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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琴里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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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麗少女馬德里·戴瑞絲將要參加10月舉辦的“萊西杯”音樂大賽。萊西杯每三年舉行一次,是以戴瑞絲的曾祖母名字命名,這個大賽在全國音樂界很有名氣和地位。作為已故音樂大師萊西的玄孫女,戴瑞絲肩負着家族的使命,一定要在這次大賽里奪魁,因為萊西死後,馬德里家族再也沒有一個子孫從事音樂工作,這是音樂界的遺憾,更是馬德里家族的遺憾。

  戴瑞絲決定回昂德小鎮的老家好好練琴。青年蒙特高大威武,既是戴瑞絲父親的保鏢,又愛好音樂,還會燒一手好菜,因此被派來照顧戴瑞絲的生活。

  戴瑞絲天天很早就起床練琴了,琴技突飛猛進。一天黃昏,正等着吃晚飯的戴瑞絲隱約聽到閣樓上迴響着幾個好象是提琴拉出的古怪音符,於是爬上了閣樓。閣樓的空氣不好,光線也不好,到處都是蜘蛛網,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那是久無人光顧的渾濁氣味。戴瑞絲剛想打開厚重的百葉窗通通風,忽然發現百葉窗下豎著一隻琴盒。琴盒上的圖案說明它的年代已經很久遠了,上面落滿灰塵。戴瑞絲試着去開鎖,居然打開了琴盒。

  戴瑞絲幾乎要驚呼起來,因為琴盒裡放着一把精緻的提琴,正是她曾祖母萊西使用過的提琴,她曾經從父親那裡看過這把琴的圖紙。父親告訴她,萊西心愛的提琴被人偷走後,她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不久就去世了。戴瑞絲不知道這把提琴為什麼藏在老家的閣樓里,她當即取出琴,準備拉一支曲子試試琴的音色。提琴下還有一份沒有寫完的曲譜,題目叫《飄逝的風中雪》。

  戴瑞絲立即照着曲譜拉起來。這首曲子的前奏一出聲,戴瑞絲立刻被一種悲哀的氣氛籠罩着,因為曲子十分悲涼,十分凄婉,就像一個垂暮老人對着夕陽在喃喃傾訴。

  “哎喲!哎喲!”忽然,戴瑞絲聽到幾聲呻吟,接着空心的琴身里閃現着一張蒼老的臉,那讓人感到萬分哀傷的呻吟聲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告訴我你是誰?”戴瑞絲還沒看清楚那張臉,身後便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她迅速回頭望去。站在眼前的是個乾癟的垂暮老女人,眼睛深陷,嘴巴凹進,脊背佝僂。戴瑞絲道:“我叫馬德里 戴瑞絲,請問老人家叫什麼名字。”“馬德里 戴瑞絲?”老女人激動地張開了枯瘦的雙臂,作勢要擁抱戴瑞絲。但她的樣子很嚇人,像傳說中的巫婆。

  戴瑞絲本能地站起來躲避。“快放下我的提琴!”老女人尖叫道。“你的——琴?”“對,我的提琴,那是陪伴了我一輩子的提琴。”“萊西?萊西——你是我的曾祖母萊西?”戴瑞絲也尖叫起來,但她的尖叫更多的是驚恐。不可思議,她那早已離開人間的曾祖母萊西,居然還活着。不!不可能!戴瑞絲果斷地抱着提琴想離開閣樓。

  可是,老女人已經抱住了她的背。她的手像鋼絲一般將戴瑞絲箍得緊緊的,怎麼也甩不掉她。戴瑞絲嚇壞了,高喊着蒙特救命。

  “坐下來,孩子。我是你的曾祖母,我不會害你。”老女人的語氣緩和了一些,戴瑞絲被迫坐了下來,但還是緊緊地抱着提琴,警惕地瞪着老女人。老女人伸出枯瘦的手道:“把提琴給我,讓我證明給你看。”戴瑞絲遲疑着:“你真是萊西?”說著將琴給了她。

  老女人哆嗦着站起來,很費力地將提琴放在左肩上,握着琴桿的右手更加吃力地舉起,抖抖索索地拉了起來。她拉的正是那首《飄逝的風中雪》前奏。或許是老女人果真造詣非凡,同樣的曲子在她的手裡,韻味就是不同,樂聲更加具有一種穿透力。戴瑞絲是個樂感非常強烈的女孩,她被老女人的琴聲迷住了,眼睛里的老女人幻化成了神聖的雅典娜。

