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陸犯焉識有感
曾經不止一次的說起文學和電影的關係,這次的《歸來》和《陸犯焉識》非常典型,讓我忍不住多嘮叨一些。
無論電影還是原着在各自領域中都是非常優秀的作品,都各自體現了自己藝術形式最大的特點和優勢。雖然基於同一個故事,但不同的側重和敘述讓他們彼此迥異卻又精神想通。
原着《陸犯焉識》整個側重點在於陸焉識,這個華麗又悲催的知識分子。在大時代的背景下從桀驁不馴的貴公子一路顛沛折磨,最終孤苦老去終成時代碾壓下的一點塵泥。這個人物的轉變與進化是整部作品的核心,包括他個人對妻子馮婉喻的愛,從勉強到摯愛。這一系列人物轉變的背後又折射出整個大時代的悲愴,蒼涼也深刻。
但個人感情並不是原着最主要的亮點,只是諸多亮點中的一個。主人翁在大漠經歷前後狀態的對比,對親情,對愛情,對個人價值觀着眼點的改變才是全書的核心亮點。
如果我們是張藝謀,我們來改變這部小說會怎麼做呢?我想絕大多數被原着感動的朋友都會選擇照搬核心,將陸焉識這個人物作為核心,以他的經歷為全片線索,力圖做出一部長跨度反映歷史長片。
舉個類似的例子,《霸王別姬》就是這樣的路線,幾乎完全照搬了原着小說的流程線索,在中國最好編劇蘆葦先生的打磨下做成一部不朽名作。很多原着迷也希望張藝謀用同樣的方式去操作《陸犯焉識》,但他們犯了一個錯誤,忽視了電影藝術的特性。歸根到底,電影是畫面的藝術,《霸王別姬》以京劇伶人為線索這本身就具有極高的可呈現性,加上張國榮出神入化的演出,不僅陳蝶衣這個人物就連京劇的魅力也借電影大放異彩。換言之,即使拋開《霸王別姬》中時代對人物的塑造與影響,單看京劇這一塊也足以引人眼球。而《陸犯焉識》沒有這樣的條件,主人翁在特別也是舊時代走過來的知識分子,類似的人物與歷史悲劇在無數同類人身上重演過。嚴歌苓也是在借陸焉識這一個人物抒吐對那一代知識分子的情結。而《霸王別姬》的程蝶衣不僅具有絢爛的呈現性還有獨一無二的特殊性,所以影片緊緊圍繞他個人就沒有問題,既是以小見大的展現時代悲愴,也是華麗蒼涼的個人傳記。
而《陸犯焉識》沒有《霸王別姬》獨特的優勢,陸焉識沒有程蝶衣的獨一無二,小說本身已是借這個人物以小見大,電影作為更濃縮的藝術,就是要以小小見大!
所以我們看到了現在電影,只截取了歸家這一段,整個作品的側重點也從陸焉識變成了馮婉喻,她的行動是推動影片前進的力量。那是否這樣就違背原着了呢?我認為是否定的。一個改編作品的好壞不在於它與原着有多少異同,而在於它們的精神內核是否相同高度。
從影片一開始陸焉識逃跑回家與馮婉喻在火車站見面,到馮婉喻後來失憶,陸焉識種種努力與痛苦,還有女兒的極左與改變。同樣深深的表現着那個時代對人物的影響,雖沒有原着的跨度與豐富,但通過無數的細節一樣達到了同樣效果。而且將焦點集中也利於發揮張藝謀的風格和特點,細膩的展現與敘事加上兩位演員出色演出,將這”小小“發揮到了極致,也讓我們見到了大大的”大“!
所以我認為《歸來》對原着的改編是非常成功的,也是優秀小說改編成優秀電影的經典範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