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寒冰這個美麗高傲的女人,一大早就滿臉憔悴地踏進了刑警隊的大門。
老公田貴一個禮拜前遇害,兇手竟然是賭氣分手的前戀人張正,這個殘酷的事實幾乎讓她崩潰了,不過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看上去桀驁不馴卻很善良的張正會殺死自己的老公。眼看着案子馬上就要定下來了,猶豫再三后,她決定去找負責此案的刑警隊長馮程談談。
敲開門,一臉喜氣的馮程剛剛放下電話。看到她連忙收斂笑容快步迎上來,他原以為是被害者家屬前來感謝自己破案神速的,正想開口說幾句冠冕堂皇的客氣話。沒想到雪寒冰張嘴就替嫌疑人張正叫起屈來。這讓馮程感到很意外,但他仍一臉真誠地接過了她的話頭:“要說我對張正的了解不如你多,不過法律講究的是證據,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是不會輕易定案的,這一點你放心吧,法律是公正的,我們不會冤枉好人也決不會放過壞人。”聽了他的話,雪寒冰略一遲疑后問自己能不能見張正一面?馮程搖搖頭說不能,在沒定案之前嫌疑犯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探視。
雪寒冰臉上露出明顯的失望神情,她沮喪地站起來告辭。可快走到門口時,她又忍不住回過頭強調了一句:“馮隊長,雖說證據確鑿,但張正真的不可能殺田貴。”
“嗯?為什麼?”她再三的重複讓馮程心頭騰起了一片疑雲,他若有所思地反問道。
“不為什麼,只是憑直覺。”雪寒冰也意識到自己老這樣說有些不妥,神情不自然地說完這句話后,掉頭走了。
看着她消失在大門口的背影,馮程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皺着眉頭陷入了沉思。
一個禮拜前,田貴的屍體被一個釣魚的市民在河下游發現。接到報案后,馮程迅速帶人勘探現場。經過屍體檢測,發現死者身上有多處人為的傷口,後腦有被鈍器擊傷的痕迹,頸部也被人用尖刀割破了,不過傷口很淺,不足以致命,最後馮程還在他手上發現了被人咬傷的齒痕。經過在現場的仔細搜索,沒發現周圍有使死者致傷的兇器。後來他們又沿着河床繼續向上尋找,在河上游的石橋橋頭髮現了死者的轎車,因為死者當晚開的轎車和身上的財物沒有丟失,馮程因此推論兇手不是為財,應該是情殺或者仇殺。此後,經過多方面調查了解,很快排除了仇殺的可能。根據掌握的相關情況,他將犯罪嫌疑人鎖定在雪寒冰的前戀人張正身上。張正跟雪寒冰因誤會而分手,後來誤會消除后曾多次糾纏她,企圖讓她跟年齡偏大、素質不高的丈夫離婚後跟自己重修舊好。沒想到雪寒冰因為田貴對自己非常好,所以理智地拒絕了他。張正因此惱羞成怒,遷怒於田貴,在一次醉酒後曾揚言說會讓田貴死得很難看。果然兩天後的齒痕校對,確定了死者手上的齒痕確實是張正的,後來又有熱心市民提供了當晚無意中拍到的照片,連續拍攝的三張照片上,在路燈照耀的灰暗水面上顯示出了張正在水裡謀害田貴的全過程。
這起命案在短短的三天內神速告破,一向默默無聞的馮程因為神速破獲命案讓局裡的領導刮目相看。今天他剛接到在市局工作的好朋友周斌的電話,說有確切的內部消息,這起案子定下來后他將會升職。這可是馮程夢寐以求的事,不過讓人頭痛的是都一個禮拜了,兇手張正面對確鑿的證據竟然死不認罪,大呼冤枉。這事本來就蹊蹺,今天被害人的妻子雪寒冰又來直言不諱地為兇手鳴冤,難道這裡面真有什麼隱情不成?
當天下午,心事重重的馮程來到看守所單獨提審張正,張正清瘦高傲,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此刻即使鐵定成了准殺人犯,他仍一臉的桀驁。這不馮程剛一進來,還沒開口就遭到了他搶白:“你一天來八趟也一樣,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殺那個矮胖子。”
聽了這話,馮程的火“噌”地一下就躥上來了,他雙眼一瞪吼道:“你說沒殺就沒殺?那照片怎麼解釋?半夜三更你又去河邊做什麼?”
