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田俊喜凈碰見高興事兒了,樂得一張嘴都合不攏了。先是她的男人武志剛被外商的大理石場選中,擔任了護場的保安隊長,一個月能拿上一千多塊錢,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接着,又有兩個城裡來的奇石收藏家租住了她家的偏房,先就交上了三個月的租金,也有千把塊呢。
那兩個奇石收藏家每天都早出晚歸,走遍了旮旮旯旯,背回了許多石頭。田俊喜看不出那些石頭有什麼稀奇,就追着問那兩個人,你們找這些硬邦邦的石頭做嘛使呀?那個長得白白凈凈戴着副近視眼鏡叫董維新的書生就笑着說,他們能把這些石頭雕琢成各種各樣的工藝品,拿到市場上出售,能賺大錢。田俊喜沒看出那些石頭有什麼特別,也沒看到他們兩個把石頭雕琢成鳥呀鴨的,心裡就存了一份疑惑。
這天晌午,武志剛趕回來看她,田俊喜就把她的迷惑說給男人聽。武志剛皺眉想了想,也沒想明白。他來到那兩個人租住的西偏房,翻出那些石頭來左看右看,眉頭卻是越皺越緊了。他返回堂屋,對女人說:“那兩個人在騙你呢。”田俊喜一愣:“他們為啥要騙我?”
武志剛迷惑地搖搖頭說:“他們為什麼要騙你我還不知道,但我敢斷定他們在騙你。他們挖的這些石頭不是雕刻用的石頭,是咱大山裡頂普通的石頭。他們真要是想雕刻,從山邊上開些就夠了,用不着翻山越嶺的到咱這深山溝里來。”田俊喜一聽這個,也加上了小心:“他們為啥要到咱山溝溝里來?”武志剛搖搖頭說:“想不透呀。”
田俊喜說:“等他們回來了,我問問。”
武志剛搖搖頭說:“不能直接問,那該打草驚蛇了。我這就回場里請幾天假,跟着他們,一定要把他們的行蹤搞明白了,免得吃虧。”說著,他就趕回場里請假了。半晌的工夫,他就跑回來了,說假已經請好了。田俊喜悄悄地告訴他,那兩個人神神秘秘地回來了,吃了點飯,就躺到床上睡覺了。
武志剛想了想說:“這兩個人晚上要出門。”他囑咐田俊喜一定要盯住了那兩個人,他也要睡會兒覺,保持精力,晚上再跟他們斗。田俊喜應了一聲,坐到窗前,巴巴地盯着外面。
還真讓武志剛給猜着了。
天一黑,那兩個人就爬起身來,悄悄摸摸地出了門。田俊喜忙着叫醒了武志剛,兩個人帶上獵槍,躡手躡腳地跟上去。
董維新他們兩個從小山村裡出來,沿着山路,徑自向山上爬去。到了山頂,他們又折而向下,竟向老熊窩摸去。看着他們爬去的方向,武志剛不覺一驚。那老熊窩簡直就是要命窩呀,他們這深更半夜的到那裡去幹什麼?老熊窩在深谷里,兩面都是陡峭的懸崖,根本就無路可走,甭說他們這城裡人了,就是他們這些山裡漢子,也輕易不敢下去。他讓田俊喜在山頂上等他,他跟着他們爬下懸崖。
從山頂下到懸崖下面,本是無路可走。董維新他們兩個人只好把身體貼到崖壁上,兩手拽住那些荊棘棵子,一點一點溜下來。好不容易,他們才溜到山谷里,摸索着繼續往前走,邊走邊四下里踅摸着。
