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舞兒和蔣錚是一條巷子里青梅竹馬長大的,從小蔣錚就是席舞兒的小跟班,讀技校了,蔣錚又成了席舞兒的車夫,上學回家都用自行車馱上席舞兒。蔣錚性格憨厚木訥,寡言少語,席舞兒漂亮活潑,在班裡是風雲人物,也是男生們討好的對象。班裡有個富家子弟和席舞兒處得火熱,濃情蜜意時,男生家長發現了他們的戀情,看不起出身貧寒的席舞兒。席舞兒氣得大罵:“什麼東西!哼——”她暗下決心,將來一定找個富有的丈夫,出出這口惡氣。
蔣錚會畫畫,人物畫像畫得惟妙惟肖。畢業前夕,他為班裡每個同學精心畫了一張像送給他們。席舞兒遭人遺棄心中正煩悶,滿以為對她言聽計從的蔣錚會畫一張最俏麗的肖像送給她。不料,席舞兒索畫時,蔣錚紅着臉半天也沒掏出一張紙片,幾個女孩子掩嘴竊笑。兩年來漂亮的席舞兒在班裡奪盡大家的風光,正好看次笑話。席舞兒氣得粉臉通紅。
不過,席舞兒很快就揚眉吐氣了。周日,席舞兒去火車站賣報和幾個旅客閑聊,談吐幽默風趣的席舞兒逗得大家開懷大笑,臨上車的一個中年男子叫住席舞兒問了一些情況,遞給她一張名片,讓她技校畢業就去他公司公關部上班。席舞兒看了名片才知道他是省城一家知名公司的老總。席舞兒在班裡興高采烈地宣布:她是第一個找到工作的人。
席舞兒動身時,蔣錚死乞白賴地要跟着。席舞兒雖然恨死他,但還是點了頭,她要讓蔣錚看看她是怎樣飛黃騰達的。席舞兒去了就上班,蔣錚卻被拒之門外,他只好自己去找活干,席舞兒幾次發現他騎着輛破自行車,到郊外去馱土,裝入花盆裡到居民小區賣給老頭老太們養花種草。
席舞兒性格開朗活潑,簡直像個開心果,公司許多合同都是在她的嘻鬧中籤下來的。不多久就傳開了,說那寫字樓里有個逗人開心容顏傾城的美人兒。於是,席舞兒天天都會收到大捧大捧的玫瑰、德芙巧克力、蘇州絲巾、湘鄉手絹兒,還有寶石手鐲,黃金胸針,以及無窮無盡又甜蜜又肉麻的情書。公關部辦公桌上堆滿了鮮花,同事們驚呼:“席舞兒,你成了大眾情人呀!”
蔣錚看到這情景,笑着囑咐她:“舞兒,眼要睜大些呀!”
席舞兒還是被寫字樓的一個老總俘虜了,那人四十齣頭,雖說離異卻是個沒掉一點身價的鑽石王老五。他對席舞兒愛得瘋狂,席舞兒對他也是有情有意,關鍵時刻席舞兒總是守住了姑娘家的最後一道防線。老總對她又氣惱又無可奈何。
那天晚上,老總帶着席舞兒到酒吧喝酒,席舞兒原有些酒量,可也經不住他的朋友們輪番相勸。席舞兒天旋地轉走出酒吧,下台階時撲面倒下,鼻樑鑽心刺骨地疼痛,一摸整個鼻樑塌了下去。老總慌了,把血流滿面的席舞兒送往醫院,一查是鼻樑骨斷了,要做手術。醫生告訴他們傷愈后臉上要留下兩條蜈蚣般的疤痕。這是老總不能容忍的,又把她轉到一家個體診所,醫生拍着胸脯說他有祖傳正骨水不用開刀。一個星期後揭開紗布,席舞兒的鼻樑變成一團亂糟糟的肉瘤,個體游醫嚇得關門溜了,老總臉色灰暗地撒手走了,席舞兒捧着鏡子痛不欲生。事後,席舞兒才得知那老總是故意請一班朋友灌醉她,想霸王硬上弓得到她的身子,心裡其實壓根看不起她這個傻乎乎的土包子。
公關部待不下去了,好在公司老總還有良心,念着席舞兒往日的功勞,沒有把她辭退,讓她打掃公司衛生。她一個人搬進大樓頂層的閣樓間,憂傷地隱居在那裡,在痛苦之中煎熬着。
轉眼到了情人節,席舞兒捂只大口罩,提着拖把站在頂樓的落地窗前,望着滿街充滿溫馨情意的紅玫瑰黃玫瑰,現在沒有一朵會送給她。想到自己的處境,席舞兒凄苦得真想從樓上跳下去。
正當她悲傷地想着心事,突然,耳邊響起久違的呼叫聲:“席舞兒小姐,席小姐……”席舞兒聞聲迎出去,天哪!一個送花小工把一大抱她熟悉的黃玫瑰光芒四射地呈現在她面前!