“我早說過了,那天夜裡我心情不好,喝了悶酒後去河邊散步,恰巧碰到了落水的他,我……”“你跟誰喝的酒?誰又能證明你不是故意去河邊的?說!”馮程連珠炮似的追問讓張正有些詞窮,最後他乾脆故伎重演,一句話也不說了。
馮程惱得直想拿個鐵棍子撬開他的嘴巴,這個倔強的傢伙現在成了自己仕途的一塊絆腳石。接連幾天的晝夜審訊,軟硬兼施,他就是不認賬,現在馮程真有些黔驢技窮了。
為了平息心中的煩躁,他反手扣上門,丟下張正轉身來到門外同小看守聊起天來。兩人三說兩說,不知怎麼就扯到門前馬路的堵車問題上了,這個話題讓馮程又激動了,他煩躁地抱怨道:“該死的堵車,那麼多車和人堵在一塊,亂啊!亂得讓人心煩。你聽說沒?因為堵車,咱這兒前幾天還跑了一個犯人呢?為此押解的刑警受了不輕的處罰。”可能太激動了,他的聲音有些大。連連點頭的小看守環顧左右後,壓低聲音一臉委屈地抱怨道:“你說這事能全怪咱們嗎?可話又說回來,犯人跑了也沒法解釋對不?唉!這種事誰攤上算誰倒霉唄。”兩人正嘀咕着,裡面的張正忽然叫喊起來,馮程聞聲連忙打住話題回到了審訊室。
張正神情莫測地看着他說自己想抽煙,馮程暗喜。因為很多重刑犯在招認罪行的時候,都問審訊員要煙抽。果然一支煙抽完后,張正說自己想去犯罪現場看看。馮程大喜,截至目前,張正作案用的刀子、手套、鐵棍等相關證據一樣也沒找到,如果這次能找出這些有力的證據,那案子就可以定下來了。
懷着一份迫切的期待,馮程急匆匆地帶着張正出門。剛走到門口,忽然發現他腳上的皮鞋壞了。心裡一動,他停下腳步說:“鞋都露腳指頭了,脫下來我幫你去修一下吧,要不然到了河邊可不好走路。”這話讓一直寒着心的張正感到了一絲溫暖,他想:看不出這個冷漠無情的隊長竟然也有細心善良的一面。
火紅的夕陽從寬闊的落地窗內探進來,灑在坐在沙發上盯着照片發獃的雪寒冰身上。看着永遠離開了自己的老公此刻正在照片上憨態可掬地盯着自己微笑,心裡一痛,她的眼裡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恰在這時,身邊的手機忽然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鳥鳴。抹掉眼淚,雪寒冰抓起手機一看。是短信,一個陌生的號碼,會是誰的呢?好奇地打開短信,上邊的內容頓時讓她心跳加速:我知道你是善良的,知道你不會看着一個無辜的人冤死,更不會讓殺害你丈夫的兇手逍遙法外。想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嗎?今晚十點請到十里堡的246號找我,我會告訴你一切。不要報警,那樣的話你就永遠沒有機會知道真相了。切記!切記!
雪寒冰和張正在大學里就相愛了,畢業后她去國外進修,兩人一直靠維持這段感情。本來他們商量好等雪寒冰回國就結婚的,可沒想到三年後當雪寒冰滿心歡喜地推開門想給張正一個驚喜時,眼前的一切讓她瞠目結舌。原來自己日思夜想的戀人正跟一個陌生的女孩擁吻。傷心欲絕的她掉頭離開了。後來在酒吧買醉的她邂逅了公司老闆田貴,田貴對她一見鍾情,兩人火速閃婚。再後來張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刻意躲着自己的雪寒冰,含淚認錯,並解釋說那天是酒後被追求自己的女孩迷惑,才做出了讓雪寒冰傷心不已的事情。看到後悔莫及的張正,雪寒冰從心底里原諒了他。但因為田貴婚後一直對自己非常好,所以她沒留餘地地拒絕了他重續前緣的要求。心高氣傲的張正本以為只要解釋清楚兩人之間的誤會,深愛着自己的雪寒冰就一定會跟素質不高的田貴離婚。他覺得矮胖粗黑的田貴跟玉樹臨風的自己根本沒有可比性。可怎麼也沒想到雪寒冰竟然不留餘地地回絕了自己。失望之極的他跑到酒館里喝得酩酊大醉,半夜三更很失態地闖進了雪寒冰的家裡,指着田貴的鼻子大罵,還歇斯底里地沖他喊:“看看你這粗黑野蠻的樣子,哪一點能配得上雪寒冰?趕緊跟她離婚,要不然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也就是這句話讓張正成了田貴被害案中的殺人嫌疑犯。
雪寒冰雖然對張正當時的衝動行為非常反感,但她卻知道那不過是張正酒後的一種情感宣洩。後來當她聽說丈夫的被害僅僅憑這句話和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就要被鐵定時,就有些坐不住了,經過反覆斟酌后,她才一大早去找了負責此案的馮程。沒想到馮程拒絕了她探視張正的要求,並用充滿懷疑的目光審視她。這讓雪寒冰有些絕望。
而現在這條短信讓她在無望中看到了希望,思慮再三,她決定冒險赴今晚的約會。她是個理智而聰慧的女人,知道如果無視張正是被冤枉的,那麼就會害了他的同時也放過了真正的兇手,老公田貴死不瞑目,自己的良心也會不安的。管是一定要管的,不過說到底這總是件冒險的事,為了預防不測,臨出門時雪寒冰將一把鋒利的水果刀藏在了身上。
