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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兒童的春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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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守兒童的春天(七)

  文/兵蘭

  或許是被外婆跟媽媽的電話吵醒,酣睡一覺的小心怡莫名地睜大着眼睛,一臉迷茫地望着外婆,望着這個讓她陌生的家。左右環顧以後,她再次把眼睛緊緊地盯着外婆。難道小心怡已經感受到媽媽走了,難道她已經知道這個家將是她童年第二個成長的地方?

  “乖,乖,寶貝,你醒了呀?看看我是誰呀?哎呀,不會不認識外婆了吧?你看,你這樣盯着外婆,外婆都不好意思了。”

  外婆用手指拔弄着小心怡兩個小酒窩,逗樂着她。可愛的心怡咧嘴就笑了,“咯咯咯”地好想跟外婆說點什麼。

  沒過一會兒,心怡笑呵呵的臉龐忽就陰了下去,沒有預感地開始“哇哇”地大哭起來。

  這可嚇壞了一臉不知所措的外婆,她趕緊站起身把小心怡順勢放到床鋪上,就慌亂幫她沖奶水去了。她知道,寶寶餓了。

  “好了,寶寶,是不是餓了呀,來,外婆幫你沖奶奶了。”

  一直不喜歡躺在床鋪上的心怡,這下子更惹火了,“哇哇”地哭聲撕破了這個靜寂的小山村,震耳欲聾地搖晃着外婆那間古老破舊的小屋。

  外婆慌慌張張剪開早備好的奶粉,舀了好幾勺葡萄糖跟白糖,倒進奶瓶,使勁拚命搖晃着。可小心怡的哭聲卻一陣比一陣洪亮,一聲又一聲地催促着外婆。“哇哇,我餓了。哇哇,我餓了。”

  “來嘍,來嘍,我們寶寶的飯飯來了。”外婆一手抱着四肢朝天弄舞的心怡,一手握着燙手的奶瓶“呼呼”搖晃着。

  因為太燙,外婆隔不了一會兒,用嘴唇在瓶嘴邊輕輕試探着。可懷中的小心怡此時已經完全發怒了,兩隻小手兩隻小腳不停地空中飛舞着,外婆慌張地叫着外公。

  “孩子他爸,快,快,快打一盆冷水,把奶瓶放進去冰一會兒,這小傢伙我有點招呼不住了。”

  堂屋裡心怡的外公正在編織着一張草席,聽到吆喝聲趕緊放下手中的活,端了一盆冷水過來,把奶瓶摁在水裡冰冷着。一分鐘,兩分鐘,時鐘一分一秒地過去,可小心怡的哭聲不但沒有一絲減弱,反正更加威猛了。

  急得團團轉的外婆抱着她左右搖晃,手忙腳亂地在屋子裡踱來踱去,嘴裡還一疊連聲地嚷嚷:“我的乖乖,你不哭了,行嗎?小孫孫,等下下,等下下你的飯飯就來了。”

  “好了,不燙了,吃吧,別哭,可憐的孩子。”外公終於探試到奶瓶不燙了,遞給外婆,心疼地說。

  外婆接過奶瓶,拖了把椅子坐下來,把奶瓶送到心怡嘴裡。心怡或許真的是餓極了,以為是媽媽的乳汁,趕緊伸開嘴唇準備來一場狼吞虎咽。可沒想到,剛一碰觸到嘴邊時,可憐地心怡鬆開了奶嘴,又能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外婆依然一臉不知所措的看着懷裡哭鬧的孫女,原來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這小傢伙還真的不吃奶粉。

  “吃吧,寶寶,你別哭了,外婆的心都碎了,你知道嗎?不吃會餓壞你的,你多少吃點行嗎?我求你了,我的小孫孫。”

  可無論外婆怎樣努力,哭得一臉通紅的小心怡就是不張嘴吃奶。她是不是知道這奶嘴不是媽媽的乳頭那麼體香?她是不是已經嘗試到這奶不是媽媽那醇香的乳汁?

  外婆吩咐外公用手使勁按住鬧騰中的心怡,壓住她胡亂飛舞地小手,硬塞着奶瓶往心怡嘴裡送,可憐地小心怡就一次次咬唇不張嘴。

  空氣在那一刻似乎要凝固了,外婆感覺呼吸都已經困難了,這可怎麼辦呀?

