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經濟管理學院04屆畢業的有兩個高材生,一個叫沈輝,一個叫陳亮,兩人是鐵哥們兒,學的都是企業管理,快畢業了都面臨著就業問題。現在跑遍中洲市幾十家公司、企業去應聘,至今一家也沒有談妥。兩人都有點心灰意冷了,這時正好接到一家公司叫他們去複試的通知,又點燃了他倆心中的希望。
沈輝和陳亮一早就來到這家公司大門口。8點一到,他們就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姓黃,長得肥頭大耳,兩隻發亮的小眼睛在沈輝和陳亮的身上掃來盪去,一言不發。沈輝知道這叫目測,是非常重要的。他擔心的就怕這一關過不了。從學識上講,沈輝比陳亮還要略高一籌。可從外形上看,他就比不上陳亮了。陳亮長得高大俊朗,沈輝卻顯得有點矮瘦。正在忐忑不安,黃總說話了:“你們倆都不錯。可沒有辦法,本公司這次只能接受一個人。因此我出一道題目來考考你們,這是一道應用題,很簡單,想好了再回答。”
黃總說著從抽屜里拿出兩隻玻璃水杯,往桌上一放,說:“這兩隻杯子,從外表看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它們的質量卻不一樣。左邊的杯子是經過鋼化處理的,右邊的杯子卻沒有,所以倒進開水后容易炸。而右邊的這隻杯子恰恰就是你們廠生產的。如果有人問你,這兩隻杯子哪只質量好,你怎麼回答?”
沈輝想:這個題目太簡單了,但簡單中往往藏有玄機。莫非對方是要考考我經商的誠信度?於是他略為思索后,說:“我會如實回答,雖然我廠生產的杯子質量差些,但是它的價格要便宜多了。現在的水杯更新換代快,一隻杯子不需要用那麼久。”
黃總微笑着點了點頭,又沖陳亮問道:“你呢?”
陳亮對這種小兒科的題目似乎有點不滿,玩世不恭地道:“要是有人問我,我就說,我們廠生產的杯子質量非常好,還價錢便宜呢!”
對方眉頭皺了皺:“你為什麼這樣說?”
陳亮說:“因為把東西賣出去才是我的目的!”
黃總站起來,慢慢把一張表格推到陳亮的面前:“你叫陳亮吧?你被錄取了。把這張表填一填,就可以來上班了。”
沈輝有點不服:“總經理,你為何做出這樣的決定?總得說點理由吧。”
黃總微微一笑道:“因為你只會說真話,不會說假話。如果都說真話,我們商家吃什麼?”
沈輝氣得一扭頭就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陳亮在公司很快填好表,辦好手續出來,然後到處尋找沈輝,吃晚飯時也沒有找到人。快到就寢時,他發現沈輝宿舍里的燈亮着,走進去見沈輝一個人在裡面,床上鋪攤着一張中國地圖。他坐在一隻小凳子上,手裡正拿着一瓶白酒,看一會地圖,咕嘟又是一口白酒。
陳亮走到跟前:“沈輝,你到哪裡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沈輝白了他一眼:“咱倆現在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了,找我干、幹嘛?”酒已喝得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
陳亮道:“找你說說話呀,我們是朋友嘛!”
沈輝又咕嘟了一口酒:“說話?你小子在那個鳥經理面前說出那樣的話,我都替你害羞!那是你的真心話嗎?你啥時這麼出息了,我怎麼沒有看出來呀?如果在經商中真照你說的那樣做,那不是缺大德了嗎?”
面對他的一串連珠炮,陳亮一點也不惱:“沈輝,你誤會了。當那個總經理說,只在我們兩個人中取一個的時候,我就產生了一個想法:不跟你爭了。因為你的經商才能比我強,為了確保你在應聘中勝出,我才故意說出那些違背初衷的話來。”陳亮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瓶,“你不能這個樣子!天生我才必有用。得想想法子,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沈輝道:“這個城市我是不想待了。我不信天下之大,沒有我立足發展的地方。我要去西部。國家正要開始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那裡商機多,民風又純樸,也許那裡才是需要我去的地方。”
“看來你已經想好了。你準備去西部哪個城市?”
“還沒想好,來來來,我有個法子可以決定我要去的那座城市。你幫我看好地圖。”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雙手握在掌心使勁搖了搖,然後嘴裡念念有詞,朝地圖的西部地區拋了下去。陳亮伸手將硬幣按住了揭開一看,是西川市。西川市是西部地區重要的省會城市,也是國家實施西部大開發的重點,這可是個好兆頭。兩人不由樂了。
第二天一早,沈輝就去車站買好了去西川的車票。晚上8點,他背起行囊登上了去西川的列車。西川,那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闖,命運會給他什麼樣的安排呢?
火車在路上走了兩天兩夜終於到了西川車站。等車廂里的人都下完了,沈輝才背起行囊,慢慢走下車門,隨着人流向出站口走去。
“沈輝!”突然,他聽見背後有人喊了一聲。“這地方怎麼會有人認識我呢?”回頭看了一下,是剛才下車時,站在車門口朝他打量的兩個人。
那兩個人立即走了過來,問道:“你就是沈輝吧?”
沈輝點了點頭:“你們認識我?”
兩人立即露出笑臉:“正因為不認識,才差點漏接了,對不起。”
沈輝有點摸不着頭腦:“怎麼,你們是來接我的?”
