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標題#e#(一)
她的名字叫夜,這不是她的原名,她也沒有名字,而是我喜歡這樣叫她。
她喜歡一個人在闃靜的黑夜裡漫步。看星星,看月亮,看她喜歡的東西。累了,她就蜷縮在路旁,把頭埋在膝蓋上,然後靜靜地睡了。她就像一朵黑夜裡綻放的憂傷的花,有素凈的花瓣,馥郁的花香。而當身邊的花朵從黑夜中醒來,準備迎接清晨的陽光時,她便揉揉惺忪的睡眼,直起身,消逝在白茫茫的光暈里。她是曇花一現般的美麗,她卻只屬於黑夜,在黎明破曉之前,她就會把所有的憂傷與美麗揉碎成滿天散落的星光,然後一絲不掛地迅速枯萎。她是夜的使者、夢的精靈。
(二)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怎麼會沒名字呢?你一個人經常在這嗎?”
“不知道。”她的眼神里流露出夜的深邃與縹緲,讓人沒法捉摸、難以靠近。
“告訴我好嗎?”
“不知道。”
“那我送你回家好嗎?”
“沒有家。沒有。”她還是定定地看着我,像是在渴望什麼。“你帶我回去吧。”
“去哪兒,你不是沒有家嗎?”
“隨便你,去哪都可以,我只想有個人能照顧我。”
我頓時起了憐憫之心,拉起她的手。“走吧,我帶你回我家。”
“你能保證你不是個壞人嗎?”她掙開我的手,一臉嬌嗔地望着我。
我這才發現她的手竟是這般冰涼,像是完全失去體溫的人。
“你看我像嗎?”我沖她笑笑說:“你剛才那表情,還真是……”
“你不像。”她冷冷地回答,“你就是。壞人通常騙小女孩的時候總會露出一臉齷齪的笑。”她望着天邊發亮的雲層說“我該走了。你明天在來找我吧。”
“喂,我不是壞人啊。那我明天什麼時候能找到你。”我衝著她單薄的背影喊。
“夜。”她丟下一個字,徑直地往前方走去。她的聲音在凌晨四五點的空氣里回蕩,格外的清晰與死寂。
路的兩旁是一排整齊而頹敗的法國梧桐,她踩着落葉,背對光線,一步一步地走向盡頭。而我轉過身,天已經微微發亮,再回過頭,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時候,我篤定地認為她一定只生活在我的夢裡,現實中,她是不存在的。
然而,我又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夜,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手掌的溫度,那種感覺就像觸摸十二月大地般的冷寂與肅殺。
我開始想念她了,我真的很想再見到她。
而她總是徘徊在黑夜與黎明之間,穿着自己喜歡的裙子,披着一頭蓬鬆的棕褐色長發,通常還趿着一雙白色的帆布鞋,時不時就獃獃地仰起頭望着天。
天上有什麼呢?
或許有什麼吧。
在人們眼中,她也許是墜入凡間的仙女,因為她仰望天空的神情是單純而憂傷的;而或許,她是個患有輕微精神病的瘋女子,只是喜歡在黑夜裡望着天罷了。
(三)
“夜,你還好嗎?”我輕聲地問她。
“我不叫夜,我沒有名字。”她微微仰起頭說:“你來了?”
“嗯,我來了。”
“為什麼?”她抬起頭。我看到她黑暗中的眼睛,比她手掌的溫度更讓人心寒。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又來找我?”
“不是你讓我找你的嗎?”
“沒有。我只是告訴了你,你能找到我的時間。”
“那,你想我走?”
“不,你留下,陪我好嗎?”
我在她身邊坐下,猛地發覺,這凌晨的溫度是讓人經受不住的,而她卻只穿着一條單薄的裙子。
“你冷嗎?”
“不。”她頓了一會又轉過臉對我說“我好冷。”
“我脫外套給你。”我把外套裹在她肩上。她真的好瘦弱,單薄得就像張紙。
她朝我微笑,說“你還是個壞人。”
“為什麼?”
“壞人總會裝成一副好人樣子。”
“是嗎?那我就算是咯。”
“嗯,你是。我也是。”
“你也是?”
“對,我也是。因為壞人也喜歡騙好人的東西。”
“那我又是好人咯。”
她搖搖頭,“反正你就是壞人。”說著,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笑的樣子真的讓人覺得心疼。
明明是一束盛夏的花朵,卻不合時令地在冬天綻放。她本應受寵,享盡她觸手可得的所有關心與愛護。她卻拒絕了,孤傲而落寞地忍受冷冽的風、凄寒的雨。我突然有種想照顧她一輩子的衝動,甚至想把她立刻攬在懷裡。
“為什麼總是一個人待在這裡?”
