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休息之前,學校必有一個傳統節目,那就是大掃除。星期五下午,學校照常利用最後一節課的時間來做大掃除,分到任務的同學各自忙開,沒活兒的則躲一邊玩樂去了,或者逛街的逛街去了。這裡博勝、傳聲和尹相舒沒事,趴在二樓教室外的欄杆上看操場上的忙碌景象,不想今天風大,打掃操場的同學有些事半功倍,地沒掃乾淨,倒弄得滿校園飛沙走石。四面吹來的風捲起塵土,捲起紙屑和塑料袋,忽高忽底的拋擲着,帶它們飛過樹木,翻過樓群,向校外舞去。那些紅色的綠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垃圾,似乎獲得力量,得意洋洋的不把萬物放在眼裡。
博勝、傳聲和尹相舒三人迎着沙塵,雖睜不開眼睛,卻還是喜歡這難得的大風,突然有女生高呼:“快看,快看!”三人抬頭順女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是個垃圾袋飛舞在操場上空,風落時,袋子降下,風起時,又升上來,隨着它的起伏,博勝便聽到樓上樓下的呼叫聲也跌宕不定。也許,同學們都把它當做風箏了,不由感到難過,苦笑着黯然地低下頭。一旁的傳聲知道博勝心思,開口說:“如果全世界的科學家同時宣布能從這些塑料袋裡提煉出黃金來,那麼這地球也許將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博勝聽了大快,道:“你幹嘛不去勞衛部兼職當部長。”尹相舒聽了道:“你以為他在勞衛部干,學校的衛生就會好起來嗎?”博勝笑而不答,傳聲便應博勝的話說:“你是不是以為當部長很好玩?再說學生會不比我們團委會,真有素質的沒幾個,一個個除了能吼兩句外,再就只會拉幫結派,馬明手下的那一幫人,全是他老鄉……”說到這裡,尹相舒暗示傳聲不要再說下去,因為身邊全是同學。傳聲看見眼色雖然不再說,但卻一臉的無所謂。說笑着,博勝看見皓純提一桶水在樓道口休息,知道從一樓提上來,定是累着了,忙走過去幫她。
“你要搞衛生,幹嘛不跟我說一聲?”博勝責問。“我想跟你說,可你那麼忙。”皓純說,“不知道你整天都忙些什麼!”博勝聽了回頭望一眼身後的兩位才子,笑着低下了頭,便聽見尹相舒朝他大叫:“博勝,磨蹭什麼,快幫忙提上去。”皓純想起樓下童明娥也提水正上來,不願意博勝去幫她,也希望他快點上去,可博勝卻看見,等到童明娥上來,一手提一桶,飛奔上到了四樓,看得兩女生瞠目結舌。
教室里,郈浪正站位子上擦吊扇,已經是最後一個了,皓純進了教室看見這情形,以為郈浪搞錯了,滿心歡喜地說:“郈浪,你不是掃教室嗎,吊扇是我的。”又說:“這下好,我不用擦了。”郈浪說:“我知道,教室掃完了順便幫你也擦擦,你檢查檢查,看有沒有擦乾淨。”一席話,博勝和皓純都明白了,博勝於是跳上位子用指頭摸摸吊扇葉子,捻一捻說:“很乾凈,皓純,你可以不用擦了。”童明娥一旁吃醋說:“怎麼沒人幫我擦窗戶啊?”博勝只得站出來安慰:“我幫你吧。”說完就動手。
后牆的兩扇窗沒有安全設備,旁人看了都膽戰心驚,童明娥說:“博勝你小心一點!”司看鳳也說:“不要想不開跳下去啊!”皓純聽了道:“有你們這樣關心他,會想不開嗎?”司看鳳笑道:“不知道是誰在關心他。”皓純還要開口,秦玉蘭這時過來向她借水桶去擦黑板,問她:“這桶水你還用不用?”皓純以為她要用水,便想給她,說道:“不用了。”說完還滿心認為她會高興地道謝,不料她卻把一桶水原地潑掉,然後提了空桶和千誼走下樓去。皓純頓感有些不可思議,愣了半響無語,到千誼和蘭蘭笑嘻嘻提着水上來,心中狠狠罵了一句,但見博勝在,那許多的不快只有壓住。
“擦完了,你看看哪裡沒有擦乾淨。”博勝對童明娥說,童明娥走近窗戶這裡摸摸,那裡擦擦,連聲說不過關不過關,博勝倒任她指點,幾乎是又重新擦了一遍,到最後,教室里其他擦黑板講台、擦燈管桌椅的人都弄乾凈停下來,童明娥這才讓他停止,便有勞衛部派人來檢查,那檢查的幹部卻只是隨便看一看,即便發現有不幹凈的地方,也不怎麼計較,在教室里轉一圈離開了。博勝看后心中不平橫,沖童明娥發牢騷道:“早知這樣,我就不聽你的了。”童明娥卻不依,硬說能通過全是她的功勞。
童明娥老愛黏着博勝,可氣的是博勝還喜歡應付她,童明娥有什麼好呢?倍感失落,皓純默默地走到一邊。黃阿姮、種志和郈浪正聊天,皓純靠近他們,開始大聲和他們打招呼。
黃阿姮:“月兒,明天打算做什麼啊?和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
“去哪兒?”皓純回答,“可是我要做家教。”
“約上蘭蘭,去到哪兒算哪兒,只要不是在學校就好。”黃阿姮說,“你不會一整天都要做家教吧!”
