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替朋友寫一篇關於香格里拉的文章，放在《雪域藏香》上，遲遲不敢下手，不是沒有什麼可寫，而是怕自己的笨拙的文采褻瀆了香格里拉的秀麗高雅，那傳世的美不是能用世俗的語言扯得清的。看了校園網裡關於香格里拉的紀錄片，耳畔飄揚着容中爾甲的“香格里拉”，思緒一下子被拉到了今年四月的那趟世外桃源之旅，很慶幸，早早地就來到夢縈魂牽之地，走進這幅無以倫比的畫卷，靜靜地感受着她的魅力，她的神韻。
香格里拉，消失的地平線，是我們這次調研的最後一站，也是最讓我們期待的一站，揮去了之前的疲憊，精神抖擻，帶着溫暖的心，走進了神潔的聖地。
車在城牆般的山體間穿梭，壁立千仞，下面是咆哮的金沙江。不知行了多久，一覺醒來，已經到了高原的腹地。窗外溫度很低，車窗上蒙上了厚厚的霧珠。用衣襟狠狠擦了玻璃，以期欣賞外面的高原世界。以前單純的認為，北方那一望無際的坦勢才能使人心胸開闊，懷納天下，而南方小山丘陵，阻斷了人的視野，目不遠視，心胸短促。來到這裡，我發現我錯了，為以前的短視感到羞愧。筆直的公路，鋪卧穿梭在高原的心臟中，兩邊是雄古起伏的山勢，中間一片坦蕩，山羊悠閑地啃撕着泛黃的草蔓，豬也是放養的，氂牛完全不理會公路上的車輛，從容不迫，淡然地享受着高原賜予的食草，或卧或行，隨心隨性，它們才是這片神山神水的真正擁有者，而我們多少有點野蠻入侵者的行徑。此時每個人都忘記了言語，碰見道中的牛羊，車也安靜地繞行，小心翼翼地奔跑着，載着我們沐浴那神奇的高原風光。
行了近四個小時，終於到了縣城。
香格里拉縣入口處，迪慶州長，副州長，財政局局長，香格里拉縣長，早已在那裡等候了，剛下車，來不及適應低溫和凜風，領導就為我們獻上了哈達與青稞酒，這是藏族最隆重的迎客儀式。此情此景，理會不了高原反應了，就是一海碗酒我們也會當場喝下的。還好領導們心解，特別照顧我們學生，只給了一小杯。雪白的哈達，代表着純潔的聖情和美好的祝福，綢絲隨風在胸前搖曳，傳遞給了每一個虔誠的人。
下午，我們一直呆在酒店裡，最終還是有了高原反應。頭暈乎乎的，明顯感覺到大腦供氧不足，血液不通暢。欣哥呼吸急促，房間里，除了敲擊鍵盤聲，就是他的呼吸了，他嘴邊似乎掛了個氧氣瓶，呼呼的在拉着風箱。到了晚上還是喝酒了，盛情難卻。在這裡，正如當地人說，他們不會勸人加酒，一切自願。後來感受到了，那種氛圍，你會情不自禁地多喝，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才適合起這片天地，這片神奇的福地。領導很是熱情，唱歌敬酒，藏族的民歌，烘染了全場的氛圍，那純樸、原態地絕響，你仿似看見了奔跑的牛馬，格桑花恣意開放。高亢地調子，那是濃濃的牛奶跟高原的青草發酵出來的。個中的激情。如局長所說，沒有壓抑，完全放開，合拍自然，刺破蒼穹。和着節拍，我們不再有別，共同拍手，共同腳踏，幾近踏破了木質的地板，驅走了寒氣，也踏走了高原反應。大杯的喝酒，大塊的吃肉，奔放洒脫，粗獷雅野，東巴漢子，他們才真正是高原山脈孕育的兒子。