晚上十點,她準時驅車來到十里堡。月光下散亂的違章建築高矮不齊,穿插交錯的暗影讓這兒顯得陰森怪異。雪寒冰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在瓦礫間穿行尋找。終於在一座保存得比較完整的房子上看到了“拆”字旁邊的246號。捧着狂跳的心,快速靠近的同時,她盡量不讓自己踏出聲響來。
門是虛掩的,推門之前,她將水果刀摸出來緊緊攥在了手中。
屋裡很黑,月光從小小的窗戶里透進來,照在窗下一大堆胡亂堆放的雜物上。四周死一般的沉寂,雪寒冰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果對方是惡意的,我能對付得了嗎?腦子冒出這一想法的時候,她忽然有些後悔。為了防止有人從背後偷襲,她將後背緊緊地靠在牆壁上。接着她用適應了黑暗的眼睛警覺地打量四周,想判斷出哪個位置藏了人。
“不用害怕,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我約你來的目的只是想跟你說明真相,我不想讓你永遠地誤會下去,更不想死!”一個可憐兮兮的聲音很突兀地響起來,雪寒冰感到這聲音異常熟悉,她哆嗦了一下,顫聲問道:“是你?你怎麼出來的?”
“我不甘心就這樣去做別人的替死鬼,這次你一定要幫我。”說話間,從窗下那一堆雜物間閃出一個人來。慘白的月光中,他像一隻受傷的兔子,充滿了驚悸和不安。憔悴的臉頰毫無血色,失神的眼睛充滿了委屈和悲憤。他的樣子讓雪寒冰心裡一陣刺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沉聲問道:“說吧,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窗外月影扶疏,屋內張正比比劃劃地跟雪寒冰很投入地敘述着什麼。雪寒冰則不停點着頭,緊繃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
此時他們誰也沒覺察到,屋外窗下的暗影里,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將耳朵緊緊地貼在薄薄的三合板牆體上,全神貫注地偷聽着他們的談話。聽着聽着,那人的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一刻鐘后,屋內的張正紅着眼圈對雪寒冰說:“我的生死現在完全掌握在你的手裡了,求你一定要幫幫我。”說完,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忽然“撲通”一聲給雪寒冰跪下了。雪寒冰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沒想到手剛碰到他的右胳膊就聽“啊”的一聲慘叫,嚇得她觸電一般縮回了手,連聲問怎麼了?就在這時,門忽然“砰”的一聲被踹開了,兩個警察持槍很威嚴地堵住了門口,黑洞洞的槍口準確地指向屋內目瞪口呆的兩個人。“別動,動就打死你!”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警察冷冷地對張正說。這人正是破獲此案的功臣馮程。
回去的路上,馮程告訴雪寒冰,今天下午自己在帶着張正尋找犯罪證據的途中遭遇堵車,結果讓他趁亂逃跑了。
(下轉11版)
(上接10版)接着他很嚴肅地批評了雪寒冰,說像張正這樣板上釘釘的准死刑犯,隨時都會作出魚死網破傷害別人的事情來。如果不是今晚他們及時發現了嫌犯的行蹤,接下來也許會發生難以預料的慘事。說到這兒,他突然冒出一句話:“很多隊友都懷疑你是同案犯,可是我覺得你不是。”“為什麼?”一直默默地聽着的雪寒冰忽然抬起頭問。馮程輕輕嘆了口氣,神情不自然地把頭轉到窗外小聲說:“憑直覺。”
第二天一大早,雪寒冰就趕到了市警局,可不到十分鐘她就神情沮喪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心神恍惚地走到十字路口,無意中瞟到馬路對面的超市廣告,她猛然想起幾乎空了的冰箱。於是她抬腳向對面走去,想買點方便食品。因為廣告牌上的男模特眉眼間很像張正,因此過馬路時她的腦海里不由地閃出張正那雙絕望的眼睛來,隨後一陣煩亂湧上心頭。她甩甩腦袋低下頭加快了腳步,由於心不在焉,她竟然沒發現人行道上的紅燈早就亮了。這是一個僻靜的路口,沒有協助警,一輛正常行駛過來的轎車眼瞅着馬上奔馳到了她的身邊,她毫無覺察,仍木獃獃地往前走。毫無防備的司機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反應快,手忙腳亂地踩了剎車。摸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那人氣急敗壞地探出頭來沖嚇呆了的雪寒冰罵道:“走路不長眼,活膩歪了怎麼的!”雪寒冰吃驚地側過頭,盯着那張怒氣沖沖的臉,她的神情忽然由驚變喜,接着大聲嚷道:“是你?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你呢!”