“不是告訴過你。我不知道嗎?”
“你知道的,你不想告訴我。”
“那你為什麼想知道呢?”
“因為……我想照顧你。”
“真的?你不會只是想佔有我吧?”她眼神里露出了悲哀。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壞人啊。”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喜歡我?”
“我……”
“不要喜歡我,我不值得你喜歡。如果你只是純粹的同情我,那我不接受你的可憐。”
“為什麼你總喜歡拒人千里?”
“不知道。我習慣了。”
“習慣什麼?”
“拒絕和被拒絕。”
“有男朋友嗎?”我打斷她的話說。
“有。沒有。”
“過去有,現在沒有?還是?”
“從來沒有。”
“那為什麼說有?騙我?”
“不,不是騙你。我想。”
“什麼,你想?想什麼。”
“有。”她拉緊外套的領子說“我想要男朋友。我想他能好好地愛我,好好地照顧我。”說完,她把臉轉向我“你可以嗎?”
“你不是說,不准我喜歡你嗎?”
“哪有不準,喜歡我是你的自由。但我不值得你喜歡。可是我需要一個人來照顧。”
“嗯,我願意。”
“誰讓你說願意了,只問你可不可以。”
“哦,哦。可以,可以。”
“只是可以。但不能擁有。”
“不能擁有你嗎?”
“嗯,我是屬於黑夜的。不會給你,也不會給任何人。我只准你愛我,還要照顧我。但我不會喜歡你,不會。你能答應嗎?”
“我想,我能。”
“是想象的,還是真的?”
“真的。”我一字一句地說:“我一定做得到。”
她笑了,像是午夜裡盛開的花。“你看來,還真是個壞人。”說完,她脫下外套,丟下一個字“夜”。
(四)
她又消失了。
她又一次和黑夜一起殞滅。她是無法忍受光亮,還是喜歡沉溺於黑暗呢?我無從得知。只知道,我喜歡她,想照顧她,而她並不喜歡我。
我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我會喜歡上她。我也明白,這段感情只是單方面的付出,永遠得不到回報。而我心甘情願,我不求我的付出能讓她愛上我,但至少她會不再寂寞。
我和她在空蕩蕩的街上漫步。她走在我身邊,而我們從來沒有牽過手。不像普通的情侶,需要熱烈的擁抱和甜膩的話語來表現彼此心中的愛意。這不需要,因為周圍是死灰般沉寂的街市,再熱烈的擁抱也會迅速降溫,再甜膩的話語也驟然失效,這裡只需要安靜,像生命停止般的安靜。黑色是我們感情的基調。沒有張揚的暖色,也沒有低沉的冷色,一切都同化為黑色,因為那代表成熟與冷靜,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感情所需要的。急於炫耀的暖色會在熱戀之後黯然失色,過分保守的冷色通常會加速感情裂痕的賁張。所以,我和她都願意把所有的顏色混在一起,把所有的感情都孤注一擲,最終讓最最妖冶的黑來收攬所有的一切。
“喜歡這樣子?”
“嗯,一直都喜歡。你呢?”
“也喜歡,因為你喜歡。”
“不準說討人歡心的話。”
“什麼?你這人還真奇怪。”
“因為這裡不需要,你看,這裡只有黑色,最純凈的顏色,無需羼雜任何東西,懂么?”
“或許。”
我和她在黑暗的街市裡走了很久,直到東方泛白。
她沒留下任何話,只是伸出雙手去擁抱空氣,然後轉過臉衝著我微笑。
隨後,她轉過一條街,就又消失在黑色里。
她又一次徹徹底底地消失了。而我坐在一家商店的櫥窗旁,直到眼睛能隱約感受到光亮,才直起身,向家走去。
回到家,我突然想打手機給她,卻發現我至今還不知道她的號碼;或者說我還不知道她是否會有手機這東西。
怎麼辦?我想知道她去了哪裡,而她現在又哪裡?
