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女人醒了。四周一片漆黑，男人的呼嚕聲從外屋傳了進來。她掙扎着虛弱的身子坐了起來，從床頭的桌上摸到火柴，點亮了煤油燈。昏暗的燈光下，她看見今年剛滿七歲的兒子蜷縮着身子睡的正香。女人覺得口渴，肚子也“咕咕”的叫着。她努力的爬下床，拿起暖水瓶，卻發現是空的。“唉，”女人嘆了一口氣，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覺淚如雨下。早上，女人在洗衣服，發現糞池滿了。便讓男人用架子車把牛糞拉到地里去。男人不肯，執拗着非要去趕集。女人本就好強，性子剛烈。火了，就順手拿起一根扁擔打向男人。但女人哪裡是強壯的男人的對手，只見男人奪過扁擔倒把女人結實的打了一頓。圍觀的村人很多，卻沒有誰敢上前勸架。因為大家都知道男人患有輕度精神病，又壯的像牛一樣，很多人都有點怕他。女人身上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看到又沒有人上來勸慰。心裡很悲涼。“撲通”一聲，女人跳進了屋前的池塘里。男人的一個小弟看到了，也飛快的跳了進去，在大家的幫忙下，把女人救了上來。人們說了許多安慰的話，天黑的時候，陸續的散去了。
女人的命很苦。七歲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她是跟着大哥大嫂長大的。平時，她要做很多事情。洗衣服，煮飯，割豬草等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總之，她受盡了種種磨難。這也造就了她好強剛烈的性格。20歲那年，經人介紹嫁給了打她的男人。其實，剛開始男人什麼毛病都沒有，人很老實勤快，頭腦活絡，還很會體貼人。什麼臟活累活都搶着干，生怕讓女人累着了。男人的大哥在鐵路上工作，小弟在南京軍區工作，只有男人什麼工作都沒有，農民一個。他心裡覺得很對不起女人，平時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給女人。誰要是說一句女人的不是，男人都會找人家拚命。女人覺得很幸福，認為她找對了丈夫。但誰知後來，76年唐山發生大地震沒有多久，男人和村裡許多男人就被公社派到北方去挖刺淮河。路途遙遠，平時根本就不准他們回家。男人和女人剛結婚才兩年呢。這時候，工地上謠言四起。說男人的老家發生了大地震。有人對男人說，你媳婦給震沒了。男人平素就內向，信以為真，吵着非要回家看看。可是工地死活不讓。一個月後，男人終因心急憂憤而發瘋了。後來，回到家裡是又扔東西又撕衣服的，見到媳婦也好象不認識了。
此後，家裡便雞犬不寧了。女人整天和男人在打罵中過着日子。女人生的第一個女孩在兩三歲的時候夭折了，傷心了很久。後來生了第二個女兒，二女兒長的可愛極了，還很懂事。小小年紀就知道給媽媽擦汗關心媽媽了。女人覺得幸福，心裡想：就是為了女兒也得堅強的活下去把日子過下去。可是厄運再一次降臨到了女人的頭上，二女兒在8歲那年因為一個急性病突然的離開了人世。女人傷心欲絕，好幾天都沒有吃一點東西。
後來，女人又生了一個男孩。她把這個男孩當成金疙瘩一樣的守着，深怕一個閃失就給弄丟了似的。為了這個男孩，女人什麼苦都願意吃，什麼罪都願意受，什麼委屈都願意忍。她很好強，一直想把家裡變的富有起來。種棉花，種油菜，種甘蔗等等，多干苦幹，起早摸黑的干。但最終，她還是發現遠遠的比不上妯娌們的家境。女人很傷心很絕望。
想到經常挨打，經常忍受各種委屈。女人再一次流淚了。她累了，她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她想帶着親愛的兒子一起去天堂。她找來了一根繩子，挽了一個套，套在了兒子的脖子上。想先讓兒子上路，然後自己再走。但看著兒子圓圓的胖乎乎的小臉蛋，她的心軟了下來。趴在兒子的小臉上親了又親，淚水流了很多在兒子的臉上，小傢伙竟然都沒有醒。女人站了起來，慢慢的把繩子甩到了房樑上……
第二天，女人躺進了厚重的棺材里，棺材全身塗滿了漆黑的柏油。女人的娘家來了好幾百人，捉住男人狠命的打着，男人一邊哀嚎一邊無措的躲着……
20多年過去了。那個小男孩已經成家了。他很想念母親，極度的想念母親，儘管他連母親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他感到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他的好母親給了他一個健康的身體，還給他取了一個好聽的乳名，，，，東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