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聽說過許多婆媳不合的故事,也曾經讀過許多歌頌母愛偉大的文章。當一個人既是婆婆,又是母親。扮演雙重角色時,總是被兒媳詛咒,被女兒讚美。我的婆婆是一個極平凡的人,又是一個極不平凡的人。感謝網絡給我提供機會,讓我用我並不熟悉的方式,說出婆婆的故事,我非常愛她這個讓我敬重的婆婆,僅以此小文,獻上我的一份感恩。
她是位極平凡的女性。普普通通的出身、普普通通的工作、普普通通的生活:生兒育女、相夫教子、鍋碗瓢勺、油鹽醬醋。她一生沒有做過驚天動地的事,更沒有曲折動人的經歷。雖然趕上了新社會、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時光,但因她只想着如何照顧好自己的兒孫、照顧好自己的丈夫,照顧好自己的家,操勞半生的她,竟沒有離開過她生活了一輩子的農村,一生中最遠的一次出行,就是離我們不是很遠的伊春,那還是在女兒的一再要求下,她才去了。本打算能夠趁着身體尚好,以後還有機會帶她出去玩玩,不曾想,在這月在醫院剛剛檢查出來骨癌,很難過,人都說好人沒長壽她剛64歲,難道她就這樣要離開人世。將她自己和兒女的夢想和愛一同帶到了另一個世界,只給她的兒女留下永難彌補的……
她是位極不平凡的女性。既具有中國傳統女性的美德:勤勞、善良、寬容大度和自我犧牲精神,又融合了現代女性自尊、自強、自愛的精神。
公公有弟兄六個,外加一個姐姐,她作為兒媳,在妯娌六個中文化最低,但她懂道理識姐弟。公公的六個弟兄、妯娌之間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矛盾,既非老大,又沒有文化的婆婆,以其大度、公正、精明贏得大家的尊重和信任。在家中說話最有威信,連最自私、最霸道的六小叔子也懼她三分。公公的姐姐,生性霸道,又因為家中只有一個女孩,父母縱容,故成了真正的當家婆,整天沒事找事,幾個兄嫂敢怒不敢言。婆婆進門后,既把姐姐當妹妹照顧,又從不遷就她的蠻橫,刁蠻的姐姐竟慢慢轉變,知道理解人體量人。原本緊張的家庭空氣,因為婆婆的到來,而變得溫馨起來,並不主持正義的公婆,看到疼愛的女兒高興,自然不願給自己找事,諾大的家庭,變得和睦起來。六個家庭以婆婆為中心,兄弟、妯娌、婆媳、姑嫂之間水乳交融。
成婚在那個時期的公婆,雖說不上是純粹的包辦婚姻,但也決非是婚姻自主。
婆婆精明能幹,這在親友、鄰里的眼中是不爭的事實。而公公則是另外一種人,屬於常人眼中的不講理的人,甚至有氣人,又好認死理,對事物的理解總是和常人又那麼一點點的差距。
正因為如此,婆婆家中的大事小事,全要婆婆一人操持,公公只能跟在婆婆後邊,起着反面作用,亦步亦趨,連參謀都算不上。這樣的婚姻,當然算不上是美滿的。天底下,有哪一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夠成為自己的靠山呢。
儘管如此,婆婆從未嫌棄過丈夫,這是很讓我佩服的一點。她既在生活上照顧丈夫,又在為人處世上給丈夫以幫助。公公脾氣倔強,好認死理,與鄰居、弟兄常發生摩擦,總是婆婆出面擺平。公公萬事不操心,婆婆就一個人忙裡又忙外。家庭中大到小事,兒女的婚事,小到柴米油鹽,無一不需要婆婆來操持。公公只管睜眼吃飯,閉眼睡覺,下地幹活,其他一概不管。
她作為母親,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照顧好自己的三個孩子。她活着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女能夠過上好日子。她自己沒有多少文化,卻讓自己的三個兒女全部受很好教育。她心靈手巧,裁剪製作樣樣精通,在最困難的時候,她和公公兩個人貪黑起早的幹活養家
