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詭異美術
郝敏敏跟着李莉上樓,聽着李莉的介紹,內心有些忐忑。美術館是三層樓,樓梯全是木結構,二三層之間樓梯有十八級台階,李莉說這十八級台階都是中空的,所以踩上去會有一種奇怪的聲音,而更奇怪的是,傳聞建造者在每個台階中間都藏了一塊骨頭,有人說是人骨,有人說是動物骨頭,但因為美術館常有詭異的事情發生,所有人們都傾向於人骨。天天被踩踏,自然有不甘的怨靈。說著,李莉朝郝敏敏笑笑。
李莉是這所美術館的管理員,二十多歲,這裡只有朱館長和她兩個人。朱館長是個畫家,從她的語氣里聽得出,她崇拜他。朱館長用了兩年時間在S市網站上徵集具有古典美的女子,想創作幾張仕女圖。這事本來並無吸引力,但館長打出了每張5000元的報酬,一時間應徵者趨之若鶩。兩年來,應徵者超過上萬,而郝敏敏是唯一的幸運兒,朱館長對她的外形大加讚賞,只給她一個人發出了邀請函。
郝敏敏坐了十幾個小時的車才來到這個地處偏僻的美術館,而館長卻去市裡開會了。好在李莉在,她才沒撲空。美術館建在林木茂密的山坡上,四周幾里地外才有人家。
樓梯“咯吱咯吱”地作響。郝敏敏抬頭望望高大的樓頂,外面的雕花窗欄,好奇地問美術館是誰建造的,怎麼處處都有一種歐式風格?李莉笑笑說是一個叫倪玉甫的華僑建的,上世紀50年代,他帶着妻子回到故鄉,帶回了大量的藝術收藏品。他選擇了距村莊較遠的山坡建了這個美術館,並在這兒安了家。跟隨他們的還有一個老僕人,據說是一直將倪玉甫看到大的管家。聽人說倪玉甫在海外是巨富,帶回了無數奇珍異寶。本來一家人過着平靜的生活,但沒多久,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紅衛兵說他們一家人是特務,天天被拉去遊街批鬥。1975年的某一天,那對華僑突然失蹤,僕人也不見蹤影,倪玉甫才幾個月大的女兒凍餓而死,一家人的悲慘命運至此結束。
美術館的牆體處處都有斧鑿的痕迹,李莉指着痕迹說這是當年紅衛兵拆樓時留下的,本來要把美術館當作資本主義尾巴割掉,沒想到當眾人扛着工具來,樓里卻鬧起了鬼。兩個領頭的紅衛兵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接着,幾個砸過牆的人也說看到了鬼怪,慢慢地,人們再不敢進這美術館。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結束,美術館重新得到修繕,才漸漸恢復。但裡面的藏品都被燒光搶光了,只剩了這棟樓。現在的三個展廳,都是朱館長一手籌建的。字畫廳雖然沒有多少精品,但館長卻花費了不少心思,而雕塑展廳的根雕、泥雕、陶器等等,都是朱館長從民間藝術家那裡一件件淘來的。民俗展廳籌建相對容易些,當地舉行社火、或者慶祝節日演戲時有不少道具,買一些回來擺放就可以了。
李莉介紹完,兩人也到了頂樓的房間。她笑着對郝敏敏說:“這是客房,朝陽的,推開窗子你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說完,替郝敏敏打開房間,她下樓了。
郝敏敏看到屋子不大,但十分乾淨。她放下背包,轉過身,突然看到床頭柜上伸出一隻蒼白的手。她嚇得一哆嗦,再仔細一看原來是檯燈的底座,手伸向床頭,胳膊支住檯燈。郝敏敏搖搖頭,這樣的設計未免恐怖。窗帘半掩,郝敏敏拉開窗紗,遠遠地看到樹下站着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她仰臉盯着窗子,看到她探出頭,轉身就跑了。
牆角有個衣櫃,郝敏敏將自己的衣服掛起來。衣櫃很厚,裡面刷的是黑漆,有幾分怪異。突然,郝敏敏發現衣櫃的里側有一個洞,她眯起眼朝那個洞看,一時間,幾乎嚇得魂飛魄散。裡面有一隻眼恐怖地看着她。郝敏敏拍拍胸口,再仔細看,發現那不過是指頭大小的鏡子,她照到的是自己的眼。
郝敏敏疑惑地盯着鏡子許久,關上衣櫃,坐到床上。這時,她聽李莉在樓下喊她過去吃飯。
飯菜很簡單,但乾淨清爽。郝敏敏坐下來,越過李莉的頭頂,看到對面的牆上鑲着一個人像,一個穿燕尾服戴金絲邊眼鏡的男人側臉看她。郝敏敏盯着那個人像的眼睛,感覺那雙眼似乎能穿透她的心。
