃姐》時,始終有個問題縈繞着我---到底桃姐是幸福的,還是不幸的?她一手帶大的羅傑少爺,真待她親如生母?她幫傭了一輩子的這家人,是真把她當親人了嗎?縱然她病了,羅傑送她去醫院;她要去老人院,羅傑出錢安頓她;怕她孤單,時不時抽空去看她;春節過年還把貓帶去給她做伴;每次去看她,都帶她下館子;兩人並肩散步,說說笑笑…總之看起來非常主僕情深,親如一家。
可是事情的另一面卻同樣醒目:她那麼老,伺候他吃飯,他當她空氣一般只顧自己悶頭吃喝,坐沙發吃水果看電視,她就默默收拾碗筷,自己躲廚房裡吃剩菜。明明全家都移民了,幾個房間都空着,卻還是讓她住在陽台小屋,裡面塞得滿滿當當,根本無法轉身。她突然中風病倒,他就按她要求送去老人院。春節過年全家都去外國團圓了,留她獨自待在老人院。他母親見了桃姐也是極盡客氣禮貌之能事,帶各種禮物給她,不像饋贈,倒像施捨。臨到頭,他明知桃姐時日無多,還是冷靜得對醫生說,“我要出差一禮拜,如果這當中她過世,就讓她先進太平間,等我回來辦手續。”語氣平穩,好似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這讓我看得很糾結,也很痛苦。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桃姐究竟在羅傑心中算何位置?他對外說是自己乾媽,心裡分明是有分寸的。哪怕共同生活了大半輩子,她把他一手帶大。傭人,終究是個傭人。這一點,桃姐心裡更是清如明鏡。也因此,當他送她去醫院,她就說我干不動了,我要辭職,你把我送去老人院,錢我自己出。在老人院里盼着他來,像是盼自己的親兒。真來了,她又不斷抱歉,說浪費他時間,叫他別來。最明顯的是,他母親來看她,帶禮物給她,她那種謙卑感謝,發自肺腑。最後讓她拍全家福,她更是千恩萬謝,受寵若驚。
主僕之情,一主一仆,全在這絲絲入扣的分寸感中。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看的人卻真真切切,感同身受。這也是我喜歡《桃姐》的原因,在極簡的表象下隱藏着極複雜的人情。就如英文片名《ASimpleLife》所指,桃姐的人生確實非常簡單,可同時又豈止如看起來的那般簡單?一切似是而非,意猶未盡,回味無窮。
除了主僕倆外,其餘配角也各自精彩。老人院里眾生相,道盡世態炎涼。不管是春節加班的蔡姑娘,還是偏愛兒子被女兒指責的阿婆,抑或到處借錢打炮的堅叔…沒有刻意展現任何醜態老態失態,鏡頭中傳遞出的孤獨與悲憫,絲毫不減。
桃姐從中風到好轉再到離世,前半程娓娓道來,後半段急轉直下。這份節奏感,亦如人生,總是開頭緩慢,結尾快。從這個意義而言,倒是蒼生平等,無論富貴。難得的是,這一路的鋪陳,始終從容淡定,盡在掌控。到葬禮,便得某種圓滿。沒有死的過程,更不展現悲傷。所有的情緒都壓着,就像桃姐一世的命運---再親昵,終是仆。認命,是她終身恪守的本分。
不用說葉德嫻的好,這份好在桃姐身上顯現的是妥帖自然,好像她就是這麼一個隨時都可能消失的平常老婦。表演的至高境界是融入角色,我在葉德嫻身上便看到了這份融入。不過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劉德華的收斂,原本這麼一個大眾偶像是不適合演羅傑的,容易讓人齣戲。但最後竟能忘了他是劉德華,同時又不時被他的一些小包袱逗笑,不容易。
說到包袱,這片子的幽默搞笑,也是一大看點。無論是徐克、洪金寶、劉德華三人聯手哄騙於冬;還是劉德華被誤認為空調工、出租車司機;黃秋生的潮人扮相;抑或劉偉強、關錦鵬、寧浩等眾導演集體客串,統統笑料百出。就連一向低調的許鞍華,也忍不住在自己片中客串了一把。
