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禍起蕭牆
這天晚上,紅星電子儀器廠的會議室里燈火通明,一年一度的電子產品訂貨會明天在電子大廈召開,廠長黃清樞把五個副廠長召集在一起,討論明天如何多拿定單,遏制廠里銷售持續下滑的頹勢。
討論到尾聲時,會議室里的電話忽然響了,坐在旁邊的生產副廠長黃樺仁皺了一下眉,剛“喂”了一聲,臉忽地就拉了下來,冷冷地說:“侯鳴,明天就開訂貨會了,這時候你找鍾明宇,不會又想渾水摸魚吧?”
望着同事們或驚訝,或疑惑的表情,銷售副廠長鍾明宇一時沒回過味來,問黃樺仁:“侯鳴找我幹什麼?”黃樺仁歉意地指了指話筒:“哎呀,鍾副廠長,都怪我神經綳得太緊了,只顧想他是‘鑫欣’的人,忘了你們是朋友,說話太沖了,他掛了。”
同事們的怪異表情加黃樺仁的解釋,讓鍾明宇突然會過意來,這是在懷疑他!這時黃清樞站起來說:“明天的事也安排得差不多了,如沒有補充這就散會吧。”鍾明宇剛離開座位,就被沉着臉的黃清樞叫住了:“明宇,咱倆再談談,其他人先走吧。”其他副廠長走後,黃清樞在會議室里來回踱了一會兒,最後長嘆了一聲,對鍾明宇說:“明宇,這段時間你經常出差,太累了,要不這樣,這次訂貨會你就別參加了,好好在家休息,我代你去盯幾天。”
“什麼?”鍾明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大了嘴,好半天才說,“廠長,我一畢業就來廠里,現在女兒都大學畢業了,沒想到你對我的信任還不及一個電話!”黃清樞忙說:“明宇,不是我懷疑你,而是侯鳴太精了,如今的‘紅星’可不比六年前,經不起折騰了。”
鍾明宇啞口無言。六年前,“紅星”的產品銷量開始下滑,當時他剛當廠里的銷售副廠長,為重新打開局面,他響應了當時是“紅星”華北區總代理侯鳴的建議,在電子大廈搞了一次電子產品訂貨會。這次訂貨會“紅星”只牽個頭,活動費用由侯鳴掏,條件是與會期間簽的合同算他三分之一,還拍胸脯向廠里保證,至少能拉來上百家客戶。
鍾明宇和侯鳴是同學,生意場上又合作了好幾年,知道他的活動能力,便一切都讓他去操辦。正如侯鳴所料,那次訂貨會開得很成功,全國各地的電子產品企業和客商來了幾百家。可最後跟“紅星”簽合同的只有區區幾十家,其餘的大部分客戶都被“鑫欣”和別的廠商給瓜分了!此時鐘明宇才明白,侯鳴背叛了“紅星”,表面上他是替“紅星”開訂貨會,其真正目的是借“紅星”在行業里的知名度和號召力,替剛辦廠的“鑫欣”打開局面,活動費用就是“鑫欣”出的!“鑫欣”的同類產品比“紅星”技術領先一代,價格卻相同,客戶誰也不是傻子。後來侯鳴說出了實話,若以“鑫欣”的名義開訂貨會,誰也不會來,只好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了。
自從那次訂貨會鎩羽而歸后,“紅星”元氣大傷,開始走下坡路,而“鑫欣”這個品牌卻一炮打響,不僅在市場上站穩了腳,每年還以百分之十以上的增長率蠶食“紅星”所佔的市場份額。
現在黃清樞舊事重提,明顯是心有餘悸,但鍾明宇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2)明爭暗鬥
拖着沉重的雙腿,鍾明宇回到家。
“紅星”是有着五十年光榮歷史的國企,以前產品由國家包銷,不愁吃穿,國企改革后,“紅星”被拋向市場,由於產品技術含量低,在市場上競爭力差,銷售一直不太好,現在別說發展,就連生存都成了問題。六年前侯鳴背叛后,好業務員也都陸續被別人挖走了,廠里一半的業務都靠鍾明宇建立的銷售渠道來完成。黃清樞再蠢,也不至於因為一個電話就跟鍾明宇過不去,讓他休息,看來是為了避免這緊要關頭廠里出現內訌。
可那個電話到底是誰打的?鍾明宇撥通侯鳴的電話,問晚上是否打電話到廠里找過他。
出乎鍾明宇意料的是,侯鳴竟承認了:“打過。我路過你們廠,見你們會議室亮着燈,估計你們在開會,想給你介紹個客戶,碰巧你的手機關了,就打你們會議室的電話,結果一開口就被黃樺仁頂了回來。怎麼,給你惹麻煩了?”
