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在班務會說:高高的個子,是俺山東人的外在特徵;黑黑的臉,俺老百姓特有的本色,到啥時候也不能忘本;濃眉但眼小,這可是俺們當兵人為數不多的優勢所在——眼小聚光,瞄得准打得好;說話聲音大那可是俺心胸寬廣的表現,有話可不願藏在肚子里!這就我那入伍後分到老連隊遇到的老班長自我形象介紹。
在相處后的日子裡,除了班長是山東人是真實可信以外,還有那外在形象象出好窯的磚沒有改變外,在我的心裡他那近似完美的自我介紹,是通過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懷疑。
班裡新分來了一山東沂蒙山區的兵,如今認識革命老區的兵也不能用老眼光來看人,純樸厚道;現在黨的政策好,山區人民富了,信息流量加快,大山裡的人接受新事物的同時,大山外的花花世界沒讓山裡的人看花眼,心依舊是質樸至純,但腦子也越來越機靈。老區的後代依舊繼承了老一輩人善良和質樸的情懷。新兵木子就來自這紅色的革命老區。
新兵木子很尊重班長,天天有事沒事喊着班長好。因為木子一分到班裡,就從班長滿嘴的膠東口音知道他是山東的。木子心中暗喜,班長雖帶“長”字,但官不大,只能算個兵頭將尾美譽為“軍中之母”的小骨幹。在班裡能遇上個老鄉班長肯定能關照一下自己,喜色不由灑滿木子的臉。
班長所在的班那我們團出了名的尖子班,幾任班長提乾的提干,立功的立功。班長也是來自農村,立個功或者提個干是班長久未了確的心愿。今年是班長在部隊的最後一年了,能否留長期在部隊不僅僅是班長經常掛在嘴邊的,為了奉獻也為國防事業。其實班裡的老兵們都知道,班長更是為了能在脫下軍裝離開部隊之前,找個對象成個家,這也家中老母親唯一挂念。班長曾談過一個對象,說是自己的高中同學,後來人家考上大學就明確與自己88了。班長家中條件不好,父親在他上初三那年,生了一場大病,留下一筆不小的債務去世了,上高中考大學參加工作也就成母親當時最大的願望。然而高考落榜,女友分手讓班長心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蒼涼。從此以後班長就再也沒和那女孩子聯繫,儘管女孩子曾多次寫給班長,讓他在部隊有機會爭取考個軍校什麼的,但班長心裡好象只對那女孩子的仇恨。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蒼老的母親,一氣之下報名來到了部隊,想考個軍校爭口氣。一來出來散散心中高考落榜后的抑鬱,二來也非常想在部隊有個好的發展,也讓老母親過上兩天的好日子。命運總是對自己不公,班長曾私下常說這話。事情卻總象是在驗正班長的預言那樣準確無誤。那年軍校招生考試的關健時刻,班長在給新兵訓練示範表演中,為展現出一個老班長過硬的軍事素質,他在400米障礙場上被戰友們抬進了部隊衛生所。考試的事也就不了了之。轉過年來,班長報考軍校名都沒報上——超齡。為此班長也沒少哀聲嘆氣。
立功提干成了班長在部隊改變自己人生命運的唯一希望。
兵難帶,難帶兵。班長就是不認這個,他想憑自己當班長這兩年的經驗,啥兵到自己手下都會成為象自己一樣的好兵。班長心裡很美。木子是山東小老鄉,也就成了班長時常關照的對象,軍事訓練成績進步明顯。只要把木子的軍事訓練成績搞上去了,年底比武中班裡肯定還是能奪得團里集體第一名的,班長信心十足。今年要是再拿個班集體第一,立個集體三等功肯定沒問題,加上去年的那班集體三等功,完全符合提乾的硬條件。
訓練上木子經常吃班長加的小灶,加班加點,增強訓練難度和訓練量度,不怕苦累的木子訓練軍事訓練成績直線上升,在班務會上班長也經常的表揚木子。心裡想這小子就象自己當新兵一樣——出色拔尖,是棵好培養的苗子。
