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大鹽商》有感
冷竹
《大鹽商》，一部清乾隆時期揚州鹽商康世泰家族的興衰史，從頭至尾認真的拜讀了幾遍，感嘆着個人、家族、朝代的輝煌與沒落全在一念之間。當時的揚州城，商賈匯聚，尤以鹽商為最，一張鹽引文書，引出業鹽、運鹽、賣鹽等一整套商業模式，環環相扣，一業興則其附屬的產業也跟着興盛，一個家族興旺其散葉開花的附屬家庭也跟着發達。
揚州的繁榮與鹽關係至密，因鹽而成市成城，揚州周邊產鹽，朝廷便在揚州設鹽政衙門，制定業鹽賣鹽政策，監管鹽業行業發展，划鹽引。有鹽引交易買賣食鹽才為正歸合法，否則為販賣私鹽。如此，匯聚揚州的百商使出萬般手段競爭鹽引，拉攏官員和商業夥伴打壓競爭對手。康府大院就在這樣的背景中崛起興盛，紅極一時。康世泰祖籍安徽歙縣，年輕時離開家鄉下揚州進入鹽業行業，生得三兒兩女，三個兒子都助其經營鹽號，一開始穩打穩紮，遵紀守法，深得各路鹽商的尊重，慢慢做大成為鹽業總商，后在靠攏鹽政主官、迎接乾隆南巡中有突出作為，建園林，邀請皇帝老兒遊園、聽戲，深得皇帝老兒捧寵，從而被乾隆皇帝封了一個官職，成了揚州城第一個頭頂官帽的鹽商。至此，康府大院的成就達到了頂峰。但，自古歷來盛極必衰，當康府大院從上至下陷入繁榮虛景，驕奢淫樂中時，殊不知已被許多人惦記着了，這當中數皇帝老兒為最：
看至此，聽乾隆皇帝講說著"養豬論",其實已經知道了康府大院最終的結局。但其中真正導致康家覆沒的原因還是出在自家內部，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康世泰的結髮妻子安靜瓶就是明白人，她曾不止一次的勸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康家發達后，上至三子下至管家家奴，出入無不趾高氣揚，惟我獨尊。老大守誠倒是老實本分，亦步亦趨的遵照父親的腳步管理經營鹽號。老三守慧是在老家歙縣長大，在科舉入仕未能如願後來的揚州，也分管着幾家鹽號，但他從來志不在經商上，大部分時間都和文人騷客們在一起舞文弄墨，遊園作賦，在痛失愛妻后更是消沉度日，迷戀上了鴉片，最後在家道沒落時吞煙自殺而亡。老二守信是把經商好手，但事業小成後為人處事就有些膽大妄為了，作為一個商人，在官本位的封建社會，他總是一副超然的神態，以為老子有錢天下第一，全然不把官府放在眼裡，而且私通鹽匪，夾帶私鹽進行售賣，生活更是驕奢淫逸，夜夜笙歌，在換了鹽政史主官的情況下竟然不去主動迎接交好，而被蟄伏多年的的對手杭浚睿接了頭籌，如此便失了先機，以至於陳拔士到任后處處為難康家，如此種種猶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最終康世泰被革了官職，判定上繳稅銀及代營獲利共計一千二百萬兩！這個結局其實最應證了乾隆的養豬論，平時摧肥需時宰殺，可憐康府這一大家子！當然，在強大的皇權體制下，康家一定不會是最後一家被宰殺的商人，一定還會有諸如朱鹽商、胡茶商、曾糧商……
康府倒了，倒在了強大的皇帝集權下！倒在了錯綜複雜的官本位體制下！倒在了自我的內心膨脹下！倒在了危機四伏而不自知的盲目自大下！