“這就是美術館的創始人,倪玉甫先生。像是後來仿做的,以前的被紅衛兵砸爛了,只剩了一雙眼,這眼睛後面嵌着鋼條,除非把牆拆了,否則眼睛就弄不掉。”
郝敏敏聽了,再看那雙眼睛,越發覺得它不同尋常。
(2)恐怖之夜
吃過飯,郝敏敏說想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李莉說她最好別走遠,山上容易迷路。郝敏敏點點頭。
離開美術館,她順着通向山下的小路走去。這兒山清水秀,有點兒像世外桃源。突然,遠遠地,她又看到了那個女孩,她倚着樹獃獃地望着她。
郝敏敏走過去,小女孩盯着她,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郝敏敏。你來這兒玩嗎?”
“我叫小霞,館長不讓人隨便來這兒玩,可我喜歡這兒的花兒和樹,你不要告訴他們我來過好嗎?”
郝敏敏點點頭。小霞踮起腳尖,附在她耳邊說:“姐姐,這兒晚上鬧鬼,你要小心點兒。那樓梯里有死人,晚上會有鬼魂來要你的命。”說完,小霞轉身穿過樹林,眨眼間不見了。郝敏敏獃獃地,風吹過來,似乎穿透了肌骨。
回到美術館,郝敏敏順着樓梯一步步往上走,想到也許正踩在人的腿骨或胳膊上,她的心一陣陣地恐懼。轉彎處,李莉正下來。郝敏敏問她去哪兒?李莉說去鎖好下面展室的門。郝敏敏愣了一下,突然問:“這兒真的鬧鬼嗎?”
李莉停住腳,仰起臉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還信鬼?”見郝敏敏不語,李莉又走過來,看着她問:“你是不是看到小霞了?那是個神經病女孩,常來美術館玩,你別信她的話。”
郝敏敏回到房間,拿出本書看,看了沒多大會兒,燈突然熄滅了。這兒半夜還停電?郝敏敏索性躺到床上,拉過被子閉上眼睛。外面似乎下起了雨,一陣淅淅瀝瀝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郝敏敏睡著了。
夜深人靜,郝敏敏睡得正沉,卧室的門被一隻手緩緩推開了。聽到響動,郝敏敏突然睜開眼,怔了片刻,她赤着腳下床,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她猶豫一下,走到門邊探出頭。眼前的景象幾乎讓她驚呆了,每一層台階都鑽出一顆頭,無數的頭顱都轉頭看着她。郝敏敏嚇得一聲又一聲地尖叫。
郝敏敏被自己的叫聲驚醒了。她大喘着氣,出了一身冷汗,原來是做夢。外面響起一個炸雷,接着,道道閃電似乎要撕裂窗子。窗帘不知什麼時候被拉開了。郝敏敏扭轉頭,電光里,窗戶上伏着一個孩子的臉。那是一張嬰兒的臉,她在痛苦地哭泣,雨水順着玻璃窗滑下來,彷彿她滿臉的淚。
郝敏敏一下子抱住腦袋,嚇得幾乎都要窒息。幾秒鐘后,她再抬頭,窗口的臉消失了。
一定是自己的幻覺,一定是幻覺,郝敏敏拍着胸口安慰自己。可她又猛然想起,睡覺前自己是拉上了窗帘的。郝敏敏哆嗦着走到窗邊,用力拉上窗帘。屋子漆黑一片,她摸索着上床,突然摸到一隻冰冷的手。郝敏敏嚇得要暈過去,呆了片刻,她一下子想起那是檯燈的底座。
郝敏敏縮在床角,再也睡不着。這時,她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那腳步聲若有若無,朝着她的房間走來了。郝敏敏的頭髮都豎起來。腳步聲停在她的門口,她緊張得渾身顫抖,看到門被一點點擰開了。
原來是李莉。她舉着蠟燭,詫異地看着郝敏敏,說在樓下聽到她的尖叫,於是上來看看。
郝敏敏閉上眼睛,感覺要虛脫了一般。她說自己沒事。
(3)奇異的蝴蝶
雨還在下着。吃過早飯,李莉接到館長的電話,說雨下得太大,恐怕今天趕不回來,叫郝敏敏在美術館多住兩天。
郝敏敏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但想想還沒拿到錢,也只好留下來。她對李莉說起昨晚的噩夢和在窗口看到的臉,李莉不以為然,說她剛來這兒時也常做噩夢,偶爾也出現幻覺,但時間長了就沒事了。
李莉收拾了飯桌,在樓下擦試展品,郝敏敏想上樓補覺。走到樓梯拐角,她發現牆上釘着方方正正一塊黑布。她皺起眉,牆上釘布幹什麼?她用手指轉一下釘子,釘子鬆動了。撩起黑布的一角,郝敏敏看到一面鏡子。鏡子反着光,照到下面的樓梯。如果有人上樓,只需在樓上看到牆角的鏡子,就能知道是誰了。可為什麼要用布釘起來?
