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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記賬本”(散文)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父親的“記賬本”□龍江老趙

  想念起逝去多年的父親,眼前浮現出父親的“記賬本”。

  父親的“記賬本”,是用大哥寫過的“田字格”用線繩釘在一起的小本子。在我很小的時候,每天晚上父親收工回來,都會在這個小本子上記着什麼。那時,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大字不識的父親,怎麼天天記“日記”?

  父親沒有進過學堂門,3歲時爺爺、奶奶相繼去世,當時一位遠房二爺爺把5歲的伯父、1歲的叔父和他一起,用擔子從遙遠的江南挑到江北大荒上一個叫三排五的屯子。當哥仨到了七八歲時便開始跟着大人下地幹活、放馬、放豬,直到長大成人、娶妻生子也沒有讀過一天書。

  有一次,趁父親上工不在家,我偷偷地從炕席底下翻出了父親的“日記”給大哥看。我們哥倆研究半晌也沒發現啥“文采”,只是每一頁上都是長長的一串“正”字。

  父親“日記”里的“正”字,雖然寫得歪歪扭扭不工整,不過從一筆一劃的態度上看得出父親書寫時是蠻認真的。當時,我和哥哥都沒看懂這些“正”字意味着什麼。後來,從母親的口中得知,那是父親每天記錄出勤的“記賬本”。

  父親向我們嘮叨,他一輩子不識字,是個“睜眼瞎”,生產隊按分記酬,分分分,小命根,他是怕記工員誤記“騙”他,所以一個月出幾個工必須記下來,省得旁人“蒙”他,他還蒙在鼓裡。

  從那時起,我和大哥更加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他每天在生產隊貪黑起早地幹活,連一個工也捨不得耽誤,其目的就是想讓子女們多讀書、有文化,以後不像他一樣“睜眼瞎”。

  三年自然災害的後期,大哥考上中專,可看到家裡的日子實在緊巴就主動輟學,到生產隊幹活掙幾個工分緩解家裡的困難。可父親沒過幾天東借西湊攢夠學費,硬是把大哥送回學校。

  當大哥一邁進學校大門就哇的一聲大哭時,父親邊流淚邊對哥哥說:“孩子,別哭,這不是又能上學了嗎?好好讀書!家裡再難,你也別挂念。有爹在,你媽和你兄弟們就餓不死。”

  40年後,當進入花甲之年的大哥告訴我,那一天,他整整哭了一夜。從那時起,他便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出息給不識字的爹媽爭氣。

  上小學時,我還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有年除夕和哥哥姐姐貼完對聯,再和母親一次次到大道上等父親回家過年。因父親為了多掙幾個工分,出外勤上北山伐套子,得年三十下晚才能趕回來。到了日頭落山我和哥哥姐姐們才把父親接回來,媽媽說不管有多晚一年一次餃子必須和父親一起團圓吃。

  等我長大了,還有一次讓我記憶深刻,父親在生產隊打場不小心讓磙子把腿碰傷了,一個多月沒有去生產隊出工。這一個多月里,父親經常拿着“記賬本”發獃。姐姐告訴我,父親是在心疼他的工分。

  後來我在思索:不知誰發明的工分,工分又確實是個好東西,它能把億萬農民的心拴住。父親“記賬本”里的工分,是全家生活的命根子,父親把工分看得如生命一樣重要,全家的吃喝病災花費,孩子們的上學婚事花費都得靠工分來支撐呀。

  二哥上中學時為了掙點工分,暑假與隊上社員一起到西鹼溝打羊草,不慎出汗受風得了半身不遂,只能天天躺在炕上由父母照顧,可父母從來沒有半句怨言,而且還操心待他們走了之後二哥的生活安排。一次,我們兄弟姐妹給父親過生日,父親囑咐我們:“我最惦記老二,我真想多活幾年,等把你二哥伺候‘走’了我再‘走’,不然,我放心不下你二哥呀!”當時,我們全家人都哭了。二哥56歲那年,離開了人世。料理完後事后,父親擦乾眼淚說:“那‘工分’坑了你二哥。現你二哥‘走’了,我也心安了。要不得給你們兄妹增加多少負擔!讓他拖累你們,我心不安!”

  1976年以後,我們再也看不見父親使用“記賬本”記工分了,十幾年的生產隊一夜間解體了,工分的作用立即失去了它的偉大功能。但父親並沒有把“記賬本”遺棄,而是父親“與時俱進”地記錄起分產到戶后自個家的有關“正”字了。

  1993年,72歲的父親走完了他辛苦勤勞的一生。父親生前用“工分”和“心血”把六兒二女養育成人,其“記賬本”是父親的傑作之一,她濃縮了濃濃的父子情深,她是留給我們子孫的一份寶貴的遺產。

  2006。8。10初稿/2012。8。11改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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