忽然,董維新輕叫了一聲,指着旁邊崖壁上一個黑黝黝的洞口。王達非湊過去,扒拉開洞口的荊棘棵子,擰亮了手電往洞里照了照,招呼着董維新就要進山洞。忽然,山洞裡傳來“嘔”的一聲叫,接着,衝出一個黑呼呼的龐然大物。那傢伙人立而起,張開兩隻肥大的手掌,徑向董維新和王達非撲來。董維新和王達非哪遇到過這場面呀,竟是傻了。武志剛反應奇快,舉起獵槍,衝著那傢伙就是一槍。
只聽“嘭”的一聲響,那黑傢伙腦袋上中了一槍。但那傢伙不光沒有倒下,反而揮舞着巴掌向武志剛撲過來。武志剛很有打獵的經驗,知道要想置敵於死地,就要打腦袋。他毫不猶豫,又朝着黑傢伙腦袋開了一槍。但那黑傢伙仍沒有倒下,一頭撲到武志剛面前,一巴掌揮在武志剛臉上。
武志剛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心裡暗叫一聲不好,此命休矣。那黑傢伙抓起他的獵槍,憤怒地咆哮着,然後把獵槍摔到石頭上。只聽“咔嚓”一聲,獵槍被摔了個粉碎。那黑傢伙又朝着嚇呆了的董維新和王達非咆哮着示威了一番,這才晃晃悠悠地向著山谷深處走去。
田俊喜聽到山谷里響起了槍聲,立馬順着峭壁溜下來,見到武志剛倒在地上,馬上撲過去,扶起他來,憤怒地瞪着董維新他們,厲聲問道:“你們幹嗎害他?”董維新這才回過神來,忙把剛才的遭遇說了。田俊喜哪裡肯信,冷冷一笑:“說瞎話也不找個地方?這裡雖然叫熊窩,卻多少年沒見過熊了,哪能突然從地底下鑽出一隻熊來?你們整個一個胡說八道!”武志剛強忍着疼痛,艱難地說道:“是熊。”
田俊喜愕然地睜大了眼睛:“怎麼會?”
武志剛讓那頭黑熊給扇了一巴掌,倒在地上的時候後腦勺磕到了石頭上,傷得着實不輕,流了不少血不說,還昏迷一陣子。田俊喜給他做了簡單的包紮,在董維新和王達非的幫助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扶着他爬上了懸崖。到了山頂上,田俊喜看着董維新說:“這大晚上的,你們鬼鬼祟祟地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董維新輕嘆了口氣說道:“嫂子,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到山裡來,是為了找一樣東西。但現在,還不能跟你說實話。”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田俊喜也不能再問啥了,但她心裡卻更是好奇了。她讓董維新他們幫她把武志剛扶回了家裡,找來了專治跌打損傷的膏藥和散劑,給武志剛連敷帶服。山裡人原是打獵為生,少不得爬高下低磕磕碰碰,更少不得被蛇啦獸的咬一口拱一角,這祖傳下來的傷葯,倒也靈妙得很。
武志剛吃下藥去睡了一覺,天快亮的時候清醒過來,回想着昨夜的奇遇,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讓田俊喜去把董維新他們叫過來,他要跟他們一起琢磨琢磨昨天晚上碰到的那個黑傢伙。
田俊喜片刻之後就回來了,驚愕地說道:“他們沒在屋裡呀。”
武志剛一驚:“難道說他們又去老熊窩啦?”
