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從墨面修天路,萬載難評一首詩。”是我《題畫》詩中的兩句,意在藝術的根子在於自己的心得妙造,藝術的生命在於歷史的眼界觀審。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這一千古名聯出自北宋詞人晏幾道的絕妙好詞《鷓鶴天》,讓我想起了歌舞與戲劇。我個人比較愛好戲劇。對戲劇我有着感情的,從小在大西北那片黃土地上長大,多多少少受了些“秦之聲”的熏陶。我母親年輕時,也登過地方性的小戲台。她在家裡有時候哼一摺子,讓我也聽聽。
中國的戲劇有着自己的一些角色,在生、旦、凈、丑四大行當中,“生”除了大花臉以及丑角以處的男性角色的統稱。“生”分成老生(鬚生),小生,武生,娃娃生等。“旦”是女戲角色的統稱。有正旦,花旦,閨門旦,武旦,老旦,彩旦(搖旦)。“凈”俗稱花臉,大多數是扮演一些人物的性格,品質,以及相貌上有獨特不同的男性人物,化妝用臉譜,音色高昂,風格粗獷。凈又分為以唱工為主的大花臉,如包相爺等;還有以做工為主的二花臉,如曹孟德等。丑扮演的是喜劇角色,因在鼻樑上抹上一小塊白色,俗稱小花臉。
中國戲劇的又一特點:虛擬性,即無實物的表演。儘管舞台上沒有崇山峻岭,江河湖泊,綠樹紅梅,風雪雨霜,皓月驕陽,靈草仙鳥……,但是,演員們可以憑藉虛擬性演藝出獨異的環境情景,把人帶到身臨其境中,感受這種唱、念、吹、打的藝術手段,動靜結合的藝術環境。就拿京劇中的《三岔口》來說,戲台上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靠演員精湛的演藝,表現出了摸黑打鬥的情景,這種程式化的動作,在日常生活中經過提煉升華成一種比較規範性的動作,通過虛擬向真實行腔,手、臉、身、法、步的技法,表演人物的複雜心情,和塑造一個形象,在運用臉譜,龍套,唱腔,服飾在不同的場合(露台,廟台,舞台)上有着特殊的韻味,演出了感人的一幕。
中國戲曲之特點,近代學者王國維說:“謂以歌舞演故事也”。戲曲與話劇,均為戲劇之屬,都要通過演員扮演人物,運用對話和動作去表現一定長度的故事情節。所不同者,戲曲是運用音樂化的對話和舞蹈化的動作去表現現實生活的,即歌舞的手段。也即人們所熟知的“唱、念、做、打”。把古代戲劇藝術與當代戲劇藝術成功的結合,熔煉出具有新時代的藝術。
《周人回府》、《三滴血》、《黑叮本》、《轅門斬子》、《朱春登放飯》、《蘇武牧羊》、《三娘教子》等這些劇本,在觀看的時候,演藝與情感凝結出故事情節,涵泳其中。“涵泳”這個詞,早就有之,後來朱熹提出用到文藝欣賞這一角度。涵泳也就是潛泳,涵,沉入,泳,游水。在藝術的底層情境中優遊玩味其中的美妙。其實,藝術不光是得意之士的滿意自賞,也不光是對社會現實的溢美謳歌,在一定程度來說,文藝是個人與社會現實衝突的產物,陶冶於大自然中,心靈感悟與洗滌的結晶。從司馬遷的“發憤著書”到韓愈的“不平則鳴”,再到歐陽修的“窮而後工”,這一系列,正說明人與社會抗爭的正義產物。作為一個文人,有着見針批判,獨特人格是最為貴的。追溯往日跋涉的生活,“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這正是文人的精神寫照。
當我聽着《孫安動本》里傳出的“憶往事不由得心似油煎……”這樣戲句子時,我不由得感慨。以前,愛聽秦腔,也有時候漫不着調地“吼”上幾句,開開胸,練練氣,這種吼的功夫,有着藝術性,可我的狂吼,完全是自娛自樂,沒有塑造戲迷的衝動。
在《黃氏詩卷序》中,對演員的修養,提出了“九美”,涉及姿容,舉止,心智,口齒,嗓音,表情,以及表演技巧,表現能力等諸方面,可以看出我國古代對演員的要求之高。作為當眾表演者,具有較強的娛樂性的戲曲,相對而言,比其他藝術形式更加明快出新,否則,這就很難令觀聽者保持濃厚的興趣,把這種“街談市諺”的戲曲本色,爭取向風雅餘韻發揚光大。
東漢時,甘肅的大詩人趙壹在《刺世疾邪》中說“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伊優北堂上,抗臟倚門邊。”作者痛斥知識不如金錢,儘管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也無人重視,這種“盲伯樂”即使有千里馬,也沒有用,漢代趙元叔這樣的大才就是一個典型。他有嗟嘆剛直不如諂媚,那些伊優(“伊優嚴”之省語),古人稱兒童學語叫伊優,如這些兒童似的,沒有人生經歷學養久居廟堂之高;像那些剛直無私的高尚之人,卻被統治者拒之門外,得不得才華的大展。此時,彷彿唐代大詩人的李九齡的詩句“可憐地僻無人賞,拋擲深山亂木中”浮現在我的眼前。這首托物寓意,又含哲理的詩,作者為山舍南溪桃花則不鳴,而發出的慨嘆。桃花洋溢在春天的美景而盛開,香韻盛美,更應為人喜愛。儘管開的再嬌艷,卻無人賞識,最終,還是被人扔在了凋零蕭瑟的亂木叢中,麗消馨杳,這是多麼悲慘的人生遭遇啊。
試想,在那些“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的年月里,一些出身微寒的人,最終得不到重用而被棄卻於“冷坑”中。此時此刻,腦海中翻動着宋代李覯的一首《鄉思》:“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己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雲遮。”古人寫了很多關於鄉思的詩篇,這首融含着生活哲理,讀後發人省醒。這首詩歌的可貴之處,在於望雲家鄉被碧山相隔,碧山又被暮雲相遮。就像人在追求理想的路上,有着重重地艱險,越過一條鴻溝后,還有一坐大山巍然屹立,克服重重艱難險阻,成功的路上,不能掉以輕心,始終有種跋涉路上的謹慎感。
清代寧調元的《早梅疊韻》詩謂“溪山深處蒼崖下,數點開來不借春。”梅花生長在人跡罕至的蒼崖上,幽僻的溪山下,環境寂寞冷落,眾芳搖開,逸韻高標,不借春風,無私地奉獻自己的芬芳,引來無限的春光,讓身後的那些奼紫嫣紅們來費力效顰吧。這首詩歌不僅借梅花抒發自己的情懷,把那種作者的精神境界,孤潔安道的品質予以表現,揭示了生活的哲理——“獨在末路見精神”。
視乎我在說戲劇,說詩歌可能有點脫題。這些都是次要的,關鍵是從藝術中,體現一個人的精神,對藝術的修養,理解,隨着年齡的增長,慢慢將無生命的藝術“人性化”——活化,讓人從中體會:淡到無時自有神。記得小時候對於學習藝術有種,初學而感滿;隨着時光的流逝,慢慢地有種,中學而知淺;到後來感到,小小的“人生舟”向汪洋的知識大海里漂蕩,後學而覺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