郈浪接過話:“月兒,你去哪裡家教啊?”
皓純:“坪山路那邊,宏景小區。”
郈浪驚訝不已:“那麼遠?”
皓純淺笑:“是啊,走路一個來回就要好幾個小時,所以,不能和你們去玩了。”
黃阿姮:“你幹嘛不坐公交車?”
見皓純不說話,郈浪講笑話說:“現在市裡的公交開始流行搞無人售票,說是無人售票,其實又不是,每次都有售票員,有一次坐車,售票員向我要錢,我說我已經投進投幣箱了,她不信,但我真的投了,後來她便說:‘以後不要再投到裡面了。’我就問她:‘那我投到哪裡?’她說:‘投給我。’旁邊一個人講得有意思,他說:‘車門上不是寫着無人售票,一人一元嗎?難道你不是一個人?’售票員沒說話,最後把投幣口給堵上了。”
皓純笑道:“好像現在都有用膠布把投幣口貼住。”
種志:“其實無人售票在去年實行了一陣子,可能這法子行不通吧。”
黃阿姮:“有三娘這樣的爛人,能行得通嗎?”對着郈浪又說:“我就不信你有投。”
郈浪:“真有投,你什麼時候看見我欺負過女生,你要不信,我下次連你一起投進去。”
種志:“還說你不欺負女生。”
郈浪瞅着阿姮說:“黃瓜,你是個女生嗎?”
黃阿姮搖搖頭說:“我不是,三娘才是。”
聽到這裡,皓純不由笑了,心想只要有郈浪在,都會有許多笑話聽,回過頭再看博勝,那邊早沒了他的影子。恰這時,晚飯的鈴聲敲響了,吃飯不提。
話說郈浪得知皓純要跑那麼遠的路去家教,覺得心疼,第二天早早起來推一輛自行車等在校門口,直等到中午皓純出來,卻不敢靠前,繞道衝到皓純前面再等,可一當皓純出現,他又馬上藏了起來,“我也要去坪山路,順便載你一起去。”這兩句簡單的話在心底重複了幾千遍,可就是不敢上前對皓純說,這樣一直尾隨着到了宏景小區,然後又等她家教完了出來,依舊是怕皓純看見,躲得遠遠的,不知道為什麼製造一個巧遇對他是這麼的難,回到學校,郈浪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曬了一整天的太陽,且一天沒吃東西。
至於皓純,她自然不知道郈浪這一天的所作所為。中午她趕到小愛家裡輔導,發現小愛一直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心神不寧,於是問:“怎麼了,是不是有心事?”小愛抬起頭,用一雙失落的眼睛盯着皓純,悠長地說:“下周就是五一節了,我哥哥怎麼就沒給我送禮物,打電話給他也經常不在宿舍里……”她停了停,隨即低下了頭,嘴裡嘟噥着:“他……也許是忘了我了……”她的話叫人剎那間感到悲傷,有點失戀的落寞,為了心愛的人,嘗盡酸甜苦辣,皓純的心為之隱隱發痛。才離開尹相舒幾天啊?如果尹相舒實習去了她會有多思念啊!皓純想起在她的書包里的那些小禮物,她說都是尹相舒送的,皓純明白了她為什麼總愛摸摸那些小禮物,總愛反覆地告訴她是哥哥送的,她好象很喜歡從這些小玩意中去體會尹相舒的愛,讓孤獨的心得到一絲慰藉。這一刻,皓純似乎理解了她那句老掛在嘴上的話“我要是現在已不是個學生該多好!”
皓純知道今天沒有辦法讓她再集中思想來拼寫她覺得乏味的“x、y、z”,皓純只能在一旁勸慰她,說些尹相舒五一前會送禮物,實習也不會到很遠的地方去之類的話,儘管這些勸慰顯得那麼軟弱那麼蒼白,可這好象是她唯一能做的事。補課完了,臨走的時候,小愛送給皓純一張精美的五一祝福卡片,囑咐回去再看。皓純無言地握住小愛的手,欲言又止地走了。
回到宿舍,皓純打開卡片,裡面寫着:“老師,不,皓純姐姐,感謝你這半個多月來對我的幫助與輔導。我想,你已是我的姐姐,也是我的朋友!祝你天天開心。”下面署名“你最好最好……的朋友”,皓純數不清她寫了多少個“最好”,可那一行長長的“最好”,讓她感動,那是一種毫不矯情的來自於初中生的真誠。短短的幾行字又讓皓純的眼眶有些發熱,小愛的困惑與無助還可以告訴給她,而她自己的悲傷向誰訴呢!又有誰會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