  重慶的正月,雖然已經入春了,可寒冷依然壓迫着這座城市。哭鬧得一塌糊塗的小心怡額頭已經密集地布滿了汗珠,外婆看在眼裡,痛在心上。她慌忙鬆開心怡的小圍裙,用儘力氣摟着她,哄着她。

  就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直到奶瓶里的奶漸漸冰涼,小心怡還是沒張嘴吸一口。

  “我就說了嘛,讓她媽斷奶后再走,就是不聽,你看現在怎麼辦?這小傢伙肯定不吃奶粉,奶粉有很大的腥味,孩子從沒吃過,肯定不會吃,真可苦了這孩子呀。”外公埋怨地在屋子裡抽着悶煙。聽着小心怡幾乎嘶啞的哭聲,他也心急如焚,心碎一地。

  “不行,這樣哭不是辦法,現在快中午了,還滴奶未沾。來,孩子她爸,別發愣了,你抱着她,我去找把勺子灌點給她吃,不然,真會餓壞的。這不,還是大清早吃她媽媽的奶了。”

  外婆心疼地把小心怡給外公抱着,她快步走到廚房,取了一壺開水暖了奶瓶,輕輕倒了幾點奶水到勺子里。

  哭得不停抽泣的心怡,滿臉通紅,她用哭紅的眼睛莫名地看着外公外婆。那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一個從不輕易流淚的外公也心疼得流淚了。

  外婆按住小心怡的脖頸,用手撐開她的薄唇,試圖能強行灌一點到小心怡嘴裡。可是,可憐的孩子居然在那一刻開始嘔吐了,那白色的液體順着她的嘴角不斷往外溢出,外公外婆看到這傷心的一幕,心碎得聽不到一點聲音。

  或許真的是母女連心,車上的町蘭此時剛好到了縣城,她匆匆拖着行李,緊跟着陳姐趕往去售船票的碼頭。可她的心,“呯呯”地跳個不停,她彷彿聽到女兒一聲比一聲緊急的哭叫聲。

  她一臉憂心地對走在前面的陳姐說:“陳姐,怎麼這時候忽然間我的心好亂好急,會不會孩子在家有什麼事呀?是不是找着要我的奶吃,要不然,我怎麼會感受得如此清晰,而且兩邊乳房也開始脹痛了。”

  “哎,乳房脹痛是好難受的,我那時跟孩子斷奶也是這樣,幾天躺在床上都動不了,渾身都不舒服,最後我婆婆幫我熬了壺麥芽湯,喝了后慢慢才不痛了,也真難為你這麼辛苦了。”陳姐心疼地說。

  “哦,臨走前我媽也幫我熬了一鍋麥芽湯,用可樂瓶幫我帶了一罐,在我包里,等下到碼頭了才能打開喝。要不,借下你的手機我先打個電話回去行嗎?這心,從沒有過的難受。”

  “好,給你,打吧,能感受到你的難受,堅強些。”陳姐安慰着她,順勢掏出了手機。

  “滴,滴……”電話通了。

  可等了很久很久,一直沒人接聽。

  “這怎麼辦?陳姐,電話沒人接。”町蘭擔心地問。

  “可能你爸媽抱着孩子出去了吧,過會兒再打,別急,孩子一定會沒事的。”陳姐再次好心地安慰着一臉焦頭爛額的町蘭。

  十來分鐘到碼頭的路程,對於此地的町蘭來說,彷彿千斤巨石般地壓迫着她沉重的雙腿,她分明感到寸步難行了。

  “來,包給我吧。”好心的陳姐扭頭看到一臉蒼白的町蘭,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還沒等町蘭有所反應,陳姐一把奪走了町蘭手裡的行李。

  於是,本就不高大肥胖的陳姐背上背着一個大行李箱,手裡還拖着兩個小行李袋,匆匆地穿行在去碼頭。町蘭只能眼睜睜看着照顧着她的陳姐,真慶幸這一路遇上這麼好的一位老鄉,要不然,她懷疑走不到丈夫身邊就會倒在路途中。