她作為婆婆,既寬容又體貼。我從小倔強,既不乖巧,又不善做家務,在精明能幹的婆婆面前,自然是不合格。沒有想到,第一次見面,婆婆既溫和又善解人意,給了我一份寬容和理解。
剛結婚時,我實在是叫不出爸媽,婆婆也非常寬容地說:“不叫就不叫,又沒有把你養大,哪那麼容易就改口了,咱家沒有那麼多事,願叫什麼就叫什麼”。讓我既感動又內疚。丈夫有一個弟弟一個姐姐,自從我進了他家門,婆婆無論買東西還是做新衣,都是一式三份,由我先挑。
每每我和丈夫的發生矛盾,婆婆總是先批評自己的兒子,讓兒媳感覺到確確實實是在自己的家中,而少有孤單和不平。我懷孕的時候,她提前備好了孩子的生活用品,她買好了產婦的補養品,排骨、牛肉,在有限的條件下,盡量做到最好。我懷孕16周,B超就顯示出是男孩,但婆婆從未說過男孩女孩的話題,直到孩子落地,婆婆才第一次跟我說:“咱家應該要男孩”。她不願讓兒媳為此有包袱。
家中居住條件有限,她提出她和公公去小屋子住而讓產婦安靜些。我不忍讓他們二老如此艱苦,堅持住在自己家中,她就每天在兩個駐地來回跑,生怕有一個孩子照顧不周。東北的臘月是寒冷的,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每天來回好幾趟辛勞可想而知。
孩子滿月後,婆婆堅持由自己來帶。我擔心婆婆的身體,堅持自己帶。我理解婆婆的心情,她既放心不下家務,又不願讓兒媳受累。但婆婆堅持自己來帶,她悄悄跟我說:“如果沒有我沒有病,咱家多好!“
她時常對我說:“他兒子很過意不去,覺得讓你受了委屈”。我當然明白婆婆的心情,人其實都是這樣,需要別人的理解,哪怕明知是假話。
我的丈夫是否說了這種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婆婆的這份苦心。我經常出差,帶着沉重的家務婆婆硬是一個人堅持下來了,她一個人照顧孩子,吃、喝、拉、撒、睡,其艱辛可想而知。要強的婆婆,把孩子照顧得健健康康,把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連孩子生病,婆婆都是一人抱着孩子坐客車去醫院,而不肯給我打電話。婆婆不願讓要強的我因為孩子生病請假,耽誤工作。婆婆善解人意,做事得體。
醫院的鑒定,將要奪去了婆婆不滿70歲的生命。她為兒女操勞了一生,她活着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女,從來沒有為她自己活過一天。唯物的我,真希望能有天堂,能夠讓辛勞一生的婆婆,在另一個世界里,享受她本該享受的兒女的孝敬,在另一個世界里,能夠為自己活一次。
她是個如此平凡的女人,一生圍着家庭轉。她又是如此的不平凡,在親戚面前,婆婆總是說我的好,其實不是我好,是因為我有一個好的婆婆,世上婆婆惡名多,能夠讓兒媳滿意的婆婆少之又少,能夠讓兒媳讚揚的婆婆就更是難找,我在此寫下此文,獻給曾經給我關心和照顧的婆婆,作為以前我未能盡孝的補償。留下千萬的遺憾和無限的感恩。感謝老天,給了我一個如此平凡而又偉大的婆婆!感恩婆婆,給了我一份溫馨而又祥和的母愛!婆婆的愛像一條長河,泛着微微的漣漪,它清澈得讓人可以看見河底的塊塊卵石。婆婆的愛恬靜、輕柔,每一分都傾注着她的心血和祝願。我感恩婆婆……
我寫下此文,也作為對生者的提醒,希望所有想對父母盡孝的人,在父母健在的時候,抓緊時間盡量多為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等到父母老去,而空留遺憾。
====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