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鳳遷叔,就是在舊州村三中隊插隊務農的時候。那時,我剛剛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血氣方剛,好奇心很強,就連自己和家人被下放插隊落戶接受再教育,還是認為是一件很光榮和偉大的事情呢。因為當時就興這股風,我也只好認了,便開始一種全新的“接受再教育”歲月了。
“鳳遷叔,”大家都這樣地稱呼他,年長的也不例外儼然地成為了一個呼號。他也不論輩分,只要話到了,應酬就是。當時,他的年紀大約有五十左右,個頭有1米65以上,方塊臉型,看上去有一點老相和詼諧的樣子,穿着一件大褲筒的唐裝褲子,赤着大腳板,在當時,我也認為他所穿的褲子有一點象當今的一種喇叭褲形狀呢。當他上緊褲腰帶的時候,很是令人的一絕,他把左右手抓住褲頭,腰一直,兩臂揚開,三下五除二,動作很麻利地左右一插一卷,就將那大褲子的褲頭插放好在腰間的那一根繩帶子上,精神抖擻地扛起鋤頭下田幹活去了。有時他就上街走走、轉轉,舊州鎮是一個有三街五巷的小鎮子,街頭巷尾都有大榕樹。而現在的這些大榕樹樹早已枯死被砍光了,只有月盛街的街尾還有一棵奄奄一息的老榕樹,很不耐煩地站在陽光和風雨之中罷了,很是可惜的風景樹哪。鳳遷每走到哪裡,就有許多的小道消息傳開,但他卻不愛講話,愛看或者默默地站在一旁聽人們談論話頭,如果論到他講的話,將有許多令人驚奇的事情和內容出來。有一回我和幾位朋友在大榕樹下乘涼吹牛,鳳遷叔就邁着方步慢悠悠地來到了大家的身旁,有位見到后就問:“鳳遷叔,這兩天你幹什麼活去啦?”他望了望我們大家,神情很嚴肅地想了大約有2分鐘左右,我們也有一點不大耐煩的樣子叫他趕快一點告訴大家,他便小心奕奕地說道:“我,下附近的村去找老婆了。”是嗎。這事真的讓人摸不着頭腦。“唉,誰也不願跟我來呀,閑我太笨太老實,更閑我放屁多哪。”鳳遷叔獨自囈語。“閑你放屁多?也作為一個理由不願跟你呀?到底是不是這樣呀?”我們大家都異口同聲地順着他的話說道。鳳遷叔顯得無可奈何的樣子站在大家的面前,無奈地伸出手。大家這麼一問,他也點了點頭有一點不好意思似的,正好這時也走來了一位和他同輩的本村的人,聽到后也對此表示就是這麼一回事,鳳遷叔所說的沒錯。就是因為這麼一回事,他也有過老婆,因前些年病故離他而去了。留下他和一個孤零零的兒子在一起,所以他就耐不住了。後來,那人就笑着對我們說道:“不信,你們現在叫鳳遷叔立馬放一個屁看看,就會一說就響第二講就到哪,這,就是他的一個絕活,真是屁聲遠揚呢。”“不不不,看你說的,怎麼能亂在年輕人的面前放屁呢?同時,屁是不能隨便亂放的。你,你也真是亂說一通哪。”鳳遷叔極力地推辭着。“哎呀,鳳遷叔呀,這沒有什麼要緊的,這裡又沒有什麼人的。因為你的‘屁一說就響第二講就到’的絕招,誰又有這樣的能耐和本事嘛。”本村的一位小夥子激將地說道。“不要緊的,我們不會記怪你的。”大家都帶着好奇和希奇的心情等待着。“這,這怎麼行呀。”鳳遷叔還是不願意。“只要你在我們的面前能連放三個響屁,我就買一包香煙給你。”我旁邊的人站了起來大聲地說道。“是嗎??”鳳遷叔還是不大願意,轉身想走。我就立即走上去拉住了他說,“還是給我們來一手吧,我們也不會亂說閑話你的。”“那,那一包煙?可要算數的咯。”“不會不給的。說話算數。”大家異口同聲保證道。“好吧,你們打開耳朵認真地聽着。響屁不臭,臭屁不響。”他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把屁股轉向沒有人的方向一頓,“叭,叭,叭。”連放了三個響屁,眉頭也不眨一下。驚得大家你看我看你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一會兒都轉不過神來。“還有嗎?如果你還能再放兩個響屁的話。我就再給你買2斤麵條。”“對,我買一斤酒。”在我身邊的兩個年輕人同時下了賭注。“這,這有什麼難嘛,你們仔細聽好啦。”鳳遷叔真的也來勁了,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屁股一顛一扭的,“叭,叭。”又響了起來。“還有的呢。”——叭,叭……“最後的是免費的。”鳳遷叔拍了拍手說。大家不由自主地“嘩——”的哄叫了起來,“哎呀,真是絕招哪。難得的一種人才呀。”我在心裡也暗暗地說道:太絕了,他的肚裡怎麼有這麼多的氣呀?
