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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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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間公司的總裁,日日開一輛奔馳來上班。和所有的有車族一樣,他也面臨著停車難的問題,特別是這個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寫字樓底層有一個停車場,卻沒有車輛停進去,更多的人,喜歡把車泊在樓旁一個空地上。空地原本是要做新樓的,拆遷倒是很快,卻是遲遲不見動工。後來,寫字樓的車主們,就把自己的車擺在那裡,每天付給一個守門的老人一塊錢,包月當然更便宜。老人雖老,周身卻散發著不可小覷的周正與雅緻。

  秋深了,高大的法桐,飄落枯葉,風卷處,塵埃飛舞。他把車落定,鎖好,和守門的老頭打個招呼,笑一笑,便走出市中心這塊唯一沒有被水泥覆蓋的空地。在去公司的路上,迎面撲來的繁華奢侈氣息,讓他一身考究的名牌,得到最完美的展示。

  從落車地,到公司所在寫字樓的大廳里,只有短短的幾十步路,卻能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在風中站着,雙目茫然,像是看着每一個路人,卻又什麼也沒看。乞丐見多了,心也就淡淡地冷硬起來,但又見了身處繁華中心的這一位,他的心還是為之一縮。

  這位乞丐少了一條腿,一根粗黑的拐杖撐起身體的另一半。

  他給了乞丐十元錢,然後,按常速走三步,拉開潔凈的玻璃門,轉入大廳。在他,十元錢,只是最低的基本數。每天,只要那人在,他都會從皮夾里抽出十元二十元,沒零錢時,也曾抽出過五十一百的票子,放進那個破搪瓷碗里。

  這天,他下班回家,取車時,發現自己的車上,一片落葉也沒有,灰塵也比別的車輕少許多。他略有詫異,眼裡塗滿驚奇。

  車從大門口出來時,他看見守門的那個老人,一個滿臉笑容憨態可掬的老人,正在跟自己打招呼呢。秘書曾不止一次地說過:“老總,這兒只有你會跟他打招呼了!”他下意識地說:“肯定是他,沒錯的。”他認定是那個守門的老人,在義務且隱秘地幫他做着潔車的事。

  一次,因為著急去簽約,他沒在下班的點上,就來空地取車。眼前的一幕,讓他莫名驚詫:那個每天接受他施捨小費的乞丐,正艱難地單腿獨跳,為他的奔馳車做保潔,拐杖挨在車門光潔的表面,劃上劃下。他看得心驚肉跳,生怕碰傷車漆,花幾千塊錢去重新噴塗事小,主要是沒那麼多工夫啊!

  遠遠地,他高聲喊道:“你,那個你,別碰我的車!”乞丐愣了一會兒,卻給他展示了燦爛的笑容,那是怎樣的笑容啊,如陽光般純凈無邪,通透明亮。

  知道自己的愛車光潔的原因之後,他圍着車走了一遍,仔細查看,真的發現輕微的擦痕,他狠狠地白了乞丐一眼,大吼一聲:“滾!”乞丐在驚恐與慌亂之際,擠出一個天使般的笑容,拄着拐杖,默默地走了。

  因了余怒,他的簽約也泡了湯,一單對他有致命影響的生意,就因為一個乞丐而化為烏有。當晚,回到家中,他思前想後,得到的結果,卻是他未曾料想的。他覺得,乞丐一定是覺得收自己的施捨有愧,才想到要為自己做點事。自己卻因為愛車,而鄙視一個卑微乞丐的良好心愿和善良舉動。

  不久,那片空地被圍了起來,停了這麼久,終於要動工了吧。他不得不把車開進寫字樓的地下停車場。地下停車場有直達電梯,通達自己的公司,再也不用經過一截街面,從大廳進入了。

  突然有一天,他格外想見那個乞丐,下樓,在那個熟悉的老地方,只見空空的街道,有落葉飄過,一保潔員走過來,撿起,丟進垃圾箱。

  冬天來了,大雪覆蓋著城市,銀裝素裹,白茫茫大地好潔凈!他開着自己那輛奔馳車,沿街尋找那截粗黑的拐杖,一遍一遍,卻只能見到白的雪枯的樹,以及無數的紅男綠女。

  那個乞丐走遠了吧,是真的走了。但是,那個人身上滿盈的善良,從他眼裡,一步一步,走進心裡,走到靈魂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