  當蒙特趕到的時候,看到戴瑞絲正專註地拉着琴,她的對面坐着個老女人,老女人的表情十分痛苦。戴瑞絲轉過身來,驚喜地告訴蒙特萊西還活着。蒙特吃驚極了,象徵性地表示了慰問,只聽戴瑞絲喋喋不休地說,當年萊西的提琴被人偷走了,萊西為了找琴而失蹤了,家裡人很就都找不到她,因此說她死了。後來她回到這裡,萊西的兒子也就是戴瑞絲的祖父已經離開了這座老房子,她就一個人悄悄地住了下來。

  戴瑞絲得到了萊西的提琴,着魔地練着琴。而萊西則孤獨地住在房間里,只有蒙特給她送吃的進去。這天夜裡,戴瑞絲又在痴迷地拉着提琴,萊西吃力地敲開了蒙特的房門。蒙特問:“老人家,你需要什麼?”“蒙特,我是戴瑞絲。”萊西嘶啞地說,深陷的眼睛里閃着奇異的光芒。“老人家,你說什麼?”“我是戴瑞絲,那個拉琴的戴瑞絲是萊西。”

  蒙特驚詫極了。這個自稱是戴瑞絲的老女人說,萊西在拉着那首曲子時,樂聲使她眼前模糊了,接着她就越來越老,成了萊西的樣子,而衰老的萊西則變成了她的樣子。蒙特覺得這件事匪夷所思,許久都沒說話。老女人哀傷極了,哭泣道:“蒙特,我真是戴瑞絲,在我十六歲的生日舞會上,我說以後要嫁給你,你還親吻了我,是不是?”蒙特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目光投向在月光下拉琴的“戴瑞絲”。

  蒙特出了老屋,走到戴瑞絲身後,親切地道:“多美的月光啊。戴瑞絲,還記得在你十六歲生日舞會上,也是這樣美麗的月光下,我跟你悄悄說過的話嗎?”戴瑞絲轉過頭來,美麗的眼睛里射着陰森的光芒,冷漠地說:“不要裝模作樣了,我已經聽到你們的談話。哼!我應該把戴瑞絲裝進提琴里,就像當年我被裝進提琴一樣。我不該念着她是我的玄孫女而讓她留在這個世界。”

  蒙特本來是為了求證誰才是真的戴瑞絲,現在不用了,他憤怒地指着變年輕的萊西道:“你是戴瑞絲的曾祖母,你是幾十年前受人尊敬和愛戴的音樂家馬德里 萊西,因為你對音樂界的貢獻,在你死後,音樂界以你的名字命名了一個最高規模的比賽,你雖然死了,但你的崇拜者代代相傳。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待戴瑞絲?”

  “我要復仇!”萊西吼道。原來,萊西本來是個美麗出眾的女人,五十歲的時候被迫吃了一種抗衰老葯,結果卻提前衰老了,成了八十歲的人。她恨那個逼迫她服藥的人,但怎麼也找不到她,於是她發誓要向那個人的後代復仇。她找到了一個巫師,巫師施展法力讓她藏在提琴里。“就是說,逼迫你服藥衰老的人是你的丈夫。”蒙特道。“是的,老傢伙那麼對待我,沒有當我是他的妻子,就算戴瑞絲是我的玄孫女,我也不會心軟。”

  萊西要蒙特儘快帶她回首都,說她要儘快融入這個時代,她要重新站在音樂的舞台上。蒙特不答應,她又哀求戴瑞絲成全她。戴瑞絲痛苦不已,她崇拜着萊西,尊敬着萊西,如果有機會為萊西做事,她是萬分高興的。但是,萊西現在要她做的是這樣的事,她無奈地接受了,但感情上接受不了。

  萊西惱羞成怒,在戴瑞絲面前拉起了琴,發狠地要將戴瑞絲裝進提琴里去。戴瑞絲掩面哭泣着,但毫無辦法。萊西拉出的樂聲不再是悲哀的前奏,而是像鬼哭狼嚎般的主體音樂,就像暴風雪在肆虐着大地,天地間沒有一處有溫暖和安寧。戴瑞絲在這樂聲里越縮越小。

  蒙特急忙將萊西打昏,將提琴交給戴瑞絲,要她將萊西變進提琴里去。戴瑞絲已經變得只有兩尺來高,根本拉不動琴,也不願意那麼做。蒙特跪在她面前道:“戴瑞絲,不要對萊西盲目崇拜,她現在不是你的曾祖母,而是一個可怕的惡魔。”戴瑞絲還是不肯,蒙特抓起那殘缺的曲譜,對照着曲譜拉了起來。蒙特的技藝自然不能跟戴瑞絲相比,更沒法和萊西抗衡,他拉得十分生澀。戴瑞絲抱着他的腿哀求他不要那麼做,就在這時,萊西蘇醒過來了。