“晚上看那鏡子感覺很恐怖,所以就用布把它釘上了。”
郝敏敏回過頭,李莉仰着臉對她說。郝敏敏一言不發地回到房間,拿起一本小說來看。她看得很專心,屋頂慢慢滴下水來,直到滴到她的頭頂她才發現。郝敏敏抬起來,屋頂已經洇濕一大片,就在這一瞬間,泥巴和着雨水徑自朝她的頭砸了下來。
郝敏敏滿頭泥水地下樓,嚇了李莉一跳。聽她說屋子漏雨,李莉詫異地說,春天才新鋪了屋頂,不應該漏的。她急匆匆地上樓,推開房門,屋頂洇濕了一大片,床上也濕漉漉地,但現在屋頂卻沒有一滴水掉下來。
真是活見鬼。郝敏敏咬着唇,一言不發地進了浴室。沖澡出來,李莉已經離開了。床單被褥都換過,郝敏敏坐在鏡子前,脫掉睡衣,看到了胸口的那隻蝴蝶。那是一塊紅色的胎記,蝴蝶展翅欲飛,但左翅是斷的,右翅翅尖呈現出隱隱的青色。這是奇怪的胎記,小時候郝敏敏曾經因為它而自卑,現在看來那倒像美麗的刺青呢。
穿好衣服,郝敏敏下樓,走到樓梯拐角,她再蹲到鏡子跟前看,突然發現裡面映出了一個台階上小蛇的圖案。圖案十分模糊,但還看得清的確是一條小蛇。郝敏敏微微蹙一下眉,彎下腰看樓梯,發現每個台階竟都雕着一種動物。十八級台階,有虎,豹,蛇,貓,狗,豬,羊,鳥兒,瓢蟲,郝敏敏一層層地看,發現第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級台階都是蝴蝶。那六隻蝴蝶形態各異,卻都是紅色的。虎蛇貓狗都依照它本來的顏色雕刻,上漆,雖然有許多磨損,但並無怪異,可一隻只紅色的蝴蝶卻令人費解。六隻蝴蝶大同小異,郝敏敏突然盯住了第十五級台階上的蝴蝶,她一下子驚呆了:那隻蝶左翅是斷的,右翅翅尖翹起來,呈青黑色,跟自己胸前的一模一樣!
