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見過曇花。
但,我愛曇花。
愛她沉睡的生命,和霎那間放出輝煌。
剎那芳華。
這是一種絕望的愛情,卻是一絲不滅的希望。無論,他有沒有看到她,還記不記得她。
相傳,曇花本是一位女神。她四季長開,吸取着日月精華,便越發芬香。一天清晨,曇花靜靜地立在路旁,熟睡。遠遠地,她被一陣腳步聲驚醒。睜開眼,看到那雙漆黑的,平靜的雙眸,她已淪陷。
那雙眸子的主人,便是韋陀。
韋陀只是一個小小的侍衛,他只是奉命為曇花澆灌。他伸出手,拭去曇花花瓣上的露珠。只是,他不知道,那是她的眼淚。
這是宿命之神的詛咒,詛咒這對相愛的人兒永遠不能在一起。
塵世間最大的悲哀,不是我站在你面前,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縱使前世的痛刻骨銘心,那又怎樣?她還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愛上了他,他也亦然。
愛得越深,痛得越真。
天帝不忍心,他見證了這對戀人生生世世痛苦的糾纏。他要讓他們幸福地在一起。只是他忘記了,宿命是按照已設定好的軌道運行着,沒有人可以改變,包括至高無上的天帝。他自己也不過是宿命之神的玩偶。
天帝安排了曇花女神和韋陀的婚禮。空前的盛大,卻也是毀滅的前兆。
他和她並肩坐在銀河邊,靜謐的河水倒映着他們幸福的身影。星光柔和地灑在河面上,蕩漾着銀色的清波。瞬間,河的中央漾起一圈圈的漣漪。從那深深的河中,緩緩地伸出一朵曇花,在星光的映照下閃着妖異的光芒。幽暗,不可方物。他要摘下那朵曇花送給她。
當月輪轉到銀河上時,她看清了那朵妖艷的花。那不是曇花,那是曼陀蘿啊!然而,已經晚了。他的手指已觸碰到花莖,那乳白色的液體流到了他的手上。曇花女神靜靜地閉上眼睛,倒在了銀河邊,只是那眼角,卻掛着一顆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頰流到草地上,擴散。
曼陀蘿,劇毒之花,為冤靈所化。若觸碰到其花汁,便會將靈魂吸食,必死無疑。
她想起他觸碰到花時轉過頭沖她那溫柔的一笑,像是萬丈光芒照耀在身上的溫暖。難道他已預見到危險,給了她一生的溫柔。
明媚的陽光下,九曲的橋身耀着金光。他和她在橋上歡快地跑着。這是現實中無法實現的夢想,所以她寧願墜入裡面。雖然,這只是一個夢,只一抓,就會萬劫不復。
夢僅僅是夢,就像幸福一樣抓不牢。從夢中醒來,是強烈的恐懼與絕望。怔怔地望着床邊,耳邊只零星地飄進天帝的幾句話。
“韋陀沒有死。但我的能力有限,不能挽救他……。他忘記了你們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生生世世。我讓他出家了,或許這樣結束你們痛苦的糾纏會更好。”
出家!這兩個字不停地撞擊着她的思維,在腦海中轟鳴。或許,這比生死相隔更加可怕。曾經的愛變成了自己無謂的守候。而他,永遠都不會想起。
第二日,曇花女神消失了。她獨自來到了五台山山門外的小徑旁,化作了一朵曇花,就像當初他們初遇時那樣。只有一點不同——那時的她是陽光燦爛長開不衰,而現在,她卻含着身子。因為,開放之未見他。
女神等啊等,等到滄海變成了桑田,終於等來了韋陀的轉世,挑着一根扁擔,到山下的小溪打水。只那一剎,她綻開了身體,讓空氣中都充滿了她花的精魂。他轉身看了她一眼,溫柔地一笑。只是那笑,卻多了一份陌然。曇花女神積聚了全部的精力,開放了這空前的絢爛。見到了他,她死而無憾。縱使,他已不復記憶。
安詳地閉上眼,她倒在了身旁的草叢中。千年的等待,只換他回眸的一瞬。
曇花一現,只為韋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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