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固是秦王李世民手下的一位武將,雖然讀書不多,但在作戰中頗為勇敢,深得李世民的喜愛。玄武門之變后,李世民當上了皇帝,對有功之人加以賞賜,周固也在京城當了官,還娶了京城一家大戶的女兒為妻。
這天,周固的夫人回娘家,婢女小青拿着包裹跟着轎子走。眼見離夫人娘家不遠了,小青看到兩隻蝴蝶在面前翩翩起舞,也是少女心性,她就伸手想去捉那蝴蝶,但兩隻蝶兒卻靈巧地飛走。她玩勁上來了,立即放下包裹去撲那兩隻蝶兒,玩了一陣,兩隻蝶兒振翅一飛,就飛到了路旁的一株大樹上。
眼見已經無法捉到蝴蝶,又見夫人的轎子走遠了,小青這才拾起包裹趕了過去。
進了夫人家裡,小青就替夫人收拾,但她剛打開包裹時,就吃了一驚,因為包裹里裝着夫人金銀首飾的盒子不見了。
小青當時就嚇傻了,裡面的金銀珠寶價值不菲,如今卻突然消失,這是她一輩子也還不起的。這個時候的小青,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沒敢跟夫人說出此事,只說要出門一趟,就匆匆往回走,希望在路上還能看到遺落的盒子。
她一路跑着,來到撲蝶的那株大樹下,就看到樹下坐着一個乞丐。那乞丐看到慌裡慌張奔跑的小青,不禁問道:“看你匆忙的樣子,是不是失落了貴重的物品?”小青一聽,就知道眼前的乞丐一定是拾到盒子了,急忙說出剛才在這裡撲蝶並遺失首飾盒子的經過。
那乞丐還問了她盒子的大小及形狀,小青都一一回答了,乞丐這才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說:“你說的一點不錯,看來真是你丟的。我剛才路過時就看到了,怕被路人拿走,這才坐在這裡等失主,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說罷就將盒子還給了小青。
小青打開盒子一看,裡面首飾一件不少,終於放下心來。她這才注意這個乞丐,雖然衣着很破爛,但這人的臉還是洗得很乾凈,看樣子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小青拿出一條金鏈來遞給乞丐說:“幸好大哥拾到,這是我一點心意。”
乞丐大笑:“我真想拿的話,剛才何不一起拿走了,何必等你謝的這一條金鏈呢?何況少了一件,主母問起來,你也不好交代。”
小青的淚流了下來,說:“我遺失了這一盒首飾,是沒有臉面對主母的了,如果尋不回來,唯有投河自盡。今天有幸遇見你,是你救了我一條命啊,雖然你不求我報答,但我卻不敢忘了你的大恩大德。這樣吧,我主人就是不遠的周將軍家,以後你傍晚如果到那裡,我會拿食物給你。”
乞丐想了想,這才說:“食物倒不必了,我每日所乞,已經夠填飽肚子了。既然你是將軍府的人,他應該有些書吧,如果你能從將軍府里拿一些書借給我看,我就感激不盡了。”
小青沒想到這年輕乞丐竟然想看書,思索片刻才說:“周將軍是武將,平時是不讀書的,不過夫人倒是頗愛看書,還有府里也請了先生教公子讀書,我就拿一些給你看吧。”乞丐問:“周將軍的府第不小,你也不可能時時站到門口,我如何能見到你?”小青說:“將軍府後門有一株大樹,你將一件破衣掛在樹上,就到樹林后等着。我知道你來了,就出來見你。”
幾天後,周府後門的大樹樹枝上果然掛了一件破衣,小青偷偷拿了一件舊衣和一本書,趁空出了門,來到林子后見了乞丐。從此只隔幾天,乞丐都來一次,小青又拿另一本書給他,他也將原來的書還了,小青回來就將書放回去。
兩人就這樣來往了一段時間,這天,樹上又掛起了破衣,小青偷偷拿了些食物,又拿了從先生那裡偷到的一本書,從後門走了出來。來到林子里,乞丐接過食物,邊吃着邊翻看着書。看着乞丐的樣子,小青也覺得好笑,沒想到都成了乞丐,還這麼愛看書。
卻在這時,就聽一聲低喝:“小妮子竟然在這裡會姦夫了,快給我抓起來。”小青吃了一驚,卻是周固帶着家人來到了。
周固罵道:“難怪先生說他的書常常莫名其妙失蹤一兩天,我就懷疑家裡有人亂拿,這次終於讓我給抓着了。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看上了一個乞丐,我們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他讓家人將小青和乞丐全抓進家裡。
到得屋裡,小青一口咬定沒有私情,周固就將兩人分開,這才開始審,小青只得說出了那天丟失首飾盒子的事來,再去審那乞丐,所說的也完全一樣。