介紹客戶?侯鳴的話讓鍾明宇半信半疑,這傢伙現在代理多家公司的產品,作為代理商,誰家產品利潤大,就給誰家出力,六年前倒戈就是如此,現在會反過來?
正想着,侯鳴又發話了:“老鍾,他們是不是又借故排擠你?你要不順心就來‘鑫欣’吧,前段時間許兆達和我談起你,說想高薪請你過去當副總,讓我帶話給你,有空你們談談。”
許兆達是“鑫欣”的老總,侯鳴此時傳話,鍾明宇更起了疑心,那個電話不會是“鑫欣”針對這次訂貨會使的離間計吧?想到這裡,鍾明宇掛斷了侯鳴的電話。
第二天,在家休息的鐘明宇忽然接到一個電話。一聽聲音,鍾明宇頓時像泥塑一樣呆住了。
電話是肖耘打來的。八年前,市晚報上登了一則新聞,說有一個叫肖耘的高中女生,因家境貧寒,考上大學卻交不起學費,鍾明宇看后心生憐憫,便資助她上大學。四年前肖耘畢業了,一時找不到工作,鍾明宇又伸出援助之手,讓她來“紅星”跟着自己做銷售。也許是經常在一起的緣故,兩年前廠里忽然傳出兩人關係曖昧的流言,鍾明宇的老婆信以為真,去廠里大鬧了一場,無中生有的事,本來說開就是了,可第二天肖耘卻突然不辭而別,讓他有嘴說不清,至今還背着惡名。
肖耘在電話里說她剛回來不久,剛才路過鍾明宇家小區,忽然想見他一面,就在小區旁邊的咖啡廳里坐了下來。猶豫了片刻,鍾明宇去了那家咖啡廳,見肖耘還是原來的樣子,鍾明宇問肖耘現在過得怎麼樣,她說:“畢業后我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去南方待了兩年,回來後去了‘鑫欣’,還干老本行,搞銷售。”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鍾明宇一下愣住了,還沒回過神來,黃清樞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明宇,你趕快來訂貨會現場,樺仁簽錯合同了,客戶正鬧事呢。”
鍾明宇大吃一驚,對肖耘說了句以後再聯繫,然後起身就往外走。
(3)適得其反
到了訂貨會現場,鍾明宇一問才知道,黃樺仁急於簽合同,把客戶所要產品的型號寫錯了。客戶所要的產品型號是二型,黃樺仁錯寫成了二型的升級型,但價格卻算成了二型的,等他意識到有誤,要改過來,客戶卻不願意了,結果兩人便吵了起來。
在訂貨會上和客戶爭吵,肯定會影響“紅星”的形象,好在鍾明宇認識這客戶,趕緊把他請到一邊,和顏悅色地說:“我們是老朋友了,你遠道而來,我們照顧不周,還望你海涵。咱們有話好說,我想總會商量出個解決的辦法。”
鍾明宇出面,那客戶不想拂他面子,一擺手說:“老鍾,你一個人撐起一個廠,我佩服你的為人,沖你的面子,這合同我重簽!不過說實話,你要不來,就你們這位副廠長的傲慢態度,我肯定不依。”說完一把撕了合同。鍾明宇很感激,對那客戶說:“老兄夠朋友,下次簽合同我們還按促銷價給你。”
擺平這件事後,鍾明宇馬上叫來有經驗的業務員,改變策略,讓他們一方面走出去散發廠里的宣傳資料,另一方面拿着他的名片去各路客戶下榻的賓館一一聯絡感情,對有意向的客戶他再重點商談。這兩招很奏效,接下來的兩天,鍾明宇力挽狂瀾,總算讓“紅星”沒白來這次訂貨會。
但讓鍾明宇做夢也沒想到的是,訂貨會過後,廠里開總結會時,黃樺仁又把矛頭指向了他,說“紅星”現在這狀況是他只注重自己的能力,不培養業務員的結果。另外,黃樺仁還揪着那個電話不放,不過這次他改口了,不再說打電話的人就是侯鳴,只說聽口音很像,懷疑那電話是鍾明宇讓人打的,目的是想先造成被人離間的幌子,然後再挺身而出,救“紅星”於水火,借訂貨會讓廠里人明白,“紅星”只有他鐘明宇當廠長才行。
黃樺仁信口雌黃,黃清樞在一旁竟一聲不吭,像是默認黃樺仁的話。鍾明宇積壓已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他“騰”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銷售好與不好都是我的錯,那你想過沒有,你交給我的是什麼產品?我雖然主管業務,這幾年卻無權管理,再這樣下去,這個銷售副廠長我都不想幹了,還當廠長呢?”說完扭頭出了會議室。
鍾明宇一氣之下出了“紅星”,剛出大門,見侯鳴迎面走來,頓時氣更不打一處來,惱怒地說:“你來幹嗎,還嫌害我不夠啊?”侯鳴一臉無辜地說:“我想去你們廠說清楚那晚電話的事。”鍾明宇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說什麼說,越描越黑!六年前你就說倒戈是背着我乾的,可廠里有誰真正相信?”