到香格里拉的第二天，高原反應消失了，呼吸正常，頭也不再發暈。聽當地人說，在香格里拉有半年處於冬季，每年的十一月份到次年的五月份，必須得烤火，而且是柴火。今天飄起了雨，濕潤的氣候，冷嗖嗖的，卻沒有北方的冬天那般凜冽刺骨。中午吃飯的地點，古色古香，為藏民特有的飲食餐館。說實話，有點吃不慣。第一次喝酥油茶，忘了是什麼味道，唯一的記憶是美味。窗外飄着雨，屋裡燒着一大盆木柴火，木炭帶來的溫暖，很是愜意，完全體味不到窗外的寒冷。餐館是木製小屋，我們在二樓，這裡的樓梯很陡，將近七八十度了，看着當地人喝酒，實屬有點兒替他們擔心，狠狠捏一把汗，卻是多餘。這就是康巴漢子，粗獷奔放的康巴漢子。雨滴洗禮着一摞摞土瓦，身在古城區，彷彿來到了江南的古鎮，茶馬古道，一條逼窄的巷子，馬蹄聲響，和着雨水，屋內的某個角落，倚着的某位卓瑪，在期盼着她的扎西。
據說每一位藏民，只要能說話就一定會唱歌，只要能走路就一定會跳舞，這話我可以作證，它是真的。每一個人，司機或是牧民，隨意吼上幾句，會把你震住，把你深深折服。他們是未被發覺的明星歌手，卻是不帶着功利性的，質樸，原生態，合乎自然，無論唱給卓瑪，還是母親，流露出的感情是不假掩飾的，熱烈奔放，他們不懂得柔情，粗獷豪放，直截了當，卻是另外一種柔情。飯前喝酒，飯時喝酒，工作喝酒，回家喝酒，清醒喝酒，醉了依然再喝，大碗喝酒，大口食肉，你似乎正置身於奔騰的牛群中，剛力的高原颶風裡。敬酒唱歌，張口就來，嘹亮的歌喉，激越的曲調，直衝雲霄，駿馬的蹄聲，草原的風聲，夾雜着氂牛的奶香，白雲的飄逸，那曼妙的言語，直逼你的靈魂，讓你全身為之一顫。空靈的氛圍，一切釋放縈繞在歌聲里。唱完歌，一句扎西德勒（吉祥如意），你會毫不猶豫幹完杯中的酒。此刻只有酒才能配這音樂，配豪情的康巴漢子，配這天地孕育的人群，配這香格里拉的曠遠情懷……。。香格里拉第四天的下午去普達措公園了，終於有幸見得香格里拉自然風光的一面了。普達措國家森林公園，屬國家AAA級旅遊景區，原始森林保護區，距離香格里拉縣七公里。中午吃飯前，飄着雨，大家都在期盼，天公能作美，給我們一個完美的結局，少留點遺憾。不過心意已決，去的決定很乾脆，就是下雨也得去。我一連喝了四碗酥油茶，濃香溢口，濕滑粘醇，鹹淡恰好，溫熱剛合。酥油茶的製作過程需要很多勞動，一桶奶在藏民手裡得搗弄七百多次才會搗出黃色的奶酥，牧民們用他們自己的歌聲來記錄這一勞作過程，雖然每天會有沉重的活兒要干，他們依然無憂無慮，心情平穩，不匆不忙，也許居住在世外桃源的人們亦是如此吧。酥油茶果然能增加熱量，喝完了，精神確實旺了不少，也許它把牧民付出的能量凝聚在了裡面。雨依然點點滴滴，卻打消不了奔景的高亢情致，那股渴盼的火燃燒着，自然的雨是澆滅不了的。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景態，每個氣候，都有異樣的色調，就如在雨中，那沿邊的景色就令人凝息，用簡單地一個“美”來形容，顯得十分草率，不合時宜。透過車窗，天黑沉沉一片，如陰沉的臉龐，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睡卧百姿，碧波萬頃的綠，縈繞着源源霧氣，遠觀仿似那一片森林燃燒時釋放出的裊裊烏煙。顯然那不是在燃燒，那是聖潔的福氣騰達天路，直逼雲霄。如此豪氣，如此膽魄的潑墨，也只有自然才有這種大手筆，這種靈動。有福之人，有佛之人方能有幸一睹，霧星與天相接，完全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天亦地，地亦天，自然把大智慧詮釋得淋漓盡致。