  就這樣一前一後緊緊跟隨着,終於趕到了碼頭,川流不息地人群在町蘭眼前不停晃動着,叫喚聲,吵嚷聲,嬉笑聲,打鬧聲,吆喝聲,把這個喧嘩的碼頭映襯得熱鬧非凡,可心早已飛走的她來不及欣賞這麼久違的一道風景線。整個人整顆心為女兒肝腸寸斷地牽挂着,擔心着。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稍微安靜一點的小店旁,陳姐幫町蘭買了一瓶水就去窗口買船票去了。她囑咐町蘭好好歇息一會兒,靜靜等她回來。

  脹痛的乳房,疼痛的心窩,焦慮的情懷,讓町蘭一時之間難受得想窒息。歇息下來的她慌忙從包里掏出母親為她準備的麥芽湯,“咕嚕咕嚕”一連喝了好幾口,心才開始慢慢舒緩過來。

  正月,回家返程,外出務工的人真多,町蘭靜靜地斜靠在行李邊,想着女兒,想着丈夫,想着父母,想着這個家,想着這一路遇上這麼好的陳姐,她一次次淚流滿面,可她又一次次告訴自己,必須堅強地挺過這個關口,等待着與丈夫一起打拚,等待女兒快快長大。

  時鐘緩緩地轉動着……

  “哎呀,今天怎麼這麼多買票的呀,把老娘給擠死了。”陳姐風塵僕僕拿着兩張船票吆喝着回來了。

  “陳姐,辛苦你了,以後去了那邊,我跟老公會好好謝你的。”町蘭由衷地對陳姐小聲說著。

  “這有什麼呢,又不是外人,還有什麼謝不謝的呀。以後別這樣跟我客氣,要不然,不理你了。”陳姐誠懇的笑意充盈着町蘭此時不平的心扉。

  “哦,現在奶乳房還有沒有脹痛呀?趕緊喝點你媽帶給你的麥芽湯,這個呀,很管用。”陳姐忽然想起了還沒斷奶的町蘭,悠悠地說。

  “喝過了,陳姐,可兩邊乳房還是脹痛,現在感覺連手臂都抬不起來了。”

  “沒事,這是要有個過程的,我在這看行李,你趕緊去廁所用手擠壓一些奶水出來,可能會好受些。”

  町蘭一臉窘態,找了個公共廁所,把那白色的乳汁一點點往外擠壓,她的心也一點點往下沉……

  從廁所出來,陳姐從包里掏出公公婆婆帶給她油炸好的土豆片,還有一些雞蛋,瘦臘肉,香腸,鋪開一張大白紙,作為她們臨時的“餐桌”。

  “好了,打個打電話回去吧,看看孩子在家怎麼樣?打完了,我們就開始吃點東西了。要不,晚上趕輪船的力氣都沒有。”陳姐拿着手機,一臉專重地說。

  “滴滴滴”電話通了,響到第三聲時,母親的聲音從耳畔傳了過來。

  “是町蘭嗎?現在到哪裡了?買好船票了嗎?”顯然,那邊的母親已經擔心了好半天。

  “買好了,媽,是晚上9點多的。心怡怎麼樣啊?哭了嗎?她吃奶粉了嗎?”

  “哎,町蘭呀,說了你可別擔心啊?這孩子呀,現在滴奶未沾,一直哭個不停,無論你怎樣哄她,就是不吃,這不,我跟你爸把她抱到你伯母家轉了半天才回來。現在哭累了,睡著了,哎……”

  母親終於帶來了不好的消息,還有那一連串無奈的嘆息。

  “那怎麼辦?媽,我該怎麼辦?孩子沒奶吃,我的奶又脹痛得往外擠,媽,你說我這是不是在作孽呀?作孽呀?”町蘭已經控制不了這是在公共場所,不能自己地放聲大哭起來。

  “別哭,町蘭,現在已經這樣了,能怎麼辦呢?你放心吧,等孩子餓極了,她肯定會吃的,你伯母她們也是這樣說。這幾天我跟你爸啥事也不打算做了,會好好照顧她的。你保重好你自己,別太傷心。”

  因為陳姐的手機是外地的,打電話昂貴,所以町蘭只能匆匆掛掉了電話,可她心裡的疼痛不亞於利箭穿心,任何言語也形容不了她此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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