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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稻花香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毛澤東

  江北的大地,魚米之鄉。江北的淺秋,總是扉雨綿綿。除非天高雲淡,碧空如洗,否則,只需一絲陰霾,瀟瀟秋雨非得纏綿三五天。秋風夾着涼意,裹挾這雨絲,朦朧了一切綠意,霧幻了這片江北的天地,也飄渺了我的心思……

  奶奶已是暮燭殘年,就像秋風中搖曳在枝間的黃葉,隨時可能嘎然而落。奶奶的娘家在20公里開外的鄉下,我已記不清多少年沒去了。早些年,舅爺還時不時的來,帶着自家種的粳米————那米確實好吃,非常香,沒有菜也能刨下兩碗乾飯。若不是奶奶的提醒,我和父親恐怕根本不會在意舅爺有多久沒來了。奶奶耳已聾,吃力地拿手勢比劃着示意我們該去瞧瞧舅爺了。

  奶奶的娘家是我兒時的樂園。村口的白果樹應有百年歷史,十數人才能圍過來。那時不懂這棵樹的價值和意義,只知道,只要看到這棵大樹,舅爺家就到了。那裡,是標準的田園。“稻香秫熟暮秋天,阡陌縱橫萬畝連。”,“水滿田疇稻葉齊,日光穿樹曉煙低。”暮日時分,勞作一天的人們三五結隊,收攏了農作具,或挑,或扛。年輕人光着腳丫,捲起褲腿,哼着輕快的小曲,踩着青青的阡陌款款而去。村裡,裊裊的炊煙已然升起。“秋野明,秋風白,塘水漻漻蟲嘖嘖。雲根台蘚山上石,冷紅泣露嬌啼色。荒畦九月稻叉牙,蜇螢低飛隴徑斜。石脈水流泉滴沙,鬼燈如漆點松花。”待到秋收,“水蓼花紅稻穗黃,使君蘭棹泛回塘。”,“故溪黃稻熟,一夜夢中香。”大人們忙於收割,打穀,晾曬,囤倉,小孩們則在田野旁的小河邊捉魚弄蝦,期盼着午時那一碗香噴噴的新米白飯。

  帶着奶奶的囑託,淅瀝秋雨中,我驅車去鄉下尋那遙遠的根和兒時渺如煙波的記憶。通村公路修得非常寬敞,平整,一色的水泥路面。車速很快,窗邊不時閃過鱗次櫛比的商鋪和漂亮的別墅,一家連着一家的新廠房。聽着收音機里激昂的《命運交響曲》,我有些心動,由衷讚歎人類改造自然,改變自身命運的能力。

  依稀接近奶奶娘家的村口,我怎麼也看不到那顆粗壯的白果樹,周圍幾乎都是工廠,以為走岔了,一打聽,原來舅爺家就在附近,正說著,老遠看見舅爺迎過來。路,已不是原來的路,村也不是原來的村,本該綠油油的田野完全不見了,旁邊的小河失了蹤影,過去一家一戶的老院子,現在已被居民安置樓取代,連個遺迹也找不到。年逾古稀的舅爺老了許多,身體看起來還行,他告訴我,前年鋼廠落戶這裡,全村的地都徵用了,包括宅基地,他分到一套180平米的套間,兩個兒子帶家小進了城,家裡就剩老兩口,所以這麼長時間沒有去看奶奶。吃飯的時候,我感覺到米和我們城裡的米一樣,有些糙口,應該也是市場上買的了。我心中惦念着那棵老白果樹,特意問舅爺,他似乎有些激動,猛吸了幾口煙,在煙氣氤氳下,才緩緩透露出緣由。原來,城裡的公園建成后需要移植樹木,村民雖不同意,可是領導拍了板,就把這棵百年老樹弄走了。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些,打在安置樓的窗戶上噼啪作響。田野沒了,失去了稻花香;小河沒了,乾涸了魚蝦的夢想;老白果樹進了城,丟下正在消失的村莊;農民開始買糧,那是拋棄了糧倉的希望啊。

  聽着那秋雨,我心亂如麻,點燃一根煙,煙頭氤氳齣兒時田野里的那篇金色海洋,我彷彿聞到了那股淡淡甜甜的稻花香。推開窗,看着那成片成片的新廠房,瑟瑟秋風,陣陣寒意,凝固了我的記憶,冰冷了我的念想,揮之不去,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始終縈繞在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