陪鍾明宇在街上走了一會兒后,侯鳴試探性地說:“既然這樣,老鍾,我看你還是去見見許兆達吧,相互了解一下,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想想“紅星”的爛攤子和自己遭到的猜忌,鍾明宇的心動了,答應去見許兆達。
鍾明宇以前見過許兆達幾面,並不陌生,許兆達為鍾明宇在“紅星”遭排擠鳴不平,表達了“鑫欣”需要他來共謀發展的渴求,說想請他來當副總,主管營銷,年薪是稅後30萬,還不包括提成和獎金。
這個條件高出鍾明宇的意料很多,實在有些誘人,不過他沒有馬上表態,只在臨走時說考慮考慮。
回到家后,他還沒跟老婆說見許兆達的事,她卻板著臉先問了:“聽說你想去‘鑫欣’,有沒有這回事?”鍾明宇心裡一驚說:“誰告訴你的?”老婆說:“你別管誰告訴我的,說有沒有這回事吧?”鍾明宇點了點頭,說:“有這想法,不過還沒拿定主意。”老婆“呼”地站了起來,恨恨地說:“你想去‘鑫欣’,是不是看我老了,而那裡有肖耘那個小妖精?”
鍾明宇張大了嘴:“怎麼扯上她了?”老婆惱怒地說:“別裝了,鍾明宇,肖耘從外地回來,剛去‘鑫欣’,你就準備去,還說沒關係?不過我告訴你,門都沒有!”說完一甩門出去了。
(4)逼上梁山
從第二天起,侯鳴便不斷地打電話問他考慮的結果,催他快拿主意,說怕夜長夢多。侯鳴越催鍾明宇越狐疑,畢竟四十多歲了,經不起折騰了,如果去“鑫欣”再幹得不順利,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後路斷了。鍾明宇說了自己的顧慮,侯鳴一想也是,最後和許兆達一商量,擬了一個合同,主要內容是,鍾明宇去“鑫欣”工作,如果五年內被無故解僱,那“鑫欣”也將支付五年的年薪。
看着許兆達簽了名,蓋了公司公章的合同,鍾明宇不再懷疑他的誠意,但心裡還是有種莫名的擔心,可又說不清擔心什麼。於是鍾明宇對侯鳴說:“老侯,你也知道,我在‘紅星’幹了二十多年,它再破我心裡也一時割捨不下,合同先放在我這裡,讓我再多想幾天。”
這天鍾明宇剛從外面回來,黃清樞就把他找到辦公室,哭喪着臉說:“明宇,東北市場全被‘鑫欣’搶走了,目前我們僅剩西北和西南兩塊市場了。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個月,廠里上千號人的工資恐怕也發不出了。”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出來了。
望着老淚縱橫的黃清樞,鍾明宇心裡猛地一震,問黃清樞:“廠長,你找我來想跟我說什麼?”黃清樞嘆口氣說:“‘紅星’到了非動大手術不可的時候了,我沒有好主意,怕再幹下去,這個廠熬不了多久就會破產,你精通銷售和管理,還是你來當廠長吧。”
說實話,當廠長的夢鍾明宇做了多年,沒想到到頭來是這副爛攤子,可又不能不接,只好說:“廠長,你讓我想想。”黃清樞一聽急了:“明宇,你還想什麼呀,怎麼,嫌廠現在有困難,是燙手的山芋,不敢接?”說到這裡,黃清樞頓了一下,又說:“明宇,你大學畢業一進廠就跟着我,從當初的技術員到現在的副廠長,你說你哪一次升遷不是我說的話?就連你老婆也是我介紹的!撇開別的不談,就算我求你,你也應該幫我這個忙吧?”
