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林風和同伴在郊外野炊,打電話邀請江偉。時間是上午十點半鐘。江偉剛巧忙完了手頭的活,便離開公司騎着摩托向郊外趕去。
按照林風說的,三岔路口旁有座小木屋,那裡是一個茶棚,他們就在那兒會面。江偉邊走邊打量,果然發現一個土崗下搭着一座小木屋,於是他忙駛過去,大步走了進去。
然而出乎江偉意料的是,小木屋裡空蕩蕩的,別說飲茶歇腳了,這地方顯然很久都沒人來過。靠南側還有一扇緊閉的小門,門框上結着蜘蛛網。江偉狐疑地給林風打電話,結果林風說他一定進錯了地方,朋友們現在都在茶棚等他入席呢。江偉正想走,那扇小門竟忽然吱呀一聲開了,從裡面走出兩個靚麗的女孩來。
江偉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小木屋裡居然有人,荒郊野外的,還是兩個靚妹,實在有點蹊蹺。江偉生得白凈文弱,雖說在公司他能力出眾,什麼都難不住他,可在外面要是遇到點什麼事,他還真沒那個膽……他一邊暗忖兩個女孩的來路,一邊謙恭地笑着說:“你們好,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在這裡。”
女孩的表情有些木然,說了句“沒關係”,然後便旁若無人地爭執起來。江偉聽了一陣,不禁有點頭皮發麻,兩個女孩似乎殺了人,但都否定自己是兇手,她們一定要迫使一方承認自己的殺人事實。
江偉大感不妙,他竟和殺人兇手呆在一塊,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沒準是蛇蠍美人呢。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江偉決定趕快開溜,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是江偉剛走出一步,一個女孩就搶先把門反鎖了。江偉心裡一咯噔,賠着笑說他還有急事,但是女孩冷冷地說:“對不起,剛才我們的談話你已經聽到了吧?既然介入了,那就請你留下。”
江偉暗嘆倒霉,沒碰上浪漫的艷遇,倒撞上一樁麻煩事。他竭力穩住神,說:“你們的事我一點也不清楚,我這個局外人摻和進來也沒意思,你們談,我就不打攪了。”
但是兩個女孩不為所動,最後說,除非他幫她們指認出真兇,才會放他走。
江偉沒辦法,只好答應下來,儘可能跟她們周旋。他還特意提到朋友就在附近等他,那意思是警告對方不要盲動。之後,江偉裝作從容鎮靜的樣子,讓她們說說事情的經過。江偉平常愛看偵探小說,朋友們都稱他為“大偵探”,他抱着僥倖的心理想,也許真能瞎貓撞上死耗子呢。
女孩當中一個叫詩倩,一個叫美娟,她們都是一家大公司的白領。被害者是她們的上司,叫高軍。事情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高軍對她們性騷擾,她們十分反感但又不敢和上司翻臉,能躲就躲,躲不了只好讓高軍吃豆腐。幾天前,高軍帶她們來郊遊,路上突降大雨,她們便躲到這座小木屋裡避雨。其間,高軍借口擰衣服,便當她們的面無禮,詩倩和美娟謊稱出去小解,倉皇跑到了雨里。兩個人跑散了,有心回城又怕高軍為難她們,於是等雨停后,她們又回到了小木屋,但是她們發現高軍已經死了。
江偉倒抽了一口涼氣,心想“豆腐”可不是好吃的。他思忖了一下,說:“是這樣,那很可能是你們之外的第三個人殺了他,為什麼你們一定要懷疑是你們當中的一個呢?”
詩倩煩躁地用左手捋着頭髮,這大概是她的習慣動作。詩倩說:“我也希望有第三個人,可是我在一棵樹后一直觀察着小木屋,可以肯定,當時這裡除了我們沒有別的人。”
江偉又看着美娟,美娟不住地拿右手捻着衣襟,說:“我也一樣,生怕高軍追過來,所以一直盯着小木屋,這裡確實沒其他人。”
江偉姑且相信她們的話,看來這兩個白領麗人當中肯定有一個是兇手。他想,這麼標緻的美眉,總有一個要上斷頭台,實在有點可惜。反過來一想,不管她們當中是誰殺了人,他都是無意間闖入的知情者,那還有他的好?說不定兩個美眉還要滅他的口呢,那可真成冤大頭了。
江偉一面尋思找機會通知林風來救他,一面佯裝認真思考的樣子,問:“你們是不是都想殺死高軍?”
兩人點點頭。看來她們都有殺人動機。江偉說:“既然這樣,你們何必窮追不捨呢?不管是誰殺了高軍,都是替對方出了氣。再說,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殺人,真有點不值得。”
沒想到,江偉這句話一下激怒了兩個女孩,她們怒視着江偉,說:“怎麼不值得,這樣的流氓就該死!難道你和他是一路貨色?”
江偉驚得一縮脖子,趕忙否認,說自己可是個老實人。見兩個女孩臉上的敵意少了些,忙勸她們不要再爭論此事,眼下要緊的是儘快遠走他鄉,最好能出國。
詩倩搖搖頭,說:“這我們也想過,可我們不願過那種流亡的生活。我很感謝美娟殺了那個混蛋,可現在警察追得急,總得有人出來承擔責任,敢作敢當才是真英雄。”
美娟一聽不樂意了,說憑什麼是她殺了人。詩倩說是美娟先回到的小木屋,當然是她有作案時間。美娟反唇相譏,說她明明看到詩倩中間回來過一次,然後又出門了。詩倩大聲說:“你誣衊我!”兩人你來我往,又爭執到了一起。
趁她們唇槍舌劍的當兒,江偉悄悄掏出手機,走到一邊給林風發短消息。可是他還沒打開消息框,詩倩就一把奪過了他的手機,眼睛里殺氣騰騰,問他想幹什麼,江偉忙撒謊說,他只是想看看時間。
“你最好老實點!”美娟警告他。
江偉討好地笑着,心中卻叫苦不迭,求救信息發不出去,他就會隨時面臨危險。這兩個女孩連人都敢殺,還有什麼不敢幹的?