司機是剛剛開會回來的周斌,他和雪寒冰曾是高中時的同學。但兩人雖在一個城市裡住着,卻幾乎沒有聯繫。現在這場有驚無險的車禍竟讓他們意外地邂逅了。
雪寒冰也許不知道,周斌從高一就開始暗戀她,那雖說只是一段青春萌動期的幼稚情感,但他對她仍有一種特別的好感。後來警校畢業以後,當周斌聽到雪寒冰出國進修的消息,還曾情緒低落了好一陣子。也許因為這段隱情,儘管他們已有六七年不見,周斌還是認出了她。看着風采依舊的夢中情人,他由衷地感到意外和驚喜。
兩人各懷心事,來到一家咖啡廳內,看着眉宇間隱含着憂鬱的雪寒冰,周斌忍不住關切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找我幫忙?”雪寒冰重重地嘆了口氣說:“周斌,聽說你因為破案有一手而被人稱為‘怪案神手’對不對?”周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都是大家吹捧的,哪有這麼神?”他猛然話鋒一轉,目光犀利地盯着雪寒冰問:“難道……”“是。”雪寒冰神情悲戚接過話來,“我丈夫田貴一個月前被人殺害了……”說到這兒,她黯然地低下頭抹起眼淚來。周斌大吃一驚,這案子發生在好朋友馮程的管區,聽說已經破了,此刻受害人的家屬雪寒冰又來找自己做什麼?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接下來雪寒冰的話更是讓他差點驚掉了下巴。她竟然是替殺害丈夫的犯罪嫌疑人張正鳴冤來的。
其實最初聽到張正殺害田貴的消息時,雪寒冰對他也是恨之入骨,可靜下心來經過理智的分析后,覺得有好多不合乎情理的地方。昨夜的冒險相見,傷痕纍纍的張正告訴她,案發的那天深夜,自己因為心情鬱悶到河邊散步,卻無意中看到有落水者在掙扎,良知讓他不顧一切地下水去救人,沒想到剛靠近落水的人就被他不顧一切地死死抱住了。水性本來就不咋地的張正接連嗆了幾口水后,開始拚命掙扎,沒想到越掙扎那人抱得越緊,最後心慌情急的他低頭咬了被救者的手才得以解脫。嚇破了膽的他哪敢再靠近,連滾帶爬地游上岸后,本想打電話求救,卻發現那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因為當時張正認出了落水者是田貴,怕說不清楚反落嫌疑,所以四顧無人後才偷偷地溜走了。
被拘留後,在齒痕和照片面前,與田貴有前嫌的張正為自己的辯護顯得軟弱無力,看着瘋狂逼供的馮程,他只好選擇三緘其口,拒不承認,雖然為此吃了不少苦頭,但案子卻拖了下來。後來在拘留所,他無意中聽說市刑警隊的大隊長周斌破案很有一套。雖然不確定這個周斌是不是自己高中時的那個周斌同學,但他還是把鳴冤昭雪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正當他在看守所里絞盡腦汁想辦法逃出來找雪寒冰解釋並託付此事時,馮程提審時無意中透露的堵車信息讓他找到了機會。天從人願,在去指認現場的途中果然遇到了堵車。很幸運,他趁亂逃跑了,後來他就借路人的手機給雪寒冰發了那條要求見面的短信。
“之所以來找你,是因為我覺得張正的案子確實存在着疑點。不說別的,光說體能,手無縛雞之力的張正怎麼可能將強壯的田貴拖入河中呢?”雪寒冰將心中的疑惑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周斌認真地聽着,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分手時,他語氣肯定地說:“放心吧,事情的真相遲早會水落石出的,請相信執法部門的公正性。”
在提出重新調查張正殺人案的請求之前,周斌心裡非常矛盾。馮程是他的警校同學,兩人的關係非常鐵。如果這次的案子是錯案,那麼能力不強的馮程非但不能升職,恐怕還會為此一蹶不振調離這個崗位,這是他非常不願意看到的。如果換了一般的小案子,他可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可現在面對人命關天的大案子,周斌無法熟視無睹,良心和責任感促使他三天後提出了重審此案的要求。
以專案組辦案人員的身份出現在馮程的視線里時,馮程的臉色相當難看。他鐵青着臉低吼:“好,有本事你就一個星期內把這案子給我翻了,要不就哪兒來再給我回哪兒去!”說完一摔門走人了。深知他們關係的隊友們對他翻了半天白眼后,也陸續離開。周斌隱約聽到有人在門口嘀咕:“想出風頭也不能踩着好朋友的腦袋吧?這還算人嗎?”“就是!太過分了……”
這些話語像一根根尖銳的針頭刺得他心疼,他真想大聲對他們喊:“我們是警察,差錯會葬送鮮活的生命,生命啊!那是不能復得的,多麼寶貴的東西啊!”