黃清樞這麼一逼,鍾明宇別無選擇,晚上回到家后,他默默撕掉許兆達簽好名的合同,然後鋪開稿紙,起草紅星電子儀器廠的最新改革方案。
第二天,當鍾明宇拿着剛起草好的改革方案來到會議室,迎接他的卻是副廠長們憤怒的表情,連黃清樞也黑着臉。鍾明宇不明就裡,便問黃清樞出了什麼事。黃清樞冷哼一聲,說:“鍾明宇,這些年算我瞎了眼,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吃裡扒外的傢伙!”
鍾明宇被黃清樞罵得莫名其妙:“廠長,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什麼時候吃裡扒外了?”黃清樞拍了一下桌子,指着他鼻子說:“鍾明宇,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在裝。那我問你,‘鑫欣’的許兆達是不是跟你簽了份年薪30萬的合同?”
鍾明宇一下傻了,這事只有幾個人知道,會是誰泄的密?出於本能,他矢口否認,反正那合同已經撕毀,死無對證,並態度生硬地反問黃清樞:“是誰告訴你我要走?你見過那份合同?”
黃清樞惱了,他怎麼也不相信,一向被他器重,現在又委以重任的鐘明宇會背叛,而且還公然頂嘴。
失望,氣憤,惱怒,傷心讓老頭失去理智,指着鍾明宇劈頭蓋臉就罵開了,罵他是叛徒,內奸,並讓他交代他和“鑫欣”針對“紅星”還有什麼陰謀。
黃清樞開了個頭,副廠長們也就跟着附和。
鍾明宇悲憤地說:“關於你們的質問,我不屑回答。如果你們真覺得我有問題,可以去調查。現在我想說的是,有你們這一群人,‘紅星’想不破產都難。”說完他把那份改革方案扔在桌子上,轉身就走。
(5)真相大白
鍾明宇找到侯鳴,把和“紅星”鬧翻的事說了。侯鳴並不感到意外:“怎麼樣,你把心掏出來,他們還以為是狗肺,吃到苦頭了吧?”
鍾明宇一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把抓住侯鳴的衣領,憤怒地說:“我要走的消息,是不是你故意泄露給‘紅星’的,目的是想用這招逼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侯鳴撥開鍾明宇的手,兩手一攤說:“老鍾,我和許兆達雖然希望你來‘鑫欣’,可並不想你和‘紅星’鬧翻,所以並沒催你,怎麼會泄密?”
鍾明宇想想也是,可到了“鑫欣”后,望着那間早替他準備好的,辦公器具一應俱全的辦公室,心裡又嘀咕開了,難道許兆達早料到我會來?這個疑問還沒解開,另一個謎團又出現了,上班第一天,許兆達交給他一份年度營銷和實施計劃書,說:“老鍾,按理說這份東西是由你來完成,但由於你現在才來‘鑫欣’,所以下半年你的任務是實施和監督這些計劃,並隨時根據市場進行微調。”
看了“鑫欣”的營銷計劃書,鍾明宇才明白,難怪“紅星”被“鑫欣”打的節節敗退,市場一點點被蠶食,原來“鑫欣”實施的是整合營銷,靠的是團隊而不是哪一個銷售高手,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就是他再厲害,也鬥不過群體啊。合上計劃書,鍾明宇問:“許總,我聽侯鳴說以前在‘紅星’干過的肖耘也過來了,她在哪個部門?”
許兆達笑了一下說:“你問肖耘啊,聽說你帶過她,我派她下去做市場調查了,估計這幾個月回不來。”許兆達的回答雖然天衣無縫,可鍾明宇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巧,去問侯鳴,得到的卻也是同樣的答覆。
這些疑惑倒也罷了,一段時間過後,鍾明宇發現一個更大的問題,他雖然是管營銷的副總,平日卻無事可做,幾乎所有的事都被手下的員工包下,而且各司其職,根本不用他操心,他所做的就是月底核算和統計,連任務也沒有,工資卻是除了許兆達外最高的。
鍾明宇是個閑不住的人,他主動向許兆達請纓,說想開發新市場。許兆達笑了笑說:“老鍾,你是副總,你見過有幾個親自上戰場的元帥?你剛來,先熟悉一下‘鑫欣’的營銷策略和方式,明年你就有新任務,想閑也閑不住了。”
主動請纓被頂回來后,鍾明宇雖然不知道許兆達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也只好繼續過悠閑的日子。轉眼幾個月過去了,年底的一天晚上,鍾明宇下班回家,在路上突然被一個人攔住了,他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攔他的是“紅星”的廠長黃清樞。
見到黃清樞,鍾明宇雖然有些尷尬,但出於禮貌,還是跟他打了個招呼,問他有什麼事。黃清樞悲嘆了一聲,說:“明宇,當初是我錯怪了你,沒仔細想你老婆的話呀!”