江偉只能繼續周旋下去,暗地裡巴望着出現奇迹。他問高軍的屍體在哪兒?美娟指了指那扇小門。江偉隨她走過去,看到陰暗狹小的內室里堆滿了柴草,美娟說屍體就在柴草下面。江偉頭皮一麻,趕忙退了回來。
“是誰掩埋的屍體?”江偉問。
“我們兩個。”詩倩回答。
“沒有作案的一方何必要參與掩埋呢?”
兩人都露出無辜狀,說當時情況緊急,她們都嚇傻了。美娟說先把屍體藏起來,被人發現了她們誰也洗不脫干係。詩倩就同意了。
江偉看着兩人的表情,誰都不像兇手,他想,女人演起戲來真是真假難辨。沉默一會兒,他問:“既然你們都怕禍及自身,今天為什麼還要回到這裡論是非?如果警察暗中盯梢,你們不是自投羅網嗎?”
美娟冷冷地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她偏要來小木屋把事情搞清楚。如果真來了警察,她也沒什麼好怕的,真相總會水落石出。詩倩把嘴一撇:“我也是這麼想的,大不了咱們一塊兒死!”
江偉手心裡直冒冷汗,這兩個女孩是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了,一個比一個嘴硬。江偉心一橫,豁出去了,非把真兇查出來不可。他根據偵探小說里經常出現的推理過程,問她們兇殺現場的情形。詩倩說,她回到小木屋的時候,美娟正獃獃地站在裡面,高軍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刀,眼睛睜得很大,死亡的姿勢看起來很古怪。說著,詩倩又習慣性地用左手捋她的長發。
死者的姿勢引起了江偉的興趣,他問高軍當時究竟是怎樣的姿勢。詩倩說高軍左手握着一支鋼筆,似乎想在右手上寫什麼,但他一個字也沒留下。美娟也證明了這一點。
江偉靈機一閃,問:“高軍平常是左撇子嗎?”
兩個女孩都搖頭否定。江偉想他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但他猶豫着該不該說破,一旦指認出真兇,他的後果將不堪設想,兇手很可能會狗急跳牆;而不戳穿的話,他又無法脫身,這可真是進退兩難。
“你有什麼看法?”詩倩催問道。美娟也看了看錶,她好像有點不耐煩了。
江偉決定孤注一擲,大不了和她們殊死搏鬥一番,寄希望於林風來救他看來是不太可能的了。江偉涎着臉,求她們只要自己判斷出真正的兇手,就放他走。兩個女孩說她們決不食言。
江偉鼓起勇氣,指着詩倩說:“是你殺了他,對嗎?”
詩倩吃驚地看着他,問:“為什麼?你要為你的話負責,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
江偉說:“對不起,詩倩,我別無選擇。死者的姿勢顯然不是死後被偽造的,而是臨死前刻意留下的兇手信息。其實,他並不打算在右手上寫字,估計當時他也沒有能力寫什麼了。他只是用最後一點意識,告訴我們是誰把刀子捅進了他的胸膛。”
“那他留下的信息是什麼呢?”美娟困惑地問。
江偉吐了口氣,說:“他想告訴我們,殺害他的是一個用左手握筆的人。我在你們身上注意到了兩個細節,美娟習慣用右手捻衣襟,而詩倩則不住地用左手捋頭髮,很顯然,誰是那個習慣用左手握筆的人,就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詩倩臉色蒼白,頹然地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她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原來,對高軍的性騷擾她早已恨之入骨,卻又不捨得放棄自己理想的職位。而她又剛剛處了一個男朋友,彼此十分相愛。每次被高軍吃豆腐,她都覺得很對不起男友。那天在這裡避雨,高軍的下流表現徹底激怒了她。於是在逃出小木屋后,她突然產生了殺人的念頭,於是她取出了手提包里的水果刀,重新回到了小木屋。高軍無恥地對她動手動腳,她裝作順從的樣子,趁高軍不備,狠狠地把刀子捅進了他的胸膛,之後她便逃了出去,直到雨停后,她才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再次回到了小木屋……
江偉的心縮成一團,只想馬上抽身。萬幸,真相大白之後,兩個女孩竟然說話算數,放他出了門。江偉像脫韁野馬,沒命地沖了出去,連摩托車也不要了。
他很快見到了林風,驚魂未定地對他講出了剛才的遭遇。林風忽然大笑起來:“你小子功夫不錯嘛,一定是推理成功了。”
江偉糊塗了,問他怎麼知道,林風往他身後一指,詩倩和美娟正款款走來。江偉下意識地躲到了林風後面,林風說:“不用躲了,大偵探,她們就是今天我邀請你見的朋友。至於她們那起殺人案件嘛,嘿嘿,全是我這個天才編的故事了。”
江偉長鬆了一口氣,直想在林風的後腦勺上鑿兩個腦瓜崩:“你這傢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我的魂都快嚇掉一半了。”這時,詩倩認真地說:“江偉,請原諒我們以這樣的方式相識。小萌你應該認識吧?我們是小萌的朋友,一直很討厭那些騷擾女性的無恥上司,剛才跟你做了個遊戲,你可不要介意喲。”
江偉不由瑟瑟發抖,因為他兩個月前剛剛晉陞為部門經理,而且正對屬下一個漂亮女孩蠢蠢欲動。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