鳳遷叔,他還有一個癖好,就是喜歡鑽進人多的地方,特別是那些愛傳小道消息和議論別人的人群中去,故意地在聽他們亂說之後就放屁驅趕那些嘴巴多的人,就這樣引起這些人的惱火。時常那些人一見他轉悠悠地走過來時就通風報信地說:哎,放屁的人又來了,我們別讓他沾邊和知道哪。就一溜煙地散了。有一次,食品站殺豬供應機關幹部職工和居民,因為當時購買豬肉的都要憑票定量供應而排隊來買的。我也得了兩斤肉票,就趕去食品站門前去排隊購肉了。不知怎的,遠遠地就看見鳳遷叔也匆匆地趕來走進了食品站大院里來。很自覺地排在大家那長長隊伍的後面。這時,我聽見前面的有人紛紛議論說:“看,放屁佬也來買豬肉了。是誰送票給他的呢?”“如果他能來到我的面前表演放幾個屁的話,我就讓他排在前面先買肉。”有個年輕人說道。這時有一位中年婦女就笑着望着我說:“你能去和他賭賭看嗎,如果他能在我們大家的面前放幾個響屁,我也願意讓他排在我的面前先買。”我知道這個婦女的身份,她就是鄉革委會班子中的一位造反派上來當領導的夫人,她這麼一說一賭,我不好意思推辭,只好維命所從,就走到鳳遷叔的面前不好意思地說道:“鳳遷叔,到我的前面去排吧,在這裡論到你肉早就買完了。”“不行,不行,怎麼能插隊呢。”“唉,怎麼不行哪,是我叫你在我的前面的,快點過來,鳳遷叔。”這時,在我前面的那位中年婦女就大聲地說:“鳳遷叔,只要你能在我們大家的面前表演你的連發響屁,我就讓你排在我的前面先買肉。”有幾個人也迎和地戲弄一般地要求道。“真是要叫人出醜哪。”鳳遷叔在我的目前小聲地說道,底着頭有點很不好意思。我就對他講:你就看着辦吧,有什麼可怕的。大家這時也唧唧雜咋地要求道。特別是那位中年婦女更是提高了嗓門:“鳳遷叔呀,連放響屁是你的絕招,怎麼這個時候就怕丑啦,不敢給我們大家表演放屁了,是不是你的絕招是騙人或者是耍人的呀,我們可真是張開耳朵聆聽哪。”……鳳遷叔一聽,就立即走出隊伍,來到了那位中年婦女的前面很認真地說:“你真的想聽我給你放屁嗎?啊?”他抖了抖屁股,“說實在的,我告訴你,我就是有屁也不放給你聽的,你老公放的屁不比我多嗎,他放的屁是很臭很臭的哪,你先回去叫你的老公放一輪屁以後再回來排隊買肉吧,哼。”不知是吃錯了葯還是那條線短路了。鳳遷叔居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中年婦女一下子氣得說不出話來。整個氣氛一下子便凝重起來了。“哼,老子就是不給你這種人表演。”鳳遷叔瞪了那中年婦女一眼,就轉身“蹬蹬”地走出了食品站的大院之門,在他的背後我好象聽到了一陣很響的連發響屁,漸漸地隨風飄逝,稍微留心的人們就會聽到的。鳳遷叔的這次舉動真的讓我的心裡震動很大,也應驗了他所常說的那句“屁,是不能隨便亂放的。”的話語哪。