儘管得不到任何人的配合,周斌還是雷厲風行地投入到案件的調查工作中。調出檔案,他非常仔細地看了那些作為證據的照片,照片是在夜間拍攝的,燈光模糊的水面上圖像很不清楚,但通過放大仍能辨認出在河中心掙扎的兩個人的大體樣子。仔細比較每張照片上的動作,果然跟張正所敘述的情形非常吻合。
當天他找到提供照片的熱心人,這位二十齣頭的小夥子正在發動動靜很大的破摩托車。聽說周斌是來查案的警察后,很熱情地接待了他。他說自己那天夜裡本來是想去河邊拍夜景的,沒想到歪打正着拍到案發現場的照片。因為燈光模糊,當時他的注意力不在水面上,所以根本沒注意到水面上還有人。直到照片沖洗出來后,才發現有兩個人在水面沉浮。剛開始他以為是見義勇為者,因身體不支而放棄的事件,就把照片發到網站並掀起題目為“見義勇為要量力而行,還是拚死相救”的話題。沒想到兩天後,聽說那天夜裡在自己拍照片的位置發生了凶殺案。出於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他把照片提供給了負責此案的馮隊長。“剛洗出來時,我還真以為是見義勇為的行為呢,沒想到竟然是一起凶殺案。”小夥子說著,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
經過對照片仔細分析和專家對張正的體能測試,周斌基本排除了張正的殺人嫌疑。因為張正不具備把田貴擊昏后再拖入深水中的力量,不說體力,就說他蹩腳的水性也很難做到這一點。
那麼兇手會是誰呢?難道是仇殺嗎?可據調查鄉鎮企業家出身的田貴雖說沒多少文化,為人卻很豪爽。不但跟朋友處得非常融洽,就連競爭對手對他都很服氣。應該說仇殺的可能性很小。可他究竟是怎麼死的呢?身上的傷口又是哪裡來的?在犯罪現場死者隨身攜帶的財物沒動,車及車裡價值四五千元的新款手機也完好無損放在那兒,兇手很明顯是不為財,那究竟是為什麼呢?案子一時間變得毫無頭緒起來。
就在周斌一籌莫展的時候,雪寒冰打過電話來說,公司的會計忽然失蹤了。聽到這個消息他眼睛一亮,這也許是此案一個新的突破口。
他很快趕到公司,雪寒冰告訴他,田貴遇害后,因為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處理後事上,公司的事她幾乎無心打理,所以就將公司的員工暫時放了假。這兩天,事情告一段落了,她想做一下資產盤點,沒想到卻找不到會計了。打他手機已經關機,派到他家找人的員工回來說,賭輸了家底的會計已經被老婆攆出家門一個多星期了。這一個星期他毫無消息,他老婆也正在家裡急得哭天抹淚呢。
周斌算算日子,會計離家那天恰好是案發的日子。“快!去打開保險柜。”他猛地抬起頭高聲對雪寒冰說。雪寒冰很無奈地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鑰匙,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田貴身上,另一把在會計身上。“那就趕緊找人開鎖。”周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
一個小時后,保險柜打開了,雪寒冰把裡面的現金跟賬面上一對照,果然少了二十萬。
難道田貴的死跟會計有關?讓人不解的是,他既然有保險柜上的鑰匙為什麼不直接把錢拿走,反而要去殺害田貴呢?而且保險柜里的錢他也沒全部拿走。唯一的解釋就是輸紅了眼的會計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拿二十萬現金翻本,沒想到卻恰巧被田貴無意中看到。而後田貴追蹤到橋上,兩人發生口角,會計狗急跳牆殺人滅口。當然這一切只是推論,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會計,只有找到他,才能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