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遙遠的南方城市福州,有這麼一位久經時代變遷、90歲高齡的老理髮師,他就是家住光祿坊的吳忠明老人——
民國年間曾給留辮子的人理髮
我出生時,滿清王朝氣數都盡啦!但是我卻幫留辮子的人理過發,雖然只是寥寥幾個。得先把周圍一圈剃下來,然後把頭皮刮光亮,難度還挺大。聽老一輩說,孫中山的隊伍一進福州城,就把東南西北四城門都關上,在城門處設個點,還準備了幾籃子太平(鴨蛋,福州話諧音“壓亂”,因此又名“太平”)。抓到一個進城的,就剃光,然後贈送兩個太平。城外的人一聽出了這事,都嚇得躲在家裡不敢進城了,大家都說,“頭也不剃,蛋也不要。”但我覺得孫中山老人家這事做得真是很對!你想啊,長發多麻煩,特別是農民,去挑糞,盤頭上,一沒盤緊,就掉糞池裡去了。過去福州的女人頭髮有好幾斤,梳個髻子,還要插三條銀簪,還有墜子,頭的負擔太重了,走路都頭重腳輕,後來也被取消了,要求女的也剪齊耳垂肩發。輕鬆多了,腦子也好使了。
13歲入行17歲獨撐門戶
我13歲當學徒,17歲開始獨撐門戶。到如今,理髮工齡有整整77年,有人幫我算過,每天平均10個人,幾十年下來,幾乎有30萬人次呢。不過,其間,還頗有一番波折,聽我慢慢攀講(福州話音譯:聊天)。漸漸地,大家開始習慣輕便的短髮,我的理髮店生意也越發地好了起來。各種髮型流行開了,從最早開始的剃光,到整齊清爽、直板板的海軍頭,到後面的板寸頭,還有留長了吹,花樣還很多的。那時生意好做,理次髮給1角錢或33個銅片。要知道,1個銅片,可以買兩塊好大的征東餅,3個就能買碗鍋邊糊,80公斤米也就6塊多。
幾十年前就給女士們燙過發
幾十年前,也有燙頭髮的,女士燙頭髮要2角錢。當時燙髮可沒現在這麼安全,用的是火鉗,這對技術是極大的考驗。火鉗燒得太熱,燙上頭髮則斷,太冷的話,又不卷。我通常是把火鉗燒了,放在臉旁邊熏熏,感受一下。偶爾店裡太忙,顧不過來,叫學徒燙,就出了事,有個新娘的頭髮就被學徒給燙壞了,呵呵。後來是用電的,現在都冷燙,先抹上一層東西,很安全。
抗戰時期在長樂開過“連鎖店”
不過日軍侵略福州那陣子,我們一家逃到了長樂,在長樂,我開了3間店,請了十幾個夥計幫忙,那算是我的理髮店最鼎盛的時期了,十里八鄉的人都來找我理髮。在長樂幫人家燙完頭髮,人家請喝喜酒,還有紅包。不過長樂人比較窮,不少人的理髮錢都欠着,到稻米成熟時,按市場價稱稻米來還。整整過了18年,我才從長樂回來,就在我家對面不遠重新豎招牌,開了家“勤工理髮店”。後來碰上了“三反”“五反”“合作化”,店名被改為沒個性的“光祿坊一店”,生意就日漸清淡。理髮可不是個好行業,吃這口飯,沒有辦法,有時候生意做不過來,有時候又冷冷清清,一個人也沒有。
回首往事從來不是個落伍的人
理了一輩子發,我的總結就是技術要過硬,態度還要好。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所以隨着時代的進步,髮型也越來越多,都要靠自己琢磨。比如在街上看到個新髮型,自己就能想得出這該怎麼剪,隨時保持理髮店的最新潮流。有人說土,我就改進。記得以前香港流行一種髮型,叫“假全黑”(福州話意譯),近看是寸短,遠看像長發,就是所謂的假的全頭黑髮。要剃全頭寸頭,撒三次粉,剃三次,耗時費力,最後一遍剪完,光亮如鏡。我現在耳聰目明,手腳也很靈活,如今很多流行髮型,我也能理得出來。何況我的老技藝,現在美髮店的那些年輕人,哪裡會啊!這可都是大功夫,挖耳、洗眼睛、治落枕,都是我的絕活。光挖耳工具,就有五小件,掏耳的有小鑷子、小鏟子、耳刀等。洗眼睛,用小銀珠,放在水裡,滌盪上幾次,說不出的舒服。老主顧們都說,像換了新耳朵新眼睛一般,他們也都是沖這來的。我還開着店時,洪山橋、倉山那麼遠的老主顧都會跑過來,睡覺了也被他們從床上拖起來,非要我剪不成。
(摘自《東南快報》 林佳、劉彬/文)
(責編:雲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