席舞兒顫顫地接過花,還以為小工搞錯了,小工又從貼胸口袋裡掏出一張存款單遞在她手上,說:“席小姐,這裡還有一張存單,密碼是您的出生年月日期,這是九朵天長地久的黃玫瑰,點清了,請您在回單上簽字。”
席舞兒扒開花叢,裡面有一張粉紅色的小卡片,上面寫着:“舞兒,振作起來,去醫院作矯正手術吧,不就是臉留點疤么?不管如何,你在我心中永遠是美麗的。深深仰幕你的人。”
席舞兒的淚水禁不住往下掉,落在花瓣上,花兒好像沾了露珠般好看。她含淚問:“他是誰?”
小工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小姐,客戶讓保密,我不能告訴您。”
席舞兒一定要弄清是誰送她的花,下了班打的到那家花店,店主是個俊俏的少婦,笑吟吟地就是不告訴她。她對席舞兒說:“席小姐,你真幸福,這嬌貴的大理黃玫瑰,到了這裡一枝就是幾十元,你男友真好,一下子送你那麼多。”
席舞兒再次感動得熱淚盈眶,凄苦的心馬上雲開霧散,一片晴朗。為了仰幕她的人,席舞兒住進一家大醫院作鼻樑矯正手術,主刀醫生端詳了好久,要席舞兒提供一張特寫照片作參照,手術時讓她鼻樑向上挺拔些,這樣會達到暇不掩瑜的效果。
席舞兒傻了眼,她只照過幾張登記照,畢業時本想照幾張特寫,蔣錚要給大家畫像,也就耽擱了。席舞兒出事之後,蔣錚連個照面也沒打,新仇舊恨又湧向席舞兒的心頭,她在心裡把蔣錚詛咒了千遍萬遍。
醫生還是為席舞兒作了手術。拆紗布時蔣錚不知怎麼得到消息,也趕到醫院。席舞兒握住鏡子,想照又不敢照,在醫生笑吟吟的目光鼓舞下,席舞兒閉着眼把鏡子舉在面前,睜開,呀!好一副挺拔的鼻樑,兩側的刀口只是條細長的白印,也被鼻樑掩住了,席舞兒歡喜若狂,不知如何表示感謝,醫生指着蔣錚笑着說:“姑娘,你別謝我,要謝就謝你男友,他把你的像畫得太好了。”說著拿出一張畫像,畫像上的席舞兒明眸皓齒,光芒四照,畫像下有一行字:“舞兒,我愛你。”
席舞兒驚愕地向蔣錚看去,蔣錚像個做錯事的小男孩,滿臉羞紅地低下頭。這時,那個送花小工一頭闖進來,把一抱黃玫瑰遞給席舞兒,看到旁邊的蔣錚,他驚訝地問:“先生,您在這裡,怎麼不把花親自送給女朋友?”
席舞兒恍然大悟,蔣錚就是她要找的人。席舞兒也明白了,蔣錚把畫像都送給了同學們,唯獨沒有送給她,這稚嫩的舉止中藏着一個男孩子青春期的秘密呀!席舞兒擁着蔣錚抱怨地問:“你為什麼不對我說?”
蔣錚的頭勾得越發低了,“我怕……我配不上你。”
這一刻,席舞兒心裡說不出是疼痛還是酸楚:“你配不上,還有誰配得上呀?”
容光煥發的席舞兒又回到公司,她是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向老總辭職時,老總一再挽留她,席舞兒謝絕了。她和蔣錚在郊外租了幾間民房,她種花養草蔣錚賣。幾年過去了,席舞兒風吹日晒,一張俊臉晒黑了,那兩條細白的刀痕再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