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郝敏敏呆愣了許久。
吃過午飯,雨小了些,朱館長終於趕了回來。他看上去50多歲的樣子,臉上稜角分明。他抱歉地對郝敏敏說要不是雨太大,自己應該早些趕回來。郝敏敏說沒關係,問他什麼時候開始畫畫,朱館長說自己馬上去換衣服,然後去畫室。
李莉為郝敏敏拿來一套古裝,並細心地為她盤了髮髻。古裝衣服領口開得極低,能完整地看得到郝敏敏胸口的蝴蝶。
窗外下着雨,郝敏敏一動不動地坐在畫室。除了朱館長,她隱隱約約感覺到似乎還有一雙眼睛在注視着自己,而這視線來自何處,她卻不得而知。用了近兩個小時,朱館長畫了兩張畫,一張仕女圖拿給郝敏敏看,另外一張朱館長收了起來。
傍晚,在朱館長的引領下,郝敏敏參觀了他的書房。房間里掛滿了畫,全部是現代人的裝束,卻是古人的臉。郝敏敏看着畫,越來越覺得畫中人的臉似乎格外相似,這所有的畫似乎都是從一張臉演化而來的。而那張臉與自己甚為相像。
朱館長看出郝敏敏的異樣,問她怎麼了?郝敏敏說有點兒頭痛,想上樓休息。
關好房門,郝敏敏在屋子裡踱來踱去。她覺得不僅僅是美術館暗藏詭異,朱館長也似乎別有用心。那些仕女圖為什麼都與自己近似?他畫的是誰?而且,樓梯上的蝴蝶,怎麼會與自己身上的胎記相像呢?
郝敏敏腦子裡像有一團亂麻。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突然看到遠處的樹下站着一個人,穿着厚厚的雨衣,他在向她比劃着什麼。郝敏敏探出頭,看到窗子上貼着一張字條,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字:趕快離開。他是誰?為什麼讓她趕緊離開?郝敏敏再抬起頭,那個向她暗示的人已無影無蹤。
朱館長和李莉都在展覽廳,他們想重新布局,把雕塑室弄得像樣些。郝敏敏悄悄步下樓梯,二樓拐角就是朱館長的書房,她輕手輕腳走過去,門沒有上鎖。郝敏敏緊張地翻着朱館長畫夾里的畫,有幾張仕女圖,她的畫也夾在其中。可另一張呢?郝敏敏拉開他的抽屜,幾個抽屜里都沒有。郝敏敏緊張地四下里環顧,突然看到了書櫃,她走到近前,拉開垂着帘子的書櫃,一張畫折着放在書櫃最上屋。
郝敏敏踮起腳尖,勉強夠到畫,小心地展開。她一下呆住了,畫上全部都是她胸前的蝴蝶,從各個角度畫出的,一共六隻。郝敏敏緊張得透不過氣來,這時,她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趕緊把畫放回原位,迅速閃身下樓。剛走到拐角,就和差點兒上樓的朱館長撞個滿懷。
“我正要上去看看你是不是頭痛好些了。”朱館長打量着郝敏敏說。
郝敏敏抹一把額頭的汗,說剛剛蒙頭睡了一覺,出了好多汗,現在輕爽多了。
(4)尾骨鑰匙
郝敏敏沒有下樓吃晚飯。
李莉端着一杯檸檬水上樓,說是特意為郝敏敏調的。她看着郝敏敏將檸檬汁喝完,說晚上最好別下樓,因為十點鐘就沒電了。郝敏敏點點頭。郝敏敏見李莉出去了,迅速給自己沖了杯咖啡喝了下去。她坐在床上,腳放在梳妝台上,一打盹兒,她的腳就滑下來磕到床沿上。
半夜,朱館長和李莉正在樓下,突然聽到郝敏敏的高聲尖叫,叫聲越來越響,恐怖而凄厲。李莉看朱館長一眼,急匆匆跑到樓上,推開門,見郝敏敏的床竟然空着。她緊張地看着四周,突然頭上挨了一棒,癱倒在地。看看倒在地上的李莉,郝敏敏鎖好門,輕手輕腳地下樓。
樓梯上,朱館長正跪在地上,用鎚子砸第十五層台階。他幹得很起勁兒,根本沒注意到郝敏敏已經走到他的跟前。他以為是李莉,頭也不抬地說快幫我,鑰匙一定在裡面。郝敏敏冷冷地看着他,一動不動。朱館長抬起頭,見面前站着的是郝敏敏,一下子呆住了。
“我,我在修樓梯,你為什麼不去睡覺?”