  萊西將戴瑞絲撲到地上,雙手緊緊地卡着戴瑞絲的脖子。蒙特將萊西拖開,把提琴扔給戴瑞絲。瘋狂的萊西像吃人的猛獸那般張牙舞爪着。已經變小的戴瑞絲不得不拉起了提琴。戴瑞絲拉出的樂聲具有強大的魔力,不但自己越來越大,還使萊西越來越小。萊西怒叫着,詛咒着,但抵抗不了樂聲的魔力,最後縮小成一條小小的人影,飄進了提琴里。

  萊西在提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每一聲呻吟都像鋼鋸一般鋸着戴瑞絲的心。依然蒼老的戴瑞絲跪伏在提琴前,虛弱地哭道:“萊西,你是我引以為驕傲的曾祖母,做萊西第二是我一生的目標,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呢?”萊西道:“是你的曾祖父害了我,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他研究的葯把我變得蒼老不堪。”

  戴瑞絲知道曾祖父曾醉心於各種稀奇古怪的藥品研究,如果萊西說的是真的,那就可以想象她作為那些藥品犧牲品的悲哀。在舞台上那般風光的萊西,私下裡受着那樣的虐待,她的心靈被扭曲是可以理解的。戴瑞絲哭得更厲害了,問萊西她該怎麼解救她。蒙特嘆息不已。戴瑞絲是個特別善良的女孩,她才十八歲,現在成了八九十歲的人,卻不去想自己如何才能恢復。她渴望解救萊西,既是她對萊西的崇拜,也是她作為玄孫女的孝心。

  萊西痛苦的臉在提琴那個空心處閃爍不定,她的呻吟像無限悲憫的音樂,衝擊着琴弦,琴弦發出更加可怕的聲音,這聲音又讓戴瑞絲因解救不到萊西而生不如死。戴瑞絲費力地抓着蒙特,哭着哀求道:“蒙特,你拉琴,讓我進去換萊西出來。我求求你,萊西太可憐了。”蒙特不肯照她的話去做,戴瑞絲哆嗦着爬到廚房裡,然後拿着一把水果刀爬回來,問:“萊西,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出來?”

  萊西或許沒想到戴瑞絲會這樣說,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戴瑞絲,你真的願意為我犧牲嗎?”“是的,你是我的崇拜的萊西,是我的曾祖母,我和祖父、父親的生命都是你給予的,為你做任何事都應該。你等了這麼多年,你等的就是我啊,我不救你誰救你?”

  萊西哭了,當她的呻吟轉為哭泣時,琴弦感應着發出的聲音就是哭泣似的顫音。萊西說,她在提琴里居住了幾十年,也痛苦了幾十年,如果戴瑞絲不拉《飄逝的風中雪》這首曲子,她就不會出來了,那首曲子具有非凡的魔力,一旦形成聲音發出來,就誰也控制不了。

  “戴瑞絲,在我的子孫里,只有你遺傳到了我的音樂天賦,你應該是我的驕傲。你要救我,只有一個法子,就是將《飄逝的風中雪花》創作完整。接下去讓樂曲怎麼發展,沒有限制,但是如果你創作的樂曲脫離了原來的樂感,不光救不了我,你自己也可能會灰飛煙滅。”

  戴瑞絲明白了,撇開樂曲的魔力,對樂曲本身來說,要看她對音樂的造詣如何了。她捧起曲譜,用心體會着。樂曲開始是悲婉的,凄涼的,主體又是那樣的複雜。前奏是萊西被藥品催老后的心路歷程,她需要的是調節,更需要得到愛和理解。於是,戴瑞絲接着曲譜上的最後一個音符,輕輕地拉出了一段曲子。這段曲子,她是用滿腔的愛來譜寫的,舒緩,輕靈,悠揚,她用愛創造着一個純凈的世界,使萊西彷彿看到了自己在神聖的音樂殿堂里忘我地拉着琴的樣子。

  樂聲里,戴瑞絲的肌膚漸漸恢復了彈性,蒼老的容顏一點一點消失着,美麗逐漸回到她的身上,青春也逐漸歸來。一曲終了,戴瑞絲放下提琴,然後匍匐在地上,靜靜地等待着萊西的反應。但是過了很久萊西都沒出現。“她得到解脫了,戴瑞絲。”蒙特擁着戴瑞絲的雙肩道。

  戴瑞絲含着眼淚緩緩地將曲譜放在唇邊親吻着。

  幾個月後,在“萊西杯”音樂大賽上,戴瑞絲一舉奪魁,直到拿到獎盃,她才告訴所有的人,她是萊西的後代。她所演奏的曲子,就是那首《飄逝的風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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