我捲起屋內的窗帘。陽光肆意地打進屋子,讓我一時睜不開眼。或許,是習慣黑夜了吧。從沒有這麼深刻地體會到黑色的意義。我甚至一度認為,那顏色是鬼魅的,是充滿幽暗與靈異的象徵。而現在,我反倒覺得,它是所有顏色中最純凈的。因為,夜喜歡它,所以,我也喜歡。
現在真的想她了。
雖然我倆的對話從來只有幾句,但她像是對我傾訴了很多很多似的,那些話就在我心中反覆地回蕩。儘管我們總是在黑夜相見,我也不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臉,但我相信,那一定是張美麗得無可挑剔的臉。
我開始在速寫本上仔細地勾勒。
我想她應該是這樣的,這樣的美麗。
我畫了兩張。
一張是她蜷縮在街角,下巴微微地揚起,含情脈脈地望着天。還有一張是她站在逼仄的街巷裡,一臉迷茫地望着前方。我想把這兩張畫送給她,可是心想,即使給了她她也根本看不清上面畫著什麼。但願她能在白天的時候,無心地瞟一眼吧。
(五)
“你在哪兒?我聽到你的聲音了。夜,你在哪兒?”
“你快來啊,來找我。”
“我不知道你在哪兒啊?”
“在這。”她從身後摟住我,“呵,我找到你了。”
“今天很開心嘛?”我抓着她的手說“給你帶了兩幅畫,我自己畫的。”
“誒,你笨呢?現在這麼黑怎麼看?”
“你白天就不能看嗎?”
“白天?我的世界里只有黑夜。”
她緊緊抓住我的手“不要問為什麼,這不需要解釋。”
“你猜猜畫的是什麼?”
“是星星,是月亮,是黑夜。”
“為什麼會是這些?”
“因為它們是最漂亮的呀。”
“可是,我的畫的是你。”
“什麼?你又開玩笑了。你從來都沒清楚地看過我,又怎麼畫呢?”
“我想象的,我想你就是那樣的。”
“那樣的美麗。”我把嘴唇靠在她耳邊說
“不準說討人歡心的話。”
她掙脫開身子,轉過來,踮起腳尖吻了我的側臉。
“記住我,好嗎?”
“我會的,永遠。”
“不要永遠,永遠太遠了,只要在每個黑夜結束之前,都記住我。”
“你要走嗎?”
“不,我不走。可我不能給你什麼,連情侶間最最普通的關心和愛護都不能給你,所以,我不要你再為我付出了。”
“可是,我願意。”
“不要說這句話。”她用手捂住我的嘴,我能感受到她手指冰涼的觸覺和她指縫間流溢出香氣。
“我怕你說了,就再也實現不了。”
“怎麼會呢?我真的,是喜歡你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會喜歡你的,你只需照顧我,哄我開心,懂么?”
我望着深藍色的天空,將她一把抱起“不,不是這樣的,我愛你。就算是黎明將至,我也會在每個有陽光日子裡,想念你,永遠。”
她不再作聲,只是定定着望着天。
(六)
夜說她想要離開一段日子,可能暫時不回來了。我問她為什麼,她只是緊緊地抓着我的手說,這不需要解釋。為什麼她總是這樣,像黑夜一樣的神秘、難以猜測。
“不,你必須得告訴我。”我開始發火“告訴我。”
“不知道。”
“你為什麼總是不知道,那你到底知道什麼。”
“我只是想離開你一段日子。”
“你跟我走。”我抓着她的手說“跟我回家。”
她沒有說不,只是像只受了驚的小羊,毫無縛雞之力的被我拽着。
“你帶我去哪兒?”
“回家。”
“我沒有家。”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你要做什麼。”
“照顧你,一輩子。”
“不,我不要你照顧。不要!不要!”她一把掙開我的手,向黑魆魆的街巷跑去。
我分不清她在向那個方向跑,我衝著空氣大喊“夜,你回來,你回來。”
而回應我的只是她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她走了,或許再也不回來了。我跪倒在地,捂着臉失聲痛哭。
她為什麼總是這樣,她寧願選擇黑夜也不選擇我。
為什麼?為什麼!
難道我給不了她光明,給不了她溫暖嗎?
我沿着街邊瘋狂地奔跑。
而黑色像是凝結成一塊暗紫色的傷痛,我越是奔跑,越感到有股不能承受的痛苦。
夜,你回來。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奢求你這麼多。你回來啊。
我越是呼喊,越是感到筋疲力盡。
我不斷地繞過一條條街,不斷地沿着街呼喊。
最後,我被轉角的垃圾箱絆倒在地。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地喘息。我發覺我的心臟將會立刻停止跳動,而我就會在黑夜的懷抱里死去。我閉上眼。而腦海里不斷地浮現夜的畫面。我又奮力將自己支撐起來,拚命地往前跑。但沒跑幾步,就一頭撞在沿街的指向牌上。我蹲坐在地上,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我又合上眼,像宿命般地等待黑夜的離去。
(七)
夜走了。一走就是兩個月。
在這兩個月里,我夜夜祈禱、日日期盼,希望還能再見到她。
每天睡覺前,那兩幅畫我都會看上好久,然後把它放在床頭,才能安心地入睡。我時常會去和她曾經一起漫步的街市,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閑逛。
我知道,她並沒有走。只是躲在一個地方,一個我永遠也到不了的地方。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愛上她。是出於對她的憐憫嗎?還是只想默默的守護她?如果說是後者,那麼我苦苦的追求,又為了什麼呢?而她又是否能理解呢。或許可以吧。
“你叫什麼名字。”她曾經小聲地問過我。
“沉默。”
“嗯?不喜歡透露自己的名字?”