地處高原，海拔四千多米，普達措這神山神水的聖法地方，最高海拔四千一百五十九米，導遊在說時，我特意記了下來。有的時候，數字最具說服力。溫度很低，上山前，每個人都租了件軍大衣套上，雖然有點異味兒，租穿的人的確太多，卻可以抵禦寒冷暴虐，不讓寒冷零距離接觸。衣底披及腳踝，感覺很有范兒，特別一大群人走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風景。身體雖不能靠近那聖潔的空氣，靈魂了卻走進了肅穆的天堂。普達措，本身即是佛法之意。在山林的間隙，一條條白練橫空而下，那是聖潔的雪鋪陳的，自然地造化，沒有一點矯情。棄了私家車，乘坐環保公交，盤山公路扶旋而上。沿途的風景令人窒息，完整的原始森林，以為是掉進了小興安嶺。牛羊睡卧在公路兩旁的草地，或回草，或沐雨，或遠視，或近食，一派安謐，完全不理會欣喜若狂的我們，也不在意喧囂的車輛。氂牛安然地踱到公路上，慢慢悠悠，聽到汽笛，才不屑的離開，踱近泛黃的草原。一條清澈透底的河流橫穿寬闊無垠大草原的腹部。這個季節，草原基色一片凋頹，河流的涌淌平添了無限生機。牛馬豬羊，悠閑地啃食草汁，草原外的生活都與他們無關。即使不小心，偶爾闖入我們的照相機，卻不是它們的本意，只是人類的臆想與故為。單純、簡單地，只是為了完成生存，走完生命的道路，享受草原賜予的福康。
碧波萬頃的屬都湖，從天而降，嵌在茂密的叢林。四周叢林圍繞，中間突兀一灣塘，盈滿了水，清澈無瑕，蠻橫的讓你小心翼翼，怕一個不和諧的聲響，破壞了此處的聖絕。空氣也停止了流動，遠方巨大的藍色天幕，彷彿伸手就能觸摸，若隱的雪山，包圍在無法接近的純凈之中，出現在你的眼珠里。白的雪，綠的樹，青的水，朦的霧，若現的雨簾，一幅神采飛揚、蕩氣迴腸的水墨畫，在無意間完成，那樣隨意的組合，卻是獨具匠心、渾然天成、恰成其妙。
湖周的草原，濕濕的，攔住了牛馬奔馳的心，溫馴服帖的呆立在那兒，乖巧的扇搖着尾巴。連嚼食也十分專註與認真，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偶爾抬頭望望遠方，那片神奇的雪山，亦令它們嚮往呵。
如此完整的森林，如此昌茂的樹榦，在高原上實屬難見，一般高原的樹，矮小亂竄，這裡的樹蒼勁挺拔，剛直睥睨，此起彼伏的群林，霸道的鋪陳，一棵棵，一片片，如此大手筆，自然地鬼斧神工，天地的靈韻毓秀。一望無際的綠浪，隨意一抹的星湖，有匍匐的衝動，忍不住想親吻這神法之地。神山、神水，千萬年來不曾改變。白塔蘊藏着金法，五彩斑斕的風馬旗隨風頌揚，空氣中飄蕩着誦經的梵音，那樣的分明。不同的顏色的經文幡代表着不同寓意，綠色代表河流，紅色代表海洋，黃色是大地，藍色是天空，白色是白雲。祈求着蒼天保佑虔誠的信徒，保佑這神山、神水、神林、神畜，永遠不會停殖，世代傳承，永葆香格里拉的神奇韻力，永護香格里拉的世景桃源。美名傳天下，神法耀古今。湖凈心靜佛意天成，山幽情悠物華靈空。
終究我們還是得離開了，九點的車。到大理洱源寫材料，整理調研成果。拉開窗帘，天空飄着白絮。雪，是雪，香格里拉下雪了。四月的飛雪，不是為了喊冤，卻是為了送行。送走我們這群短暫的過客，匆匆來過，急急別離。透過車窗，外面白蒙一片，天地素裹銀裝，都披上了白紗，金瑩剔透，光潔照人。天地相接成一片。可惜不能親手撫摸這些自然的精靈，靈動閃躍的潔絮。聖潔的白雪，天地為我們獻上了最珍貴的哈達，大氣、乾淨、純潔、真摯、福臨的哈達。
走了，心卻頑固的留了下來。
香格里拉的記憶 標籤：青澀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