田俊喜道:“你在家躺着,我去看個究竟。”說著,她就要出門。武志剛忙叫住了她。他思忖了好一會兒,仍是想不明白那頭大熊的腦袋上連中兩槍竟然沒事,還能有什麼辦法對付它呢?他想不出好辦法,田俊喜卻等不得了,背上獵槍就出了門。
不消一刻的工夫,田俊喜就來到了山頂上。從這裡溜下去,就是山谷里的老熊窩了。但一想到那個腦袋上連挨了兩槍都沒事的大黑熊,她不覺心裡抖了一抖,沒敢下去,還是決定先觀察清楚再決定怎麼辦。她探頭往山谷里望了望,下面仍舊是一片黑,什麼都看不到。側耳細聽,滿耳都是山風呼嘯,聽不到有人的說話聲。她沿着山頂上崎嶇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去,邊走邊聽。
又翻過了兩座山頭,天色漸漸地明亮起來,她忽然聽到山谷里傳來一聲喊:“不許動我的東西!”田俊喜聽出來了,喊叫的正是董維新。她扒住崖邊的石頭往下望去,山谷里霧氣沼沼,什麼都看不到。她怕董維新遇到了危險,也顧不得多想,揪住崖邊的酸棗棵子,慢慢地爬下崖來。
來到谷底,卻見董維新和王達非兩個人被捆住了,武志明他們幾個大理石場的保安正在他們兩個人身上搜着。武志明從董維新懷裡搜到了一個紙包,打開就要來看。董維新憤怒地大喊着:“別動我的東西!”武志明卻不聽,打開來看着。董維新趁着他不注意,一頭撲過來,把他撞倒在地,自己也摔倒了。
他連滾帶爬地衝到了那個紙包旁邊,然後用自己的身體壓住了那個紙包。武志明爬起來,揉着被磕得生疼的屁股,齜牙咧嘴地到了董維新身邊,連連踢着他。但不論他怎麼踢,董維新都強忍着疼痛,就是不挪身子,不讓他動那個紙包。武志明看着他,招手叫過了兩個保安:“去找兩棵鑽心癢,我就不信制不了他。”
田俊喜挺不願招惹武志明的,甚至連話都不想跟他說。他是武志剛的當家子兄弟,也是個二流子,凈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見了女人還想占點兒便宜。自從田俊喜嫁到村裡,他就沒少打田俊喜的主意,湊到身邊就想摸摸捏捏,只因為田俊喜性子烈,他才沒敢輕動。田俊喜也不跟他來往,不給他機會。這會兒看他要用最損的招兒了,她是再也忍不住了,站出來喝道:“老四,把人放了。”
武志明看到是她,兩隻眼睛就緊盯在她那高聳聳的胸脯上,邪邪地笑着說:“喲,是我俊喜嫂子呀。我哥請了假回家陪着你了,你不跟家伺候他,跑到這荒野地方幹嗎來了?”田俊喜板著臉道:“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你快把他們給放了。”
武志明陰陽怪氣地笑着:“嫂子請來的客人?”田俊喜道:“你快放了。你隨便捆住人家,這就是犯法呀。”武志明嬉皮笑臉地道:“他們兩個人偷偷溜進我們大理石場的場區,那就是想偷我們的材料。我要把他們交到場部,看領導怎麼處罰了。”說著,武志明沖那兩個保安一揮手,那兩個保安押着兩個人就要走。田俊喜衝過去,攔住他們:“抓人拿贓。你說他們倆偷你們東西了,我看是你血口噴人。你說,他們偷什麼了?”
武志明嬉皮笑臉地笑着,晃了晃那個紙包:“這裡就有他們偷的數據。我交給老闆,由老闆定奪。”
董維新大聲喊着:“不能給他!”
武志明得意地笑着:“你看你看,怕了吧?我偏要交,嚇死你。”說著,他把那個紙包揣進懷裡,轉身就要走。董維新懇求地看着田俊喜,哀求道:“嫂子,快攔住他,那個東西不能交,不能交啊!”田俊喜橫過獵槍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武志明,森然命令道:“快把他們放了。”
武志明看着那黑洞洞的槍口,不覺嚇得抖了一抖,恨巴巴地望着她,沖兩個保安一揮手:“放了他們。”他們剛給董維新解開繩子,董維新就衝過來,一把奪過了那個紙包,捧在懷裡,長出了一口氣。
武志明惡狠狠地瞪了田俊喜一眼,帶着兩個保安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武志明他們走遠了,董維新這才回過身來,對田俊喜說道:“嫂子,謝謝你啦。”田俊喜說:“這兩座山都被人家大理石場買下來了,你們再進來,那可真說不清楚了。你們要找石頭,還是到別的地方找吧。”
董維新和王達非互望了望,點了點頭。他們跟着田俊喜爬上了懸崖,說是要到那邊的山上去找石頭,就往遠處走去。田俊喜是個聰明人,看出他們兩個磨磨蹭蹭的,就覺得他們兩個是在敷衍她,還是想回到老熊窩來。她也假裝往山下的村子里走去,半路又折回來,隱藏到一片矮樹叢中偷眼往外看着。果然不出所料,不大會兒的工夫,就見他們兩個又回來了。兩個人站到懸崖頂上,往山谷里看着。董維新說:“我看咱們還是等到夜裡再來吧。”
王達非卻說道:“夜裡太危險了。這陡峭的懸崖,還有那頭兇猛的大熊,隨時都會要了咱們的命。我想起來都后怕。”董維新卻道:“那也比被人發現的好。我總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好像有人知道了這件事,並且在跟咱們暗中爭奪。”
王達非點點頭說:“我也有這種感覺。你說,這個人會是誰呢?”
