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禮拜天,博勝早餐吃過,過來教室開門。比博勝早來的又是她——皓純。
皓純看見教室門鎖着,打算先回宿舍等一下過來,但轉身看見博勝已到了樓下,知道是來開門,遂打消回去的念頭。隨着博勝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皓純的心卻突突的變得不安分起來——已經不是第一次等他來開門了,他會不會厭惡因為我而要這麼早來開門;會不會認為我是孤立獨行玩個性;他會不會······想到的每一條,似乎都不適合此刻讓博勝看見,於是,皓純緩緩走進了教室對面的洗手間,但是又有些不舍,藏躲得並不是乾淨利索。博勝上了樓,看見女生衛生間的門緩緩地輕輕地將合未閉,知道裡面有人,意識到必是羞澀的皓純。走進教室坐定,取出書本和筆,佯裝學習。果然,不多時,皓純出現在門口,懷裡報一疊課本,博勝見她過來,相視而笑,然後對她說:“所有的人都在玩,只有你一人在努力學習。”
皓純把書放位子上:“要不然能幹什麼呢?”
博勝:“其實我也很想學你一樣好好學習,可就是提不起興趣,也不知道學它幹嘛,對我一點用處沒有。”
皓純:“你有特長,是該學一個能發揮你特長的專業。”
博勝:“我的一個表哥以前也在這裡讀書,和我同一個專業,畢業后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所以我父母就認為這個學校好,就認為這個專業有前途,我說不過他們。我們的父母就是愛面子,他們為了要證明自己,想方設法把子女推進名校,推向有名的專業,只要孩子呆在學校,他們就覺得臉上有光,認為是培養了一個知識分子,也不在乎孩子所學的知識有用沒用。”
皓純雖然對現在的教育制度也有不滿,但不至於責怪到父母的頭上,反問博勝:“你是說父母送我們讀書也有錯嗎?我不這麼認為。”
博勝想了想,說:“父母自然沒有錯,父母是我國教育的犧牲品。現在的教育所鼓吹並不是培養人才,而是在強調學歷,沒有學歷就被人瞧不起,但是社會需要的並不是學歷,而是人才。不知為什麼父母相信學校而不相信社會,間接成為製造大學生的幫凶。”
皓純:“按你說,那要怎麼樣才能培養出人才。”
博勝看見皓純手中拿着英語書,說:“培養人才,就是老師不強制學生浪費時間和精力學不必要的東西。比如,你覺得我們學英語有用嗎?第一:我們將來不一定會做翻譯;第二:如果我們有能力跟外國人打上交道,則肯定有錢請個翻譯了。你說現在浪費時間和精力在可學可不學的英語上有必要嗎,可是學校卻不管這些,英語不過級,還拿不到畢業證。我離開學校的時候我絕對不要等級證和畢業證,我才不做他們的犧牲品。”
皓純聽完,默默地點頭。聊完教育,兩人又聊上別的,到中午時分才分開,不提。
話分兩頭,且說楚旋那日被潑了一頭髒水后,從未停止調查,總有小人作祟,告之是馮士長所為,楚旋記在心裡,時刻尋找着機會,這日機會終於來了。
禮拜天,學生懼冷都躲在房間,學校人少,楚旋看見馮士長從校外回來,速速帶上班上的王知途和吳赤霞趕去攔截。迎面衝過去飛起一腳踢在馮士長胸口。這一突然襲擊着實黑心,馮士長應聲而倒,嘴裡只有出來的氣,沒有進去的氣,半天吐不出聲音來,加上又有王知途吳赤霞拳打腳踢,一時竟然麻木。
看見馮士長嘴角流了鮮血,幾人才停下,楚旋蹲下抓住馮士長的衣領,問:“知道我是誰嗎?”馮士長視力早被打模糊,辨認不出。楚旋又問:“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馮士長蒙蒙的,不知所云。幾人見狀又痛下毒手。
和馮士長一路的還有蔡主、安鎮和汪常生,蔡主深諳黑道規則,和同學湊了錢飛奔向商店買了四包香煙來,給三位學長一人塞一包,又每人敬上一支,求饒道:“三位大哥,有什麼地方得罪的請多包含。”安鎮和汪常生一旁也好言相勸:“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楚旋這才住手,同學忙將馮士長扶起來。
三學長把煙叼在嘴上,蔡主忙打燃火機送上。楚旋吸一口,說:“你們是他同學是吧?”
“是的,是的。”
楚旋:“這小子上次潑了我一身洗腳水,我心裡的氣沒地方出。”
王知途:“你們要這小子說,該怎樣平息我們老大的氣。”
此時將近晚飯時間,蔡主忙說:“我們去外面找家飯店,坐下來慢慢說,好不好?”
三學長點頭,楚旋於是帶頭到學府路找了一家餐館,蔡主和安鎮忙着點菜,汪常生則扶馮士長坐下,打碗開水讓他喝下,馮士長慢慢恢復思緒,看見對面的楚旋,知道事發,慚愧地低下了頭。王知途見狀,問他:“怎麼,不認識他是誰么?”