鍾明宇一頭霧水,問黃清樞:“黃廠長,你說什麼,什麼事扯上我老婆了?“黃清樞搖了搖頭說:“半年前說你要去‘鑫欣’的是你老婆,她看到了許兆達簽的那份合同,她說肖耘去了‘鑫欣’,怕你也去後跟她離婚,讓我勸你別去。那天我把這個消息跟黃樺仁一說,他就說你答應當廠長肯定另有目的,讓我質問你,沒想到談崩了。現在我才明白,我上了黃樺仁的當。你離開‘紅星’后我就退了二線,讓他當廠長,可這才幾個月,職工連工資都發不出了!”
黃清樞話音剛落,鍾明宇像是被人醍醐灌頂,整件事一下全明白過來,他落入了侯鳴和許兆達精心設下的圈套!侯鳴利用六年前那件事在“紅星”留下的陰影,故意在訂貨會前夕打電話找他,從而達到讓他受排擠的目的。接着適時拉他去見許兆達,又使出激將法,因為侯鳴不僅知道他老婆是黃清樞介紹的,還知道他和肖耘曾經傳出過緋聞,就故意激他老婆吃醋,激他老婆阻止他去“鑫欣“,阻止不住必然讓黃清樞勸說。黃清樞一生氣,另外幾個副廠長趁機興師問罪,從而逼走他!從許兆達為他準備的辦公室來看,侯鳴和許兆達為挖他已經準備了好長時間,只是借這次訂貨會實施而已。
想通了這些,鍾明宇卻更疑惑了,侯鳴和許兆達費這麼大勁把他弄到“鑫欣”,怎麼卻讓他閑着呢?黃清樞聽鍾明宇說了近況后一拍大腿:“你呀,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不是明擺着嗎?你在‘紅星’是頂樑柱,他們把你挖過去后,‘紅星’這間茅草屋還能支撐多久?但你這頂樑柱無論多粗,到了‘鑫欣’那高樓大廈,說不定一點用處都沒有!”
(6)柳暗花明
想明白“鑫欣”挖自己的目的后,鍾明宇心裡五味雜陳,帶着對“紅星”強烈的負罪感,他問黃清樞找他有什麼事。黃清樞囁嚅着說:“明宇,你路子廣,幫‘紅星’處理一批產品吧,好讓廠里上千號人過得去這個年。”
這是個棘手的問題,鍾明宇現在是“鑫欣”的人,知道幫競爭對手賣產品意味着什麼,可“紅星”眼前這局面,又和他離開有關,不能不管。猶豫了一會兒,鍾明宇咬牙答應了。隨後撥通侯鳴的電話,劈頭蓋臉罵他說:“好你個侯鳴,真成精了,又給我下套,從今往後我沒你這個朋友!”說完不由分說就掛了電話。
侯鳴精明過人,隨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馬上回過電話,先向鍾明宇道歉,然後說這麼做也是為他好。鍾明宇冷哼一聲說:“你使損招讓我和老婆冷戰,也是為我好?”侯鳴忙賠着笑說:“其實肖耘還在南方,根本沒在‘鑫欣’,她回來探親被我偶然遇到,這才想出那招。開始她不答應,說你是好人,不能傷害你,後來我說讓你來‘鑫欣’也是為你好后,她才勉強答應,並讓我事後向你和你老婆道歉。”
鍾明宇的心熱了一下,放緩語氣說:“要想我原諒你也行,不過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幫‘紅星’處理一批貨。”侯鳴沉默了一會兒說:“老鍾,你這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嗎,要是許兆達知道了,還不炒了你?”鍾明宇無奈地說:“他們現在等米下鍋,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再說這事你不說誰知道?你說過欠我一份情,幫我這個忙后咱們兩清。”
這個忙侯鳴幫了,但沒有不透風的牆,春節過後不久,許兆達就知道了這件事,找來鍾明宇,沉着臉說:“老鍾,作為‘鑫欣’的副總,私自替對手拉活,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雖然這事你沒直接插手,但這種違背公司利益的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鍾明宇自知理虧,本不想辯解,但許兆達的強硬讓他有些反感,便說:“許總,你把我挖來,可謂用心良苦。但我在‘紅星’待了二十多年,他們有難,我不能袖手旁觀,俗話說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啦。”
聽了他的話,許兆達皺了皺眉,沉思了一會兒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並不想追究你的責任。可惜的是,‘紅星’有人並不領你這份情!”說完向他透露了一點內幕,這消息不是侯鳴和黃清樞透露出來的,而是“紅星”另外一人向他透露的。
鍾明宇一下蒙了,這怎麼可能?我豁出去了幫他們,他們怎麼反倒出賣我?許兆達看出了他的疑惑,補充說:“這個人想利用這件事讓我開除你,從而撈點資本。可惜他低估了我許兆達,因為通過這件事我不僅看清了你的為人,也更看清了他!”