那乞丐叫何大志,以前家裡雖不富裕,但從小也愛讀書,本打算將來考功名的,可是近年來天下大亂,到處都成了戰場,他們一家為躲兵災,只得到處流浪,最後家人全死了。現在天下雖然安定了下來,可他從小隻知道讀書,也沒學到什麼技藝,根本不知道如何掙錢來養自己,最後只能乞討。
周固大奇,他雖然不愛讀書,只不過是因為小時沒機會讀罷了,對於這樣愛書的乞丐不由多了幾分敬重。他嘆息一聲,也為何大志的遭遇感到惋惜,就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在我家裡做下人吧,平時想看書,你可以跟先生借,這樣也不用四處乞討了。”
何大志連聲道謝,從此就在周家住了下來,他和這些家人一起做工,空閑的時候就拿着書去看。有時還向周固提出一些建議,周固頗為高興,沒多久就讓他做自己的隨從了。
周固發現,在府里何大志跟小青之間似乎也很要好,心想機緣讓這兩人能夠在一起,不如就成全了他們倆,於是做主讓小青嫁了何大志。何大志自然喜出望外,更是一心服侍周固一家人。平時周固在外面碰上一些疑難的事,也喜歡問何大志,何大志總能提出一些好的建議,好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周固更喜歡這個人了。
這天,何大志發現周固回到家裡唉聲嘆氣的,就問他出了何事,周固說,今天退朝時,皇上發話了,要文武百官都上書提出自己對當前國家大事的意見,而且要有自己的見解,不能只說好話,主要是說不足之處,如果誰一點意見都說不出的話,證明他平時都不關心國家大事,要受到警告的。
周固苦惱地說:“皇上也知道我這人並不識多少字,連字都寫不好,平時只管好手下的兵就行了,這不是讓我為難嘛。”
何大志說:“將軍放心,現在國家剛安定不久,好多事情都剛起步,是有好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這是小事,小人給將軍代勞就行了。”周固吃驚地問:“國家大事你也能說得出來?”何大志笑道:“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樣的,大家都生活在京城裡,能聽到看到的東西不少,小人試一試吧。”
次日,何大志就將所寫的建議交了上來,周固一看,上面寫着二十多條建議,全是與治國有關的。想了想國家現在的狀況,上面說的的確都有道理。現在人家寫好了給他看,周固是能看出一二的,但要他憑空想出這麼多來,他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出的。
當天周固就將所提的建議交了上去,次日,突然有人宣召,讓周固進宮去面見皇上。周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急忙趕了過去。
唐太宗一見到周固,就連稱他的建議寫得好,好多都說到他心裡去了。誇獎一番后,唐太宗話頭突然一轉,說:“周將軍,別人不清楚你的本事,我可清楚得很啊,要說攻城奪池,我是相信你有能力的,但要說你有這麼高的見解,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
周固這才知道皇上召見自己的目的,說:“臣的確沒有這樣的本事,奏疏是我一個家丁寫的,他為人還不錯,平時好多事都見解不凡。”
唐太宗聽到這竟然是一個家丁寫的,也吃了一驚,問:“你府里竟然有這等人才?”周固這才從婢女遺失首飾盒開始,說了何大志的來歷。唐太宗一聽大喜,說:“自己成了乞丐竟然不取無故之財,況且還有如此見識,若為官,必為清官。”立即召人去周家請何大志來。
何大志哪料到會有皇上召見,急忙跟着來人進了宮。唐太宗並不顧忌他是下人,與他交談后非常高興,立即對周固說:“你的這個人朕決定要過來了。”周固見皇上看中了自己的人,心中雖有不舍,但也為何大志能有更好的前程而高興。
第二天,唐太宗就將何大志安排到門下省。這門下省是三省六部之一,屬於審議機關,主管審議中書省的決定。何大志到任后,辦事敏捷,處事公允,很多事都敢於直道而言,深得唐太宗的喜愛。周固因為發現了何大志這個人才,唐太宗賜給他上等好絹200匹,以資嘉獎。
後來,何大志由於辦事幹練,被任命為監察御史,後來一直官至黃門侍郎,小青也夫榮妻貴,成了侍郎夫人,他們對周固十分感激,這一切都是周府所賜,兩家一直交好。由於他當初做過乞丐,有人就戲稱他為“乞丐侍郎”。但何大志聽到人們這樣說他,一點也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