以史為鑒，再來看看改革開放中現實的中國社會，報紙新聞時不時報道的民營集團倒閉、中小企業舉步維艱、富豪破產跳樓……這難道不是一直在延續着康府大院的悲劇嗎？中國歷史幾千年，封建殘餘思想、官本位主流思想已經深耕廣種於國人心中。國家一黨執政，官員體系錯綜複雜，稅賦依然嚴苛，法律體系才開始逐漸完善的現實世界里，我們熟識的某一些大富豪們，也許正在走着康世泰的老路。他們年輕時抓住了機會進入某個行當，拚命發展擴張，但發展的過程中一定又會遇到很多的難題，然後一部分人會鑽法律的空子去腐蝕行業主管官員，偷逃稅款，打壓競爭對手，待到資本積累到一定階段時，內心膨脹，便開始過上驕奢淫逸、夜夜笙歌的生活了。從前的廊船大轎變成了保時捷法拉利、青樓妓院變成了天上人間會所、二姨太三姨太變成了二奶小三、公子哥變成了富二代、闊氣大院變成了豪華別墅……
看書，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從來人們常說以史為鑒而知興衰。讀《大鹽商》，明經商做人之道！
讀《大鹽商》：一幅清代揚州風情畫
蔣亞林的長篇小說《大鹽商》，是其耗費6年時間打磨的嘔心瀝血之作，是現當代文學史上首部表現揚州鹽商題材的長篇小說。
揚州在清朝是一座因鹽而興、因鹽而衰的城市。作品描述了清代大鹽商康世泰一家在揚州發展的歷程，全景式地展現了乾隆時期揚州繁華的歷史風貌。書中既描寫了以康家為首的鹽業寡頭和官府衙門的勾結，又描寫了貪官對鹽商的勒索和鹽商之間的傾軋；既描寫了鹽商們奢侈糜爛的生活享受，又描寫了因鹽商的暴富，生成並繁榮了揚州的飲食、園林、書畫、服飾、沐浴等休閑文化。這些描述，是作者緣於歷史真實的再創造，藝術地再現了作為"銷金鍋子"揚州昔日的輝煌。
為贏取歷史的真實，作者以歷史上兩淮鹽商巨頭江春為原型，把歷史上乾隆臨幸江氏宅苑、御賜"內務府奉宸苑卿"戴雙眼花翎、家養戲班進京為皇太后祝壽，以及乾隆三十三年兩淮鹽引大案等歷史事件藝術地寫進作品；把揚州的個園、瘦西湖等名園，富春、共和春等茶社置於篇中，並籲請鄭板橋、金農、羅聘等"揚州八怪"和姚鼐、袁枚、吳敬梓等歷史人物登場，"共時共空"演繹故事，使小說平添了濃厚的歷史感和揚州作為文化名城的獨特氛圍。
《大鹽商》既是一部歷史小說，又是一部家族小說，借康氏家族之一斑，盡現揚州鹽商的崛起、發展和衰敗的歷程。這部作品為讀者塑造了康世泰、三房兒子與妻妾、兩個女兒，以及家佣奴僕等眾多藝術形象。其中，康世泰的運籌帷幄、處變不驚，守誠的穩重與保守，守信的冒險與淫樂，守慧的儒雅與懦弱，安靜瓶的淡定與超脫，均栩栩如生。小說以截取歷史橫斷面的方法，僅僅描寫三四年裡康家由鼎盛而轉衰敗的一段歷程，濃縮化地表現康氏家族數十年的歷史，打破了傳統家族小說以縱向時空展開敘述的模式。
作品充滿了強烈的文化批評精神。以修鍊佛心、淡出家族名分的安靜瓶和小女兒芝芝回到歙縣老家與情侶完婚，以受西方文化影響的康世泰二弟在老家開闢新的生活，來表現他們與康氏家族"不同"的聲音、相悖的精神追求。這些比襯，是作者對揚州鹽商依賴官府經營致富的保守理念、對他們追求驕奢淫逸、紙醉金迷生活方式的批判。同時，小說還描寫了鹽政衙門和地方官員李貴、阿里得克等等向鹽商們索賄受賄、利用職權徇私舞弊、巧取豪奪的腐敗和黑暗，進而對清王朝的封建專制進行了批判。從某種意義上說，康氏家族從興盛到衰落的歷史，也是乾隆盛世從輝煌走向沒落的寫照。
吳周文（作者為揚州大學人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