出了許兆達的辦公室,鍾明宇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這個人是誰,不過這件事太傷他的心了,找到侯鳴,問問“紅星”究竟是誰出賣了他。
侯鳴面無表情地說:“是黃樺仁。”見鍾明宇一臉愕然,侯鳴道出了這其中的秘密:黃樺仁當“紅星”的廠長后,銷售一落千丈,不到半年廠里就停產了,現在已經破產了。為給上千名職工尋出路,黃樺仁找到許兆達,讓“鑫欣”兼并“紅星”。也許想在‘紅星’被兼并后謀個好職位吧,就自作聰明把鍾明宇給出賣了。
“什麼?”這個消息對鍾明宇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呆了好半天才說,“都怪我,我要不賭氣離開,‘紅星’也許不會破產。”可侯鳴卻不這麼認為:“其實你心裡清楚,‘紅星’不僅產品越來越沒有競爭力,研發跟不上,而且管理落後,沒有資金和新的管理理念注入,破產是早晚的事。只是破得太快了,而且主動讓人兼并,出乎你的意料罷了。”
侯鳴這番話說中了事情的本質,也消釋了鍾明宇離開“紅星”后內心的負罪感。想想這件事的前後經過,他心中還有疑問:“老侯,挖我來‘鑫欣’,你使了很大勁,甚至找肖耘來做幌子,我想你不會純粹是為了幫許兆達吧?”
侯鳴微微一笑說:“到了這時候,我也不用瞞你了。許兆達想把‘鑫欣’打造成行業的領頭雁,但目前還不夠強大,他想通過兼并儘快把‘鑫欣’做大。之所以先選中‘紅星’,我想你也明白,‘紅星’這幾年幾乎是靠你撐着,發展畸形,你一走就會垮。其實想法早就有,只是碰到肖耘后才實施。當然,我也不白幫忙,‘鑫欣’兼并‘紅星’后成立的新公司將有我的股份。”
徹底明白侯鳴和許兆達的用意后,鍾明宇長嘆了一聲,又問侯鳴:“現在你們達到目的了,以後怎麼安置我,是繼續重用還是卸磨殺驢?”侯鳴忙說:“老鍾,這不是廢話嗎?你這樣的人才能讓你走嗎?許兆達說了,新公司成立后他去別的地方再搞兼并,這裡你當老總,我當你的副手。”
不知為什麼,鍾明宇心裡忽然有說不出的辛酸和無奈,苦笑着說:“如果我說不呢?你們想過沒有,無論將來我做得多好,在老‘紅星’人的眼裡,我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選擇離開,都是個鐵定的叛徒!”
“你不會離開的。”侯鳴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在‘鑫欣’兼并‘紅星’的合同里,將有這麼一條內容,那就是由‘紅星’方面請你來當新公司的老總,否則新公司將不安排‘紅星’的員工!”
鍾明宇很納悶:“為什麼寫這一條?”侯鳴狡黠地說:“老鍾,我太了解你了,新公司成立后,你肯定會因為抹不開面子而辭職,留住你的辦法只有一條,那就是把‘紅星’員工的命運和你綁在一起!”
鍾明宇又問侯鳴:“新公司成立后,‘紅星’那幾個副廠長怎麼辦?”侯鳴“嘿嘿”一笑,擺手說:“新公司你是老總,用人的事我不管,不過你要想和小人打交道就留吧。”
聽到這個答覆,鍾明宇長長出了一口氣。
(責編:雲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