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提前兩個月被工地老闆給辭退了,說是他手腳太慢,適應不了現代都市的快節奏。牛二知道帶工的心眼黑,也沒言語,結了賬就悻悻地到郵局匯款去了。工地距離家鄉有五百多公里,長途大巴上,什麼人都有,他得防着點。
下午在長途客運站時,人們見着他扛着鋪蓋卷,都忙不迭地讓,偏有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遠遠地走了過來,一邊遞給他一個精緻的盒子,一邊笑眯眯地說道:“你是民工大哥吧?回鄉?帶點禮物吧。”
盒子上還有一份宣傳標語,可牛二不認識字。他騰出一隻手來,扔了標語,順手將盒子塞進了自己的兜里。他知道城裡人怪,經常派發一些莫名其妙的禮物,上回他外出打工時,就有人送給他一個精緻的打火機;還有一次,一位推銷啤酒的送給他一個全鋼的開瓶器。這一回,不用說也是一個好東西,即便不貴,也是日常生活中用得着的。
牛二是個知足的人,他被辭工的不快情緒因為這個禮物的到來變得煙消雲散了。他雙手握住鋪蓋的邊角,肘部緊緊壓着自己裝禮物的那個口袋,隨着擁擠的人流擠進了大巴。
他的身後,是一對打扮時尚的情侶。他們是來這個城市旅遊的,因為女朋友看中了商店裡的鑽石項鏈,臨返回前吵死吵活要買,男的正苦惱不已,好說歹說才將女友拉到了車站,忽然看到前方的牛二衣袋裡鼓鼓囊囊的,還被牛二緊緊用肘壓着,不用說,那是值錢的東西,沒準兒就是工資。
那男的也不顧身後的女友有沒有上車,順勢一擠,手就掏進了牛二的口袋。畢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他立即感覺到身邊的人用異樣的眼神看着他。因此,得手之後,他也沒有多看,立即塞進了自己的西裝內口袋。
上了車之後,牛二找了個地方把鋪蓋卷放好,正要掏出衣袋裡的那個盒子,突然發現那個盒子早已不在那裡了。他“哇”地一聲號叫起來:“不好,我的東西丟了!”他這一叫,那個男青年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本來,他上車之後發現女友沒上來,正要下車,可如今要是下車的話,豈不恰恰證明牛二的東西就是被自己偷了?這樣一想,他強作鎮定地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也不管身邊發生了什麼事。
不一會兒,女友就打來電話,帶着哭腔問道:“你在哪兒啊?想扔下我不管啦?”男的焦躁無比地答道:“我就來,我就來。”女友卻不依不饒地問:“你到底在哪兒?有沒有上車?”
男的只好應道:“是的,我已上了車了。”女友“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我不過就是想買一條項鏈嗎?你不同意也就算了,為什麼偷偷坐車走了,把我一個人丟在車站不管了呢?”
女友這一哭,男的倒是心定了些,他最擔心的是女友沒跟上來,乘坐了另一班車。現在,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叫司機停車了。
男的剛叫了聲停車,司機就火了:“你這人有神經病啊?車已上了高速,不是你說停就停的。”男的頓時蒙了。女友還在電話里哭着喊着,這個城市畢竟是她第一次來,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人流稠密的車站,也的的確確是難為她了。“我正在車上,馬上就回來。現在是高速停不下來。”
正在男的心急如焚的時候,售票員又來收票錢。男的急等着下車,自是不甘心買票,好說歹說,這才交了一半票價。
終於在兩個小時之後,車拐進了一個加油站,男的剛起身要下車,車上立即傳來竊竊私語聲,“就是他偷了你的東西。還不快抓住他!”男的知道是在說自己,逃也似的跳了下去,由於心慌,摔了個嘴啃泥,左腳也扭了一下,立馬腫了起來。
等男的一瘸一拐地乘上了回頭車,趕到來時的車站時,女友早已生氣地離開了那裡,又住進了賓館。男的只好在手機里低三下四地哀求:“都是我不對,可我腿受了傷,現在正在車站附近的診所里。”
聽說男友受了傷,女的立即打了車趕到了,男的瞅着沒人,笑嘻嘻地說道:“親愛的,我在車上還挺有收穫呢。”說著,他掏出了藏在西裝口袋裡一直沒時間看上一眼的盒子。這一掏,他頓時就傻眼了:那竟是城裡為了宣傳防治艾滋病,逢人就發的一盒避孕套。
女友氣得指着他鼻子罵了起來:“什麼高速停不下來?原來是找雞去了。這條腿恐怕也是被人打的吧?不用說,是錢不夠。”男的賭咒發誓說沒有,說這個是他順手牽羊偷來的。女友哪裡肯信,說叫我相信你也不難,把你衣袋裡錢掏出來我一數就知道了。男的隨手向另一個衣袋裡掏去,裡面,竟是空空如也。這一回,他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女友立馬變了臉色,拂袖而去。
在那輛高速飛馳的大巴上,一位瘦高個兒正悄悄地將一千塊錢遞給愁眉苦臉的牛二:“哥們兒,你丟的值這個數吧?盜也有道,老子最恨偷農民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