我不能說《桃姐》是許鞍華最好的作品,拍過《客途秋恨》、《千言萬語》的她,在電影的表達上,始終有自己的堅持。這一回,我想她更多是把情緒放在了人物背後。有時候不需要跌宕起伏,人生的驚濤駭浪,照樣嘆為觀止。桃姐就是這麼一個人,所以《桃姐》就是這麼一部片。
桃姐影評(三)
一直認為,香港影壇最大的幸運之一就是擁有許鞍華這樣的導演,如果缺少了許鞍華,香港電影將是殘缺的,即使她仍擁有王家衛、徐克和吳宇森——因為許鞍華是香港電影的底色。從《客途秋恨》到《女人四十》、《千言萬語》,到《姨媽的後現代生活》、《天水圍的日與夜》,再到如今的《桃姐》,許鞍華的鏡頭一直對準香港最普通的民眾,成為注重傳奇色彩絢爛的香港銀幕上最暖最本真的色調。看許鞍華的電影,一方面總是折服於她的從容和細膩,另一方面又總能深深地感受到她作品當中厚重的人文關懷和凝重的社會歷史感。
《桃姐》是一部講述人與人之間關係的電影,本片的英文名“ASimpleLife”可謂影片的最佳註腳——沒有波瀾起伏的故事情節,沒有刻意賺取眼淚的煽情,沒有華奢的矯揉造作,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發生在每個平凡香港人身邊的生活。
故事中的女傭桃姐為少爺Roger的家族工作了整整六十年,伺候過老少五代人,如今年逾古稀還患有中風,於是Roger把她送去了老人院。這本應使得他們關係漸漸疏遠,但沒想到卻成為了彼此間關係的真正開始——因為它迫使Roger重新審視自己與桃姐之間近於母子的感情。
這世上有太多的東西要到快要失去時才會讓人發現它的價值,而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這樣一個或幾個“桃姐”——她/他可能是你的父母,可能是你生活中的另一半,也可能是你的朋友。他們的所在對我們而言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以至於會讓我們慢慢忽視他們。
桃姐對於Roger而言,不僅僅是一個女傭,她更像他的母親,關切他,牽挂他——她是那個深愛他的人。於是當桃姐搬入老人院以後,Roger會如此失落,因為他失去的並不僅僅是一個照顧他衣食起居的人,而是空掉了心的某個角落。
桃姐可說是香港底層的小人物,但她的那份忠誠、善良和自尊令人動容。當她中風后,她主動要求住到老人院,雖然她對那個家有太多的不捨得,只因不想讓東家太為她操心,她甚至於一開始非要堅持自己來承擔老人院的費用;她一再叮囑Roger沒必要經常探望她,雖然她是如此的牽挂他,只因不想耽誤他的工作;而當Roger在老人院里主動承認自己是她的乾兒子時,雖然她表面上強作鎮定,但我們仍然能看到她眼中閃現的淚花,感受到她內心的震動。這種小人物身上最可貴的品質正是支撐起我們這個社會的最偉大的力量,於是當我們看到Roger挽着桃姐走在街頭時,我們會有一種由衷的欣慰,甚至為其落下淚來。
影片中的老人院像一面照亮人生百態和社會側面的鏡子,每個人背後都有一段令人動容的故事,比如那位因生活窘迫,為了醫療設施不得不住在老人院的女人;比如那位因為母親重男輕女而與住在老人院的母親不斷爭執的女人;再比如那位熱愛生活、極度活躍,但又喜歡嫖的黎叔。
人,如此卑微又如此高貴,如此脆弱又如此堅強;生活,如此艱辛又擁有如此的幸福,再次感謝許鞍華為我們呈現生活中這並不完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