“我說了啊。”
“什麼?”
“我叫沉默。”
“好好玩的名字。真名嗎?”
“對啊,我也不清楚父母為什麼給我取這個名字。”
“嗯,沉默,沉默。”她在嘴裡小聲地咕噥着。
後來,她也再沒有提及過關於我名字的事情。只是一直都叫我“默”。她的聲音那麼輕,像是一股悠悠的香味瀰漫在午夜的空氣里。我喜歡她這麼叫我。我叫她“夜”,她也慢慢接受了。她說我倆的名字組合起來很有意思,叫“沉默的夜”。我笑着說也可以叫“夜的沉默”啊。她靠着我的肩上,喃喃地說“其實,知道嗎,我多麼喜歡我就是你的,你就是我的。”
我沒有回答,就這樣抱着她,一直等到天明。
現在每個晴朗的夜晚,我都會一個人待在陽台上,倚着欄杆望着天上的星星。我想,她就是夜的化身,她每天都在我身邊。我這樣安慰自己。直到,她又一次出現了。
“你去哪了,為什麼這長時間不來找我?”
“從來都是你來找我的。”她有些撒嬌的說。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那天……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為什麼又是不知道。”
“不知道哪天我會不會又消失了,我真得不知道。”她苦惱着抓着頭髮“原諒我,我不是故意。”
“早就原諒你了,你本來就是屬於黑夜嘛。”
“就不想擁有我嗎?”
“想,很想。可是,你不是說過,你不會給任何人嗎?”
“除了你。”她囁嚅道“我想你了。”
那天,我把她帶到家裡。
我打開房間所有的燈,想把她看得仔仔細細。
她跟我想象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明澈的眼睛,高挺的鼻樑,精緻小巧的嘴。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就像是從那兩張畫里走出來的一樣,實在太令人驚慕了。
“你真漂亮。”我捧着她的臉說。
“因為,漂亮的事物總是在黑夜出現,像星星,像月亮。”
“你比它們都好看。”
“不準說討人歡心的話。那樣不好。”
“不喜歡聽?”
“嗯,容易膩的。”
那天夜裡,我沒有睡。我只是不斷地回想和她在一起的畫面。
和她一起在黑暗中逛街,卻從沒牽過手。抱着她一直等到天明,卻從沒親吻過她。好像我還記得,她親吻過我,不過忘了是在左臉還是右臉。
現在躺在我身邊的她,安靜地睡了。我聽着她輕輕的鼻息聲,看着她在黑暗中的臉。我真的想一把摟住她。可我知道,我終究不能擁有她。
第二天清晨,等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床邊留有她的一封信。
親愛的默:
我走了,可能再也不回來了。不準再想念我,但是,要在每個黑夜結束之前,都記着我。我一直說你是個壞人,那是因為你對我實在太好了,我沒有任何可以回報你的東西,包括我自己在內。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我總是對你說不喜歡你聽講甜膩的話,其實,你知道我內心是多麼感動么。只是我真的不知道,這段感情還能持續多久。那段時間我時常提醒自己,我不適合你,你也照顧不了我。所以,我選擇了離開你,但還是忍不住地想念你。但是,我想我終究還是得去一個屬於我的地方。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黑夜嗎。因為白天太複雜,而黑夜是最純凈的。
我真的不善於寫信,所以只能對你講這麼多了。其實,很多東西都難以言表,我想你會明白的。
我會在每個有星星的夜晚想念你,但願你也是。
夜
我把這封信摺疊起來,放進一個小盒子,然後找來一把鎖鎖上。隨後,我就扔掉了那把鎖的鑰匙,把盒子密封在一個陳年的鐵皮箱里。讓它永遠都見不到陽光,永遠都待在黑暗裡。
我來到鏡前,發現自己已很久沒有刮鬍子。
刮掉鬍子,我沖了一把澡,穿上乾淨的襯衣,走進房間。書桌上還擱着幾個月前看過的一本書,書名叫《分手信》。我拿起來拍掉上面的灰塵,看到封面上印着一行字:離開,
才是真正的愛。
夜的女孩 標籤:賣火柴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