董維新搖了搖頭:“我也想不出來。我覺得,問題就出在那個熊洞上。咱們晚上再探一次熊洞,白天盯住了,看誰會進那個熊洞。”兩個人商量已定,就在懸崖邊的樹叢中隱秘下來,不時地探頭到山谷里張望一番,看是不是有人進了那個熊洞。田俊喜聽着他們的對話,卻是越聽越覺得蹊蹺了。那個熊洞里,會藏着什麼呢?又是什麼人在和他們暗中爭奪這個危機四伏的熊洞?她想不明白。她也不願想了。既然他們白天不進那個熊洞了,她再跟着他們也是白跟,何況家裡還有男人等着她去照顧。她悄悄溜下山來,回到家裡。
田俊喜剛到家門口,就先暗自吃了一驚。只見她家門前,停着一輛豪華轎車。那輛車誰都認識,就是大理石場黃場長的座車。喲,黃場長到他們家來幹什麼呢?
田俊喜不禁滿腹疑竇。她悄悄溜進門來,躡手躡腳地來到窗檯下面,探頭往裡一看,只見黃場長正湊近了武志剛的耳朵,神神秘秘地小聲說著什麼。武志剛聽了,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黃場長見武志剛答應下來,滿意地笑了,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件事要是辦好了,我會重重地提拔你。”武志剛忙着對黃場長一通道謝。
眼見着武志剛送走了黃場長,田俊喜這才露面兒,問他:“黃場長找你幹嗎來了?”武志剛得意洋洋地說:“我為了看護場子受了這麼重的傷,他還不該來看看我呀。”田俊喜了解自己的男人,知道他在說謊,但她也知道男人的脾氣,他若是不願告訴她,就是撬開了他的嘴巴他也不會說。她也就不再問了,想着該怎麼查看個明白。
武志剛問起董維新他們的行蹤,田俊喜也不隱瞞,把她聽到和見到的都講給了他聽。武志剛聽完了,緊皺着眉頭想着,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才問田俊喜:“他們不要命地要進那個熊洞,你說那洞里能藏着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呀?”田俊喜說:“他們倆今天夜裡還要去熊洞,咱們悄悄跟上也就能看個明白了。”兩個人商量好了該怎麼跟蹤,只等他們兩個回來了。
天都快黑了,董維新和王達非這才回來。他們倆又背回了許多石頭。田俊喜這時早已經明白了,他們找石頭是假,進那個熊洞才是真呢。那兩個人一回來,就關上了房門,不知又在悄悄摸摸地謀算着什麼。田俊喜和武志剛焦灼地等了半天,眼見着天都黑透了,他們兩個這才輕悄悄地出了門。武志剛和田俊喜背上獵槍,不遠不近地跟着。那兩個人居然沒有發覺,一路奔着山頂而去。(下轉11版)
(上接10版)
走到半路,武志剛忽然湊近田俊喜的耳朵說他要方便,讓田俊喜先跟上去。說著,他就鑽進了旁邊的樹林里。田俊喜知道這片樹林里有一條到他們家去的近路,男人鑽進這片樹林,那是跟她耍的小詭計。她也緊跟着鑽進了樹林,果然不見了男人的影子。她循着小路一路追下來。
田俊喜左拐右繞,跟着武志剛回到了家裡。偷眼一看,卻見武志剛偷偷地鑽進西偏房,四下里尋摸着。很快,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堆石頭上。他搬開了那些石頭,果然,下面的土是新的,明顯就是被挖過了。他找來鏟子挖下去,很快就挖出了一個紙包。他捧起紙包,如獲至寶,揣進懷裡,正要把那些新土填回去,田俊喜悄悄走到他身後,輕輕咳嗽了一聲。武志剛給嚇得一個激靈,待回頭看清是她,不覺笑了:“嚇死我了。你這個鬼丫頭,是不是偷偷跟蹤我來的?”
