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是孩子們的天性。我(或者說我們這一代人)的童年是貧乏而又豐富的。說它貧乏是因為,那時候沒有諸如變形金剛、奧特曼之類花樣百出的玩具;說它豐富是因為,那時候的玩具、遊戲基本上是孩子們自出心裁的。即使現在想想,也常有一種自豪之感。
夏日捕蟬
炎炎夏日的中午,似乎永遠是屬於孩子們的。
“伏天......伏天......伏天......”那聒噪的蟬聲,在大人們來說實在是難耐的噪音。然而在孩子們的耳中,那確實是充滿神秘、誘惑而又高高在上的仙樂——可望而不可及。怎樣才能擁有幾隻,那通體黝黑鋥亮,羽翼透明如紗,比我們機靈百倍,終日蟄伏在高樹上似乎從來不知疲倦的小傢伙呢?
我的家鄉是產麥區。農曆夏至一到,金黃的麥浪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散着的,除了高亢嘹亮的蟬聲以外,似乎就剩那甜美誘人的麥香了。剛剛打下的麥子,尾部還長着一層細細的白色的茸毛,像一艘艘整裝待發的小帆船一樣。大人將它們晾曬在生產隊的場院里。孩子們一個個緊盯着看,好像在看一鍋即將出鍋的芳香四溢、白花花的饅頭。畢竟,由麥子變成白花花的饅頭還是比較遙遠的事。眼下,此起彼伏的蟬聲才是最誘人的。於是,忙趁看場人打瞌睡的當兒,從四下里衝上前去,每人狠狠地抓上幾大把被曬得滾燙的麥粒。先放在嘴裡一兩把,剩下的揣在衣兜里,然後作鳥獸狀。
看看沒人追趕,一個個這才開始搖舌鼓唇,開始了他們的偉大創舉,大肆咀嚼起來。剛入口的麥粒乾澀難耐,一個個的口中“咯嘣、咯嘣”嚼得山響。不過,一會就滿口生津了。先前鼓脹的腮幫,漸漸癟下去了,每人的兩個嘴角漸漸泛出白沫。孩子們將殘渣吐出,將精華留住。然後再將衣兜里的麥粒往嘴裡填一把。如是者再三,有時竟會嚼到兩腮疼痛呢。不久,人人口中便有了一大塊,粘粘的麵筋。
麵筋嚼好了,也到家裡了。找出早就準備好的,高過自己至少一倍的高粱秸稈(最好的當然要算竹竿了)。將口中的麵筋吐在手心裡,小心地將它裹在高粱秸稈的頂端——一個捕蟬的武器就做好了。來到各自事先定好的樹下(石頭、剪子、布,村裡的樹“包干”到人,很公平的。)一個個像電影里偵察兵“抓舌頭”一樣,躡手躡腳靠近樹下,將竿子緩緩伸向那正自我陶醉着地“美聲歌唱家”......
麵筋的粘度太強(嚼的時間太久了),粘壞了翅膀,影響美觀,也不能成為炫耀的資本;粘度不夠強,小傢伙“突兒......”地飛了。所以“嚼麵筋”也是個技術活呢。
如今,看學生們嚼完口香糖隨處亂吐,有時,竟至感到有些可惜了。可是話說回來,如今,生活在鋼筋水泥的森林裡的孩子們,還有多少蟬可捕,他們還有多少時間去粘捕樹上的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