鳳遷叔自那次排隊買肉不願當眾受驅表演放屁的事情之後,給我心靈上的震撼與更多更深刻的思索:是啊,人與人為么這樣而又不那樣的呢?如果不是為了賭注或者激將,如果不是當初排隊買肉的話,如果不是在大家的面前的話,鳳遷叔能會當眾放屁嗎?為么他能當眾反擊和抵擋了中年婦女的誘賭與戲弄呢,他那一串串的話語真的使人料想不及啊。不錯,人是講面子的,如果一不顧場合的急人,可能恰得其反,什麼言語都能說出來的。這是不假的事實。不是有人常說“逼虎跳牆”的話來嗎。又過了幾個月,我從修建公路的工地上回到了村裡,,我的朋友阿山就向我講述了鳳遷叔的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來。那是文革中期的一個晚上,村裡的大隊召開了一個所謂的群眾大會,會上的大隊文書就聲正詞嚴地提出了:我們村的那一位女民辦教師家庭出身又不好,階級立場和作風大有問題,同時還借談戀愛的方式來拉攏腐蝕了一位年輕的公辦老師。要作為在明天晚上批鬥大會的活把子。偏偏那晚的大會鳳遷叔也參加(因為平時他是很少參加一些大會的),他聽到大隊文書卜向的這麼一說完,就當眾站了起來,一聲不響地走到卜向文書的眼前伸出雙手揚了揚,瞪着大眼對着文書開口說道:“哼,你這個人呀,就是沒有事做,無事找事,在大家的面前亂放了一通狗屁,人家年輕人談戀愛關你什麼屁事嘛?還是積一點德吧。要不然……”說完,就一轉身,把屁股對準着文書用力地放了幾個又響又不響的屁,“叭,叭,叭……”然後,在文書的面前拍了拍屁股,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場。弄得大隊文書七竅生煙,立即用手捂住了那張嘴巴眼瞪瞪地干著急,大家不由哄堂大笑起來。據說,第二天晚上的批鬥會也開不成了呢。
說來也巧,幾年以後,文革結束了。我就考取了師範院校,到外地去讀書學習了。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和接觸鳳遷叔了。每一次暑假回來時,都想打聽有關他的一些情況,到了第二年,一問,街上的群眾就告訴我說:開春,鳳遷叔已經病故了,他的那個兒子早已經到外地去做上門女婿了。留下他孤寡的一個人生活了好多年了。大隊就把他作為五保戶來處理。據他的隔壁鄰舍的人講:鳳遷叔死後還留下遺囑說,將那間房子買了,把所得的錢一半給兒子,一半就捐給本村的中心學校呢……我在心裡在默默地為他祈禱。因為中,在他的心裡還有着一顆美好的願望,愛憎分明,講究策略,而有屁也不會隨便亂放的一種人生態度,在“屁”的問題上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思索與回味哪。
一直到現在,我還弄不明白,鳳遷叔為什麼肚子里的氣能夠作到“一說就響二講就到呢”而且還是連發響屁地。那樣的隨心所欲地安排哪。到底有什麼絕招呀?過後,有一位同村的人告訴我說:那是他家裡糧食很少,經常吃那些煮得不夠熟的紅薯的結果。
我想,不會至以吧?也不知鳳遷叔在世的時候收不收徒弟傳授這個放屁的絕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