田俊喜沒心跟他開玩笑,板著臉說道:“把人家的東西放回去。”
武志剛忙對她說:“姑奶奶,這進了套兒的狐狸,咱可不能放啊。”說著,他就拉起田俊喜要走。田俊喜拉住了他,冷冷地看着他:“志剛,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拿人家的東西?”武志剛知道他老婆的脾氣,只好如實招來。今天黃場長找他,就是為了這個事兒。黃場長告訴他,這兩個人是商業間諜,偷偷溜到這深山溝里,就是為了獲得他們場大理石礦的有關數據。如果讓他們拿走了這些數據,他們就在購買的時候狠壓價格,他們石場就會吃大虧。
田俊喜聽了,將信將疑:“那人家的東西,咱也不能拿呀。”武志剛嘆了口氣:“喜兒,我也不願干這偷偷摸摸的事兒呀。可黃場長說了,要是不能拿回這些秘密數據,他的場子就沒辦法開了。那咱這剛開始的好日子……”
田俊喜心裡一抖。武志剛揣起那個紙包就出了門……
田俊喜看着武志剛揣起那個紙包走出門去,心裡說不出的空蕩蕩。忽然,遠處傳來“嘭”的一聲槍響。她很快斷定,槍聲是從老熊窩那裡傳來的。她拉着武志剛,迅速向老熊窩跑去。
他們剛跑到半路,忽然發現迎面跑過幾個人來。他們微微一怔,卻見那幾個人已經到了面前,正是武志明和村裡的幾個後生,他的後背上背着王達非,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武志剛二話不說,接過王達非來,背着他徑跑回自己家裡。放到床上一看,王達非肩上中了一槍,血流不止,已經把衣服都染紅了,人也昏迷了。
田俊喜忙着打來溫水,給他清洗了傷口,上了些金創葯,做了簡單的包紮。王達非依然昏迷不醒。武志剛拆下一片門板,又找來繩子捆成了一個擔架,對那幾個後生說:“走,咱們送他去醫院。”武志明拉住了他道:“讓他們幾個送他去醫院,我還有話跟你說。”
那幾個後生抬着王達非走了。
田俊喜忙問武志明:“誰開的槍呀?董維新呢?”
武志明說董維新就在後面呢,跑得太慢,跟不上他們,稍等片刻也就到了。接着,他就講了今天夜裡的遭遇。原來自打武志剛請假以後,黃場長就讓他接替了保安隊長。昨天夜裡黑熊出來傷了武志剛以後,他就帶着幾個保安到老熊窩去看着,不能再讓黑熊傷人。剛才,他們幾個正在老熊窩那裡守着,忽然發現那頭黑熊竟沿着山谷走過來。那頭黑熊晃晃悠悠地來到熊洞前,竟鑽進去了。
恰在這時,他們又發現董維新和王達非正沿着懸崖峭壁往山谷里滑着。他正要喊叫,讓他們別下來,卻忽然聽到“嘭”的一聲槍響,王達非應聲跌進山谷里。他大喊了一聲:“誰開的槍?誰開的槍?”只見不遠處的樹棵子一陣晃動,顯然那人原先就藏在那裡,聽到他的喊聲跑了。他忙帶着幾個兄弟小心翼翼地下到山谷里,背上王達非就往懸崖上爬去。
聽了武志明的描述,田俊喜不由一驚:“你說那人是存心朝着人開的槍?”
武志明點點頭說:“我敢斷定,那人就是想要了人的命。要不是聽到我喊了一聲,他還會朝董維新開槍呢。”
田俊喜不由自語道:“這個人會是誰呢?他和董維新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了人的命?”
