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力量

　　寸權

　　房子飄外窗的窗角處，下雨天總是滲水，已經維修九年了，仍未修復。昨天，物管處在我三番五次地催促下，終於安排師傅來維修。

　　他身材矮瘦，憂慮的雙眸，疲憊的身子，從頭到腳滿是灰塵，言行舉止也像塵土一樣樸實。客廳滲漏的窗戶，可以一隻腳跨在外面，一手抓窗框，一手操作。他先是撕去窗戶與外牆接縫處泛黃的玻璃膠，再用毛刷子刷凈，把新膠瓶打開，裝上擠壓的手槍，對準刷凈的縫口，沿着縫口擠牙膏一樣擠出半透明的玻璃膠，然後用他粗糙斑駁的手指去塗抹，使其與縫口緊緊粘合。儘管玻璃膠的氣味刺鼻，他的雙手和面部並沒有採取任何防護措施，毫無畏懼地與這毒氣“親密”接觸。

　　麻利地修補好兩個窗角后，我請他將卧室的那個窗戶外面也順帶處理一下，他爽快地答應了。卧室這個窗戶外面沒有抓手和落腳點，前幾次維修時，請那些師傅看后，都說沒法到外牆處理。他看后，說：“有難度！”邊說邊打開窗戶。當我還在為難時，他已經越過打開的窗戶跨到外牆上去了。這可是四樓，頓時把我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囑咐：“小心點兒！”

　　“沒事！”只見他雙手抓住窗框，雙腳踩到了三樓人家窗戶頂端凸出來僅五厘米左右的邊沿……宛如一隻蜘蛛，靠巨大的定力將身體附着在高高的外牆上。又如矯健的攀岩者，試探着一個又一個承載生命的支點，朝着預定的目標不懈努力。

　　“你在哪裡工作？”他邊幹活邊與我聊天。

　　“我在民政局上班。”

　　“九年前，我去民政局申請過救濟。”

　　“是什麼原因？”

　　“結腸癌開刀。我家在城郊農村，家底窮，在縣醫院做完手術就回家了，沒得錢繼續化療，也不曾休養，就繼續打工掙錢維持生計。其實癌症病人特地歇在家裡滋補胖了，反而容易促進癌細胞的生長。像我這樣從早到晚在外面勞作，反倒沒事。”他總結着自己實踐來的“理論”。

　　“那你今年多大了？”

　　“61歲了。”

　　等他幹完活，我本想送他一包香煙的，考慮到他的健康，還是沒拿出來。也不知道用什麼更好的方法感激這位為生命奔波的老人。

　　三年前，父親的主治醫生曾告訴我一個類似的故事：他的一個食管癌病人手術后出現病變，必須轉院治療。可他家境貧寒，無力支撐醫藥費，便放棄住院治療。一年後，見到他時，卻依然神采奕奕。原來他在這一年來堅持吃藥和食物養生，並堅信自己能打敗病魔，就是這樣的信念和意志，支撐着他身體一天天好轉。（他的一個食管癌病人手術后吻合口瘺，流質飲食漏至肺部，引起發熱，必須轉到大城市的三甲醫院治療。可他家貧如洗，不得不放棄住院治療。一年後，見到他時，卻依然神采奕奕。原來他回家後到鎮上藥店找尋過期的消炎藥，秋冬季經營羊肉的老鄉施捨的羊湯，都是白食。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在這樣的“努力”下，瘺竟自然癒合了，他的身體也徹底康復了。）

　　工作中，我也曾見過81歲高齡的老人先是心臟搭了三根“橋”，兩年後前列腺癌又擴散轉移至骨髓，有經驗的醫生“判刑”最多活一年，三五年後這位老人依然精神矍鑠……在常人總是嘆惜“生命多麼脆弱”時，他們的生命卻如此堅強。

　　人的生命，就像小草一樣，隨時可能被無情的大火燒焦，但燒焦了卻不代表着生命的終結，恰恰相反，它意味着新的生命重新開始！因為生命在脆弱時，總有一股堅強的力量在支撐，我們每個人都應勇敢地握緊這“春風吹又生”的力量。（2012年11 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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