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從部隊複員后,分配到一家事業單位工作,還干他在部隊的老本行——文書。
不久,單位就分給他一套房子。雖然不是新房,周可還是非常高興,因為再也不用自己在外面租房住了,上班也不用擠公交車了。同事們都嚷嚷着讓他請客,說他幸運,要不是辦公室小馬因為考取國家公務員調走了,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分到房子。周可真的在飯店擺了一桌,差不多花了他半個月的工資。雖然有點心疼,但還是高興。
喝完酒後,回到自己已經裝修一新的小家,周可這裡瞧瞧,那裡看看,躺在床上兩眼直直地瞅着天花板,愣是興奮得一宿沒睡好覺。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周可也深知這個道理。其實,他早就在心裡盤算好了,一定要跟鄰居們搞好關係,特別是一個單元的鄰居,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所以,他現在上下班只要是在樓道里碰到同事以及他們的親屬,都是先開口熱情地打招呼。可是,周可慢慢地發現,鄰居們總是對他不冷不熱的。特別是二樓劉阿姨最近都不願搭理他,還有對門小劉。有一次,他在樓梯口遇到小劉,剛想打招呼,小劉卻像沒看到他一樣,急匆匆地從他面前而過,手裡還拎着個東西。周可掃了一眼,好像是個燒水的電熱壺。
周可很納悶,這到底是怎麼了?自己做得也可以呀,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更讓他生氣的是,半年民主測評的時候,他的票數雖然不是最低,但基本上是倒數。
直到有一天,這個疑團才終於揭開:那天,單位召開中層人員會議,周可照樣列席做會議記錄。中途,他的鋼筆突然沒有墨水了,他便起身到辦公室去充墨水。剛走到門口,他就聽見裡面有人在議論他:“你說這個周可,平時看起來也很精明,怎麼在這個事上就不開竅呢!我也曾多次旁敲側擊地跟他說過,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你說大家就住在一個單元,整天見面,我們不能一直躲着他吧——就因為儲藏室里的電費不用自己掏,我們經常拎着水壺到下面燒水這點小事……”聽聲音是劉阿姨在說話。
“對,確實挺不方便的,我每次拎着水壺見到他,就跟做賊似的,你說彆扭不彆扭!到底不是‘自己人’,再說他又經常跟領導在一起,誰知道他會不會泄密……”小劉也幫着說。
一席話,讓周可茅塞頓開。其實,周可早就知道儲藏室里的電費不用自己掏,因為自從他搬來后,經常看到大家拎着水壺到儲藏室,加之劉阿姨確實含含糊糊地跟他說過。但是,他一直沒有像他們一樣去做,一是因為嫌費事,二是他確實不想占單位這點便宜。但是,沒想到因為這點小事,竟然讓大家對他耿耿於懷,而且還影響到他……
回到會議室,周可的思想一直開小差。會議進行了什麼內容,他一概不知,因為劉阿姨她們的話一直在他的腦海里縈繞。
下班回到家,他還在思考着這個問題。雖然他實在不想違心地去做自己根本不願意做的事,但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從那以後,周可每天上下班手裡除了公文包以外,又多了一樣東西——電熱水壺。但是,他的水壺表面上跟別人的都一樣,可裡面根本沒有水,是空的,只是一個“道具”。即使這樣,還是給他帶來些許不便,但是效果很明顯。剛拎了幾天,鄰居們就明顯地對他熱情起來。現在見到大夥,不等他開口,對方就先問候上了。甚至有一天,他剛下班回到家,外衣還沒來得及脫掉,劉阿姨就敲門而進,端來一盤熱騰騰的餃子。周可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沒有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一時間張口結舌。倒是劉阿姨爽快,說:“客氣啥!都是‘自己人’,還不快趁熱吃,等涼了就不好吃了……”
還有一次,周可的煤氣用完了,他到煤氣公司換了一罐,剛要往樓上扛,正巧小劉回來了,老遠就喊:“等會兒,周哥,我來幫你扛,看我這身板,可比你有勁!”周可忙說:“這怎麼好意思,還是我自己扛吧!”小劉有點生氣地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己人’,以後有事您說話……”說完,扛起煤氣罐就往樓上走。
周可還想說點什麼,可是,嗓子眼兒就像被根魚刺卡住了,很不舒服。看着小劉肥碩的身軀慢慢地消失在樓道里,周可搖着頭笑了,但是,笑得很苦、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