三個人都陷入了沉思。忽然,西偏房裡傳來董維新的一聲喊。
三個人衝過去,只見董維新坐在地上,正看着那堆石頭髮呆。他剛跑回來,一進屋就看到石頭被人搬動了,藏在下面的紙包被人偷走了,不覺兩腿一軟,坐到了地上。田俊喜狠狠地剜了武志剛一眼,連忙把董維新扶起來。武志剛捂住了懷裡的紙包,卻是不想還給董維新的。田俊喜看透了他的心思,毫不客氣地衝過來,一把從他懷裡拽出了那個紙包,塞進了董維新的懷裡。董維新看到紙包失而復得,不禁又驚又喜。田俊喜想到有人還準備謀害他,忙對他說道:“董兄弟,這裡很危險,你還是早點兒回城裡去吧。”
董維新卻搖搖頭道:“我不能走。”
武志剛一聽就急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算計你嗎?”
董維新點點頭,輕輕說道:“我原先沒想到,現在想到了。想到了,我就更不能走了。”說著,他抬起頭來看這幾個人:“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我一個人的力量太小了,可能真辦不成這件事,還得靠你們幫忙呢。”說著,他就掏出那個紙包,打開來讓幾個人看着。田俊喜他們都知道這個紙包里藏着寶貝,但一直未能得見,這會兒看董維新主動拿出來給他們看,忙着湊過去。董維新慢慢地打開了,原來裡面裝着一張地圖,圖上山環水繞,還標註着一些繁體的文字。他們大眼瞪小眼,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明白。董維新這才給他們講了。
這張地圖,是董維新的爺爺親手繪製的。他爺爺在國外學習地質礦產,畢業后冒着日本侵華的炮火回到國內,跑到當時的陪都重慶,本想用自己的學識報國,誰知戰爭中的國民黨政府的官員們仍舊在忙於相互傾軋中飽私囊,他的報告遞了一次又一次卻根本無人過問,他憤然離開重慶,回到鄉下老家。不久之後,他的老家陷落,他被日本人抓了勞工,被拉到一座深山裡開洞找礦。此時他更加堅信,日本人侵略中國,就是為了掠奪中國的寶貴資源。他們這個礦洞挖了四百多米以後,他驚奇地發現,石頭中的黃金含量非常高。日本人取到樣品后非常興奮,準備大規模開採。他找個機會逃了出來,憑着記憶繪製了這份地圖,千辛萬苦找到國民黨高官,詳述日本人開採金礦后的危害,想讓國民黨部隊去破壞日本人開礦,誰知那位高官竟敷衍他,甚至連地圖都沒看。他無可奈何,只有嘆息。日本人的金礦還沒開起來,就兵敗投降了。他又萌生了找礦救國的念頭,誰知國民黨政府正忙着和共產黨打內戰,根本沒人理他,他也對政府失望了,把那份地圖藏起來,再也不提這個茬兒了。
幾年前,爺爺得了重病。臨終前,他又把這份地圖拿了出來,囑咐董維新一定要找到這個礦洞,獻給國家。董維新拿着地圖,又根據爺爺描述當年被日本人抓到礦洞所走的路途仔細推算,確定礦洞的位置就在這片深山中。他不懂礦產,就拉上了好朋友王達非,找遍了這附近的山山水水,發現這個地方和爺爺地圖上畫的很相似。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黃場長居然包下了這兩座山來開大理石礦,而大理石礦區正是金礦礦洞所在的位置。他們怕這個黃場長開採大理石是假,偷采黃金是真,就假扮成收集奇石的人,想進入礦區調查清楚,但都被保安給趕了出來。那天夜裡他們偷入老熊窩,居然發現了老熊洞,那正是18號洞的位置呀。他們本想進去采兩塊礦石樣品來化驗,誰知竟出了那麼多事。
田俊喜愕然地看着他:“你是說,黃場長知道那個礦洞里有黃金?”