“你在找東西,不是在修樓梯。”郝敏敏居高臨下地說。
朱館長拍拍手,說:“好。我是在找東西,這和你有關嗎?我們的合同已經結束了。”
“不,還沒有結束。”郝敏敏突然冷笑,“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胸前的蝴蝶已經整過形了。你沒有看到,最初,它的翅膀並不是斷的。”
朱館長獃獃地看看樓梯上的圖案,又看看她,說:“最初它是什麼樣子?告訴我。”
“告訴我樓梯的秘密,我們交換。”郝敏敏冷冷地說。
“好吧。”朱館長停下手,點了根煙,說五年前他準備修繕美術館的屋頂,突然從最裡面的頂樑上掉下一個包裹,包裹鼓鼓的,他以為裡面有什麼奇珍寶物,一層層地打開,卻是棉紙仔細包藏的書。奇怪的是,那本書裡面都是白紙,就像傳說中的無字天書。他把書拿回家,在陽光下一頁頁地照,發現裡面有一頁有夾層,剪開夾層,從裡面掉出一張照片和一頁紙,照片是倪玉甫夫婦和剛出生女兒的全家福,而紙上則寫着關於美術館的一個秘密。美術館還有一間密室,密室有重重機關,如果不是用鑰匙打開密室,美術館會瞬間爆炸。密室鑰匙藏在十八層台階中的一階,那一階的圖案與他們小女兒胸前的胎記一模一樣。
從那天起,朱館長想方設法打聽倪玉甫女兒的下落。他發現她的死只是傳聞,沒有人見到她的屍體。後來,從一個村民的口中,他得知可能倪玉甫的女兒被人送到了S市,至於被誰收養卻不得而知。抱着一線希望,朱館長在網站上開始徵集模特,一時間,上萬人來應徵,當他看到郝敏敏,他認定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因為她酷似照片上倪玉甫的妻子。
“我的秘密都說完了,該說你的秘密了吧?”朱館長看着郝敏敏說。
郝敏敏吃驚地望着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獃獃地看着朱館長,半天沒說話。她只知道自己是棄嬰,從小被一對老夫婦收養,可萬萬沒想到竟有如此離奇的身世。
“我的秘密永遠都不會告訴你。”郝敏敏冷冷地說。
朱館長突然凶相畢露,他手裡拿着鎚子,緩緩地說:“我花費這麼多心血找你來,就是不想引起懷疑,也不想傷害你。但現在,如果我得不到秘密,你就別想活着出去。”
“你得到了秘密,照樣會殺死我,不是嗎?我是個孤兒,養父母早去世了,這麼偏僻的美術館,要棄屍很容易。”郝敏敏說著,一步步後退。
朱館長點點頭,說你真聰明,像你母親一樣聰明。書房裡的仕女圖,知道是誰嗎?那都是你母親,我當時20多歲,我喜歡你母親,可她寧可死也不跟我。如果她不是那麼固執,也許不會有那樣的下場。
“你,你殺了他們?”
朱館長搖搖頭,“不,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
說著,朱館長一步步朝郝敏敏逼近。眼看着他就要靠近郝敏敏,突然他身後閃出一個人,一把勒住他向樓下拖去。朱館長拚命掙扎着,但根本掙脫不開。郝敏敏看着這個陌生的男人把朱館長捆起來,問他是誰?為什麼一直都在暗中偷聽?他說自己叫張玉生,就是示意她離開的人。他是她父母老僕人的養子,也是小霞的養父。
(5)密室之謎
“為什麼要我離開?”郝敏敏問。
張玉生說父親臨終前,講了許多倪玉甫夫婦的故事。在郝敏敏父母失蹤后,老僕人也失蹤了。他其實是住在一間不為人知的地下室里,晚上就戴鬼怪面具出來活動,以致紅衛兵認定這美術館有鬼。為了替主人報仇,老僕人暗地裡給幾個紅衛兵下了一種能麻醉神經的葯,以致他們舉止怪異,幾乎神經失常。不久后,老僕人也死了,臨終前,他告訴才十幾歲的養子,主人的小女兒沒有死,她被送到了S市一戶人家。還有,美術館有一間密室,裡面藏着倪玉甫夫婦最珍貴的東西,只有她才能取出來。幾年前,當他得知朱館長已經知道了美術館的秘密,就一直留心。他怕朱館長會毀了美術館,隔幾天就讓小霞來看看,有陌生人住下,他就讓她說這裡鬧鬼。後來,下雨天,為了嚇走郝敏敏,他還裝了兩次鬼,窗子上的嬰兒,屋頂漏雨,都是他乾的。那天朱館長替郝敏敏畫畫,他從外面偷偷看到朱館長的畫,知道郝敏敏就是倪玉甫的女兒,怕她遭遇不測,才在窗子貼了那張紙條。
郝敏敏聽完張玉生的話,緩緩地從地上拿起手電筒,看到鋸開的台階中放着一個紅布包,打開布包,裡面露出一枚骨頭狀的鑰匙。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根骨頭。郝敏敏拿着食指長短的骨頭,眼睛里流出了淚水。她用手抹一把臉,問張玉生:“這就是鑰匙了?這是人骨做的嗎?”
