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逛超市的時候,突然間發現各式各樣的端午節禮品已經不動聲色地擺滿了貨架,形形色色的端午節促銷廣告已經悄然掛滿了屋頂。我不禁心頭一緊,端午節又要來了。
每當端午節來臨的前夕,耳邊總是會響起有關這個小長假“去哪裡吃,去哪裡玩”的詢問聲,我都會心一笑地跟他們說:“你們去玩吧,我想回趟家!”其實,又有誰不想趕在酷熱的夏季到來之前抓住最後一絲春天的尾巴去酣暢淋漓地暢快一回呢?但是,我不能,我更不會,我必須回家,我必須回到祖父的墳前讓等待了我一年之久的祖父看看我又長高了多少,看看我又長大了多少,我必須回到祖父的墳前告訴他這一年我又學到了什麼,我又做錯了什麼。
端午節,對於我的意義已經不僅僅是拿着粽子去追思懷抱赤子之心身投汨羅的屈原,更有對天人兩隔祖孫之情的深深懷念。
祖父是在我初三的那年突然離我而去的,距今已有八年之久了,急性心肌梗塞,從抬進醫院到推出病房僅僅只有三天的時間,六十六歲。六十六歲的祖父就在那年的端午節無情地離開了我,“爺爺”這個稱呼也隨之從我的嘴裡永遠地消失了。祖父出殯那天,我仍然在病床上躺着,兩個月以前的一場車禍致使我的胯骨開裂,院子里的吵雜聲不斷地揪動着我的心,我只能忍着疼把身子挪到窗戶角邊看看院子里早已泣不成聲的父親捧着祖父那依然面帶微笑的照片,可是三聲炮響之後連這最後的一面也被活生生地剝奪了。聽着親人的哭聲漸漸消失在遠處,我突然覺得祖父真的走了,再也不會踱着他那並不穩當的步子在我的病床前晃動了。我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直到天地一片昏暗,我才不得不收回早已疼痛不已的身子移回到原處。
祖父年輕的時候是村子里的頭把刀,誰家要是有個什麼紅事白事,祖父總是第一個到場,客人們要在主家落座吃飯,沒有祖父可是行不通的。保留着一手好手藝的祖父自然在端午節的時候也不會下了風頭的,他從頭天就開始忙忙碌碌了起來,淘糯米、泡糯米、燙粽葉、備蜜棗、栓繩子、煮粽子,一道道的工序把祖父緊緊地拴在灶台邊。端午節的這天早上,總是有一道涼把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醒來一看,每次都是祖父正在我身上塗著雄黃酒。那個時候的我,總是很不樂意他把這涼涼的黃黃的東西抹在我的身上,這個時候祖父都會笑着對我說:“塗了它,夏天就不會被蛇咬了!”我極怕蛇,所以只能極不情願地任他接着把這我極不喜歡的東西塗在我的身上。而現在,每年端午節把我從睡夢中叫醒的依舊是枕邊的鬧鐘,再也不會有那涼涼的雄黃酒了,粽子里依舊有着碩大蜜棗,可是再也吃不出那時候的蜜甜了。
前些年的端午節一直是在學校中度過的,因為忙於升學而且學校實行的是封閉式管理,所以也便難有機會抽出身子在端午節的這天回到祖父的墳前陪他說說話。這幾年情況稍好些,大學里畢竟沒有了那麼多的人身約束而且也是正常節假日,所以回家的次數也便多了點,去祖父的墓地看望的機會也便多了些。而現在,即將走向工作崗位的我恐怕以後很少有機會再在端午節的時候回到那座墳前點上一打紙,抽上一根煙,說上幾句話了。我只能在遠方遙望家鄉的那片地,想念命中的那個人。
我的心頭一緊,又是一個端午節!當年的高考錄取通知書,我把複印件燒給了祖父看,今年的畢業證,合同書也要帶給他一份兒。是時候回趟家了,回趟家吧!回到那片土堆前再去聆聽祖父的教誨,回到那片土堆前再次汲取前進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