班長很自豪,木子也不露聲色。
然而沒多久,連隊指導就三番五次找班長談話了,要求班長認真摸清班裡新同志的思想況狀。班長非常堅定的向指導員拍着胸脯說:絕對不會出問題。但就在班長向指導員保證不長的時間裡,還真得發現了班裡的異常情況,而且事情恰恰就出在了引以自豪的新兵小老鄉木子的身上。
木子信多,在班裡是出了名的,新兵嘛!部隊不是流行:老兵病多,新兵信多嘛!可木子的信大都是定時來自寄信地址一直都只寫:“內詳”的地方。從郵戳也不難看出這信是發自駐地,而且那信封上的漂亮的小字,班長斷定:此信來自部隊駐地一女性之手。
部隊明文規定不準與地方無關人員私下交往,一個新兵蛋子降敢和地方人員聯繫,更何況是一個女性,真是吃了豹子膽了。班長心裡直發火,就差點罵出來。班務會上也成了班長的一個演說戰場,大部都是不點名但都是針對性很強的話題:不準與地方無關人亂交往的事情,也很難聽到班長表揚木子的聲音了。在以後的日子班長的臉一直都是陰沉着。木子卻無動於衷,依然面不改色,我行我素收信回信訓練……
班長心裡直罵,這新兵蛋子真是要不見棺材不落淚,一定要把木子私自與地方人交往的事調查個水落石出。木子最近除了信多外,就是休息日請假外出多。班長決定從木子外出着手調查。一個休息日,木子象往常一樣請假外出辦事,班長遠遠的跟蹤。木子出營門后直接拐進了一個部隊不遠處的一個小村落。臭小子看你今天還有什麼可說的。班長象比武上奪了個第一一樣,長舒了一口氣。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但笑的並不自然,甚至有些難看。
行走在山區小路上,不時有附近的老百姓和木子親切的打招呼。哼,來部隊沒幾天,認識的人還不少,班長心裡不停的琢磨。
終於,木子終於敲門走進了一個農家小院。班長仔細觀察了一下:院子不大,沒有院牆。三間低小的草屋,院子三面是長滿了帶刺的薔薇。門口外趴着一條看上去並不是很兇的黑狗,木子進去時那狗還站來直搖尾巴。但班長發現當自己正準備靠近門口時,那狗卻馬上站了起來,眼睛里露出警惕的目光。併發出低沉的聲音,非常的不友好。
班長只好遠遠的盯着那個院落,不甘心向路過的人打聽情況。那戶人家是村裡的特困戶,只有母女兩人生活,女兒是一個身有殘疾靠自學考上本市師範學院的學生,由於自身原因來回不方便也只能選擇留校,每周回家一趟。聽村裡人講,經常有個當兵來她們家幫忙幹些家務活,還給上學的女孩留下為數並不多的錢,來購買學習用品。班長的心裡跳加快,臉上一陣陣的發燙。
歸隊后,班長把跟蹤木子和自己偵察到詳情給指導員做了彙報。
在當晚的班務會上,大家都驚奇的發現班長的臉上又開始放晴了。
不久,連隊報團批准:我們班成立了學雷鋒活動特別小組。年底軍事比武,我們班又奪得了集體第一名,並榮立集體三等功,還被樹為學習雷鋒先進班。
班長提幹了,木子接了班長的班當了班長。在班長去上學分別時,班長與木子相擁告別對木子說了:謝謝!不過他又說了一句千真萬確的大實話:我眼睛小能聚光,但不小心的時候還是會模糊產生虛光影響判斷準確性的!
我們相視而笑:祝福班長用聚光的小眼,能早日掃描到一位好妻子,也算是了家中老母親的一個心愿吧!
在後來的日子裡我們才知道,班長提干不僅僅是自己的軍事素質過硬,木子引出來的“學雷鋒活動特別小組”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難怪班長與木子分別時說出那發自內心的兩個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