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秋節!月輪如盤,皎潔的月光傾灑在我的心湖之上,驚起情感的層層漣漪。借問明月,我遠在天國的祖父還好嗎?
秋風舞落葉,哀情傷別離。日曆翻飛,三載飄逝,祖父總是清晰地走進我牽挂的夢裡,輕拭我滿眼痛念的淚水。斯人已逝,但我哀傷難絕,淚痕無時不在心頭蔓延……
在戰火頻仍的1929年農曆七夕,祖父出生於禹甸厚土,溫公故里。這裡鳴條巍巍,涑水漣漪;鍾靈毓秀,人傑地靈,積澱着厚重深邃的文化底蘊,養育了生生不息的炎黃后昆。抗日戰爭與解放戰爭的硝煙給這方土地帶來了苦難。雖慘遭兵燹之禍,土匪橫行,鴉片泛濫,幸虧曾祖父敬修薛老先生身擔村長,為人處事,小心謹慎,樂善好施周濟窮人,才在亂世中艱難求生存。在他人賣兒賣女賣家產躲戰亂或抽大煙時,他卻勤儉操持,省吃儉用,置得田產百餘畝,家境倒也殷實富足。祖父沒有因為家庭的優越而像眾多紈絝子弟一樣自甘墮落,而是“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
祖父希瑄薛老先生,少年聰穎,博聞強識,名聞鄉里。后以夏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晉南中學(現康傑中學前身),在校期間,勤勉好學,出類拔萃,深得校方賞識。后推薦入當時的山西大學堂,但因解放運城戰役打響,烽火連天,學校被迫放假,再加上曾祖母的擔心,祖父只得回到家鄉夏縣,做起了教書先生。從此開始了他的講台人生!歷史陰差陽錯地成就了一位禹都名師!
祖父先後執教於夏縣教師進修校、夏縣中學、夏縣禹王高中。在那個文鬥武斗瘋狂的年代,因家庭成分過高,為躲避迫害,祖父不得已從夏縣中學回到家鄉禹王高中。這一切的不正常環境,使得祖父選擇了“遠離政界,終身從教”的決定。為此,他婉言謝絕了許多從政的邀請。在進修校的7年間,他上山下鄉,不辭辛苦,為建國出期的夏縣培養了一大批優秀教師;在夏縣中學成立之初,他嘔心瀝血,與當時的夏中一批元老共同為夏中的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后禹王高中成立,他又不辱使命,與禹王的老師們同甘共苦,撐起了夏縣文科教育的一方天地,圓了多少農家子弟的大學夢,改變了多少農家兒女的命運!
高考制度恢復后,祖父更是信心十足,舌耕心耘在三尺講台,用智慧和才華贏得了接踵的聲譽和學生們發自心底的廣泛尊重!就是我們,也感受到了這種榮譽和尊重。每當碰到他當年的學生,總能聽到感激的話語。就是在祖父退休以後,學生們時不時從全國各地趕來看望當年的老師,有政界要人,大學教授,廠礦經理,文藝名流,杏壇名醫,留洋博士……在祖父70和80大壽的時候,學生們敲鑼打鼓送來壽匾。而今,每當我仰望那鐫刻着“桃李獻瑞”、“范示後學”、“德潤后昆”等字樣的牌匾,我從內心為祖父驕傲!祖父去世時,堂屋和家門口貼的兩幅輓聯我清楚在心:“丹心育人,清風拂袖去,芬芳桃李傷心難禁千行淚,痛、痛、痛;厚德傳家,風範記心間,滿堂子孫慟哭不覺九迴腸,悲、悲、悲。”“深恩難報情未了大師且慢走,孝心未敬悔無限親人請留步。”祖父一生清貧,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麼看得見的遺產,但卻給我們留下了值得用一生品味的精神世界!
我們在祖父的教導下成長,祖父在我們的眼中永遠年輕。但蒼天不憫,閻羅無情,精神矍鑠的祖父竟然離開了我們。那是大年正月初三的時候,他還愉快地與我們談天說地。沒想到他對我的要求:“做人,嚴於律己,做個好人;做事,決不後退,做成漂亮的事。”這番話竟然成了臨別遺言。沒想到啊!真沒想到啊!噩耗傳來,我淚飛頓作傾盆雨……眼望着祖父的遺體,責問着搶救的醫生,我捶胸頓足,失聲嚎啕:"你怎麼就這樣走呢?今後我又向誰訴說心中的煩憂呢?今後誰又會為我指點人生的迷津呢?”祖父啊!您今在何處?魂在何方?天堂和人間是否隔堵牆?您站在牆頭,是否看見我淚如雨淌!
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祖父啊!我的心是那樣的凄涼,一年有四季,您走後,我的生命中就再也沒有季節的變化,我的四季只有凄風哭雨啊。祖父啊!我哭斷肝腸啊,哭斷肝腸!
面對當空的明月,我彷彿看到了祖父你在天國里慈祥的笑容,耳旁響徹的也是您教誨的聲音,感覺好親好近。我伸手去摸,卻無法觸及您溫熱的臉龐;我想投進您的懷抱,卻越來越遠……這多情的明月喲,你能代表我對祖父的思念嗎?能捎去我對祖父中秋的問候嗎?月圓的時候,是回家的時候,你回來嗎?願你老人家能與我們“天涯共此時”!明月掛在天邊,多像您的目光!是您在默默的相望嗎?
祖父啊!在這闔家團圓之時,我們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