張玉生搖頭,說這裡藏的都是動物的骨頭,鑰匙是虎尾骨,因為郝敏敏屬虎。
“那麼,門在哪兒呢?”郝敏敏拿着鑰匙疑惑地問。張玉生說自己也不知道。郝敏敏的目光朝四下里看,屋頂、牆壁、拐角處的鏡子、厚厚的木門,突然,她想到了那個黑漆漆的衣櫃。那個古怪的小鏡子!小鏡子的大小和這塊骨頭相近。
郝敏敏和張玉生一起匆匆上樓。推開門,她吃了一驚,李莉不見了。窗子開着,她一定是從窗口逃了。可這會兒郝敏敏顧不上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鏡子,果然,裡面露出一個黑洞。郝敏敏的手在顫抖,半晌,鑰匙終於插了進去,衣櫃如同一扇門,緩緩地打開了。郝敏敏鑽了進去,敲敲牆壁,她突然明白那鏡子的作用了,那不僅是為了照到上樓人的腳,更為了掩飾,牆的另一側就是密室的洞口。窄窄的通道幾乎是垂直的,僅能容納一個人。一直走出十幾米,郝敏敏發現前面是一個小房間。她晃着手電筒,發現屋子裡只有兩具屍骸,他們手挽着手,躺在地上。這一定就是自己的父母了。郝敏敏蹲下身,見他們躺在一床絲綢被子上,因為密不透風,他們的衣服並沒有腐爛,在父母緊扣的手裡,有一枚和郝敏敏手裡拿的一模一樣的骨鑰匙。這時,張玉生突然指着牆說:“看,這裡有字。”
郝敏敏轉過頭,晃着手電筒,只見牆上寫着:孩子,這個密室現在是我們的棲息之地,從前的珠寶我們已全部捐獻,我們留給你的,只有能將我們找到的鑰匙。我們愛你!
郝敏敏跪倒在兩具骸骨前,眼淚一串串掉下來。現在,躺在地上的是她的親生父母。小時候,望着別人年輕的父母,她曾無數次想過,他們為什麼不要自己?曾經,她憎恨過他們。郝敏敏緩緩地用絲綢被將他們的遺骨包起來,關上了門。
“朱館長怎麼辦?”張玉生問。
郝敏敏搖搖頭,“我不知道。也許,讓他寫一張悔過書比較好,記錄下自己的罪行,並真心地懺悔。”
天慢慢亮了。郝敏敏在花圃里發現腿骨骨折的李莉,李莉眼神躲閃着,不敢看郝敏敏。她心裡疑惑,明明在檸檬汁中放了安眠藥,郝敏敏怎麼會沒有睡着呢?
郝敏敏將父母葬在了美術館下面的山坡上。她的手裡是兩把虎骨鑰匙。她細細地看着鑰匙,發現上面刻着字,而骨頭卻是中空的。她眯起眼,骨頭對着太陽,看到中間閃着細細碎碎的奪目的光。郝敏敏大吃一驚,裡面竟鑲嵌着無數顆細小的鑽石。
“小霞是你收養的棄嬰?”她轉過頭問張玉生。
張玉生憨厚地笑笑說自己窮,娶不上媳婦,後來撿了小霞,父女倆就相依為命。這時,小霞遠遠地跑了過來,說做好了早飯,都快涼了。郝敏敏撫摸一下小霞的頭,對張玉生說:“送她去上學吧,我負擔她所有的費用。還有,好人有好報,你一定會娶一個善良美麗的女人。以後每年我都會回來拜祭父母,看望你們的。”說著,郝敏敏將兩把鑰匙緊緊攥在手裡,上面的字溫暖着她的手心,一枚刻着“倪”,一枚刻着“馨”。原來,她的名字叫倪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