董維新點點頭道:“我現在還不敢斷定。但你們的大理石場從投資開場到現在都多長時間了,才生產出來幾塊大理石呀?賣的那點兒錢夠給你們開工資的嗎?我懷疑你們場的很多設備到現在還沒用過,那些就應該是採金礦的設備。”
董維新說的沒錯呀。武志明“噌”地跳了起來,憤憤不平地喊道:“這孫子真是陰狠。嘴巴里說著幫咱們脫貧致富,背地裡卻是偷咱們金子來的。我們家的豬糞都不讓人偷,更甭說這金子了。”說著,他就去牆上摘獵槍。
武志剛忙拉住了他,問董維新:“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報告給公安局去?”不等董維新說話,武志明搶先說道:“那裡要沒金子,咱怎麼跟公安交代呀?”武志剛一想,志明說的有道理,他卻沒了主意。
田俊喜拿過了獵槍:“夜長夢多,別讓人把礦洞給毀了。走,咱們護着董兄弟去取礦樣。”
幾個人來到山頂上,往下看去,老熊窩那裡非常安靜,沒有異狀。他們做了簡單的分工,然後就開始各自行動。
武志剛和武志明護着董維新來到老熊窩前,四下里一踅摸,沒有發現異常的情況,就擰亮了手電,鑽進洞里。進洞十幾米后,他們就發現洞的兩側都用木頭支撐着,那顯然是有人鑿洞時加上去的。現在可以基本確定,這就是那個金洞。三個人都很興奮。但再往裡走不遠洞底就全是水了,那些木支撐也被泡糟了,有的已經倒塌了。
他們已經走了三百多米,再走不遠,就該到洞底了。忽然,他們聽到從洞底傳來一聲沉悶的熊吼。武志明把董維新和武志剛都拉到了自己身後,小聲告訴他們,不論發生什麼事,他們都不要動也不要出聲。
他則把手電拿到了左手裡,伸出老長,往前照着。他慢慢地往前走着。轉過一個彎,武志明的手電光中出現了一隻大熊的影子。忽然,“嘭”的一聲槍響。武志明慘叫一聲,手電也摔到洞壁上,“嘩啦”一聲粉碎了。接着,就是死一般的沉悶。
不一會兒,武志剛他們就聽到一陣趟水走路的聲音從洞底傳來,慢慢地到了他們跟前。一道手電光轉過彎來,一個黑黝黝的影子也跟着轉過彎來。武志明忽然一躍而起,一刀刺進大熊的肚子。那大熊“啊”的一聲慘叫,捂着肚子蹲到地上。武志剛擰亮手電照過去,武志明很快就在它背後找到了一根拉鏈,一把拉掉了它的熊皮。武志剛和武志明都不覺一愣,只見那人竟是黃場長。原來他個子比較矮,套上這身熊皮,頭上還空着,竟用棉花撐起來,怪不得打了兩槍愣沒事兒呢。武志明過去就給了他兩腳:“你真他媽的狠心,竟想要老子的命!”
黃場長不解地看着他:“告訴我,那一槍怎麼沒打死你呀?”
武志明又踢了他一腳,這才道:“老子告訴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你機靈的人有的是。你走進洞底來了,我就斷定你不是熊了。你敢對王達非開槍,我就斷定你敢對我開槍。這洞里黑黢黢的,你要想開槍,一定是靠着手電光來判斷我的位置。人們的習慣都是用右手拿手電,你准朝手電左側開槍。我偏偏用左手拿手電,你就打了個空。我再一裝死,你就上當啦。”
黃場長聽完了,就給他豎起大拇指來:“高明。不過,你還是不能活着出去。”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儀器,對着上面按了一個紅色按鈕。他得意地說道:“我們都要被埋葬在這個山洞裡了。等二十年後,我的兒子會到這裡來開採金礦,完成我祖父遺留下來的事業。”說著,他竟高聲唱起歌來。武志剛他們驚愕地發現,他竟用日本話唱着。
董維新驚愕地看着他:“你是日本人?”
黃場長惡狠狠地瞪着他們:“你們這群傻瓜!我怎麼會敗在你們手裡?不過,你們馬上就要知道,最後勝利的是我。”他向外望着,側耳傾聽,焦急地自語道:“怎麼還沒有爆炸?”忽然,他們聽到洞外傳來“嘭”的一聲槍響,忽然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黃場長氣惱已極,一拳砸到洞壁上。武志剛上來就給了他一腳,狠聲道:“混蛋,你知道嗎?我們勝了。”說著,他就奮力往洞外跑去,不住地喊着:“喜兒,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