馮士長:“認識。”
吳赤霞:“認識,那你現在是什麼態度?”
一旁蔡主暗示,把煙給他,馮士長一邊起身敬煙,一邊後悔莫及地道歉:“楚大哥,真對不起,上次得罪了,你網開一面,不要記在心上。”
楚旋:“說得輕巧,老實說,新生裡面,我就只記得你,那天要不是馬明,我把你從四樓扔下去的心都有。”
蔡主、安鎮和汪常生一旁打圓場:“別說是你,我們也有這個心。”
馮士長:“是是是,我活該。”
不多時,菜酒端上桌,幾杯下肚,馮士長等說一些恭維話,夾雜幾句心裡話,氣氛漸漸緩和下來,竟開始稱兄道弟起來。終於飯飽酒足,新生記掛着晚自習,馮士長結了帳就要算開,學長們卻不急,叼着煙說:“急什麼?”
蔡主:“就要上晚自習了,遲到了要扣學分啊!”
安鎮:“是啊!一百分真不夠扣的。”
王知途:“沒關係,現在是和我們在一起,誰他媽敢扣。”
楚旋:“以後你們之中學分被扣了,來找我,我幫你們消掉。”
把手中的煙抽完,一群人這才散開,王知途勾搭着安鎮的肩,說:“聽說你們班的美女指數很高,你長得這麼帥,有沒有泡上一個玩玩?”
安鎮:“時刻都準備着。”
吳赤霞一旁唱起來:“女人有兩個優點一個漏洞,男人要抓住女人的兩個優點,用自己的長處堵住女人的漏洞······”
王知途:“見妞就泡,替天行道,走,帶我和吳赤霞到你們班上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有美女。”
說完和楚旋分開,六人來到了安(1)班,王知途拽着安鎮在前門觀望片刻,然後問安鎮:“那女生叫什麼名字?”安鎮推他出來,說:“叫秦玉蘭,女生都叫她蘭蘭。”王知途說一聲好名字,然後放開安鎮徑直走到秦玉蘭身邊坐下,吳赤霞也尋了一個女生,坐在旁邊開始調戲,自習鈴聲便響起。
單說王知途這邊。
“多美的一朵玉蘭花啊!”王知途一臉迷醉的神情,說了句開場白。旁邊的秦玉蘭早在王知途靠近時就驚嚇得心裡顫抖,此刻聽了這話,更是渾身起雞皮疙瘩,知道是個痞子,想着逃開,但卻沒有勇氣駁他,只是深埋了頭。王知途見她未動,得寸進尺,湊得更近,繼續獻殷勤,說肉麻的話。
千誼趕來教室,看見自己的位子毫無道理地被個陌生人佔住,和秦玉蘭聊個沒完,開始還幻想是她老鄉或者什麼的,便和種志擠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但時間分秒流失,千誼越來越發現不對頭,秦玉蘭早顯得不耐煩了,可那傢伙就是賴着不走,才知道原來是來沾花惹草的。但有這樣泡妞的嗎?再說,佔著別人的位子有那麼理所當然嗎?千誼怒目瞪着他的側影,半天後見他沒反應,終於忍不住起身過去干擾,說:“讓一下,我要拿個東西。”
王知途回過神,抬頭盯着千誼,見他怒容滿面,心裡大不快活,較勁不讓,千誼等了片刻,見王知途挑釁,便用力揭開課桌。還真被他生生揭開了,王知途這才看清眼前的男生虎背熊腰,牛高馬大,心裡頓時怯了三分。千誼取了書不屑地一邊去,王知途則依舊偏着腦袋探問秦玉蘭。
這時,學紀部的馬明帶幾個學生會成員來檢查紀律,王知途見了和馬明打招呼,馬明沒聽到一樣不予理睬,為了找回面子,等到馬明轉身離開,王知途忙跑過去趴上馬明的肩膀大聲和他說話,不提。
接着前面的故事說,博勝上午離開皓純后,有心為她配了一把教室的鑰匙,晚自習回來,撕張紙寫上“這把鑰匙給你保管”一句,然後連同鑰匙一起夾進新買的《文化苦旅》,推給皓純。
皓純側目看見博勝所作所為,又見推過來的書本側面清晰地有一道縫隙,心裡砰砰亂跳,小心翼翼翻開,一邊暗想:無論他寫什麼,她都一一答應。
紙條豁然在目,字跡一目了然,卻不是心裡想的內容,帶點自嘲地笑起來,末了問博勝:“你不想保管了嗎?”博勝回答:“我上午為你配的,你不是經常來得早嗎?以後不用老站在外面等了。”
皓純拿起銅製鑰匙細看,高低不平的鋸齒就像山水畫里的遠峰,一時發現它竟是如此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