兩人道:“是啊。董事長專門派我倆來接你,車子就在站外。”不由分說,就幫他拿起行囊,領着他向出站口走去。
出了車站,沈輝還在思索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稀里糊塗地被擁上了一輛豪華小轎車。車子在一家叫“希爾頓”的大飯店門口停了下來。他又被領進一間富麗堂皇的包廂,立即就有一群人起身迎過來。為首的是一位頭髮花白、身體清瘦的老者,聽別人稱他劉董事長。他的後面那些人看上去也身份不同凡響,一個個都笑容滿面,熱情洋溢地伸出手與沈輝握過。然後,董事長一聲“請”,就把沈輝讓到貴賓席上坐下了。桌上擺滿了烹制精美的美味佳肴。劉董事長首先舉起杯來,致辭道:“沈輝先生來我公司工作,真使我們篷蓽生輝。現在我提議,讓我們一起舉杯,為沈輝先生的到來接風洗塵!”大家便一起站起來,碰杯示意,一飲而盡。接下來,大家便輪流向沈輝敬酒。沈輝哪裡經歷過這麼大的場面,加之不勝酒力,慢慢就醉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他發現自己住在飯店的一個套間里。回想昨天晚上的經歷,彷彿置身於天方夜譚神話故事中。服務小姐進來告訴他,公司已安排他就在賓館食宿,上下班會有車來接他。早飯後果真有車來把他接到公司的辦公大樓前。這時他才知道,這個公司叫“西陲燃氣灶具有限公司”。司機告訴他,董事長在3樓正在等他。
走進劉董事長的辦公室。劉董事長老遠就微笑着站了起來,把他讓到沙發上坐下,並親切地問道:“昨天晚上休息得還好吧?”
沈輝點了點頭:“謝謝董事長關心。我在想,你們給我這麼高的禮遇,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董事長道:“能有什麼誤會呢?你叫沈輝,老家在湖陽,剛從中洲的一所大學畢業,你的理想是做一名企業家。我說的這些不錯吧?”
沈輝道:“您說的這些都對,可我不知道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又是怎麼知道我到西川來的日期以及乘坐的車次?還有,你們公司為什麼對我這麼感興趣?恕我冒昧地向您提出這些問題。”
劉董事長想了想道:“這麼跟你說吧。你是我們公司需要的特殊人才,當然就會引起我們的關注。因此,我們自然也能找到渠道了解有關你的情況。我知道,你是個低調的人,不願張揚。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們不會給你造成任何不良影響的。”
董事長不願把話挑明,沈輝也就不好再問下去,就轉換話題道:“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呢?或者,您需要我做點什麼?”
董事長笑了笑:“先做我的助手,怎麼樣?”
沈輝老實說道:“我剛從學校里出來,最好到一線做點實際工作。”
董事長道:“你的想法很好。不過我的意見你還是在我身邊先干一段時間,這樣有利於你對公司情況的全面了解。”
就這樣,沈輝夢一樣成了董事長的助理。對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沈輝揣摸再三,不得其解。有一天,他在公司辦的宣傳欄里看到一張照片。那是公司領導層里和一些重要客人的合影,仔細一看,有一個人長得肥頭大耳,非常面熟。這不是自己與陳亮在中洲應聘時見到的那家公司黃總嗎!沈輝立即掏出手機給在中洲的陳亮打了個電話。那邊陳亮說,黃總確是西川人,記得沈輝走的第二天上午,他就曾問過沈輝到哪裡去了,陳亮如實告訴了他。現在看來,沈輝來西川后的情形,很可能與黃總有關。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就因為自己是學校的高材生?可現在大學畢業的學生一抓一把,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沈輝參加公司的外事活動漸漸多了起來,特別是跟政府職能部門打交道的一些重大的事務,比如銀行貸款、徵用土地、環保檢查等,董事長都帶他參加,而且每次都特意把他介紹給大家,人家對他也格外顯得客氣。也奇怪,他參加的幾件事,件件都解決得很順利。開始他還有些納悶,直到最近發生的這件事,他才醒悟過來。
西川市政府正進行大規模的舊城改造,陸續要建2萬戶安置房。要求每戶配齊廚房和衛生間的基本設施。一些商家便聞風而動,緊緊盯着這塊肥肉。“西陲”公司也參加到競爭的行列中來,決心要把2萬套燃氣灶具的訂單拿過來。在數家公司競爭之中,招標了兩家,一家是“西灶”,就是西陲公司;一家是“東灶”,即“東風燃氣灶具公司”,由建設單位定奪。西陲和東風的灶具質量是不相上下的,但東風公司規模大,牌子老,西陲要想最終勝出,難度是非常大的。西陲採取先下手為強的辦法,董事長帶領沈輝逐一走訪了建設單位的領導。領導表態也很痛快:“這兩家公司的產品質量都很好,用誰的都符合招標的原則。行,就用你們的吧!”
正式開標的那天,當建設單位宣布,燃氣灶具中標單位是“西灶”時,“東灶”就懵了。雖然心裡不服,嘴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當沈輝隨着董事長喜氣洋洋地從會場走出來的時候,一個記者模樣的人,扛着攝像機走了過來。
他走到沈輝跟前道:“沈先生,我是《西川電視台》的記者,我可以採訪你嗎?”
沈輝點點頭:“可以。”
記者發問道:“據我了解,你們公司的名氣和實力遠不如‘東灶’,可中標的卻是你們,我想了解一下,你們究竟使用了什麼樣的高招?”
沈輝見這位記來者不善,也不客氣地回道:“記者先生,首先我得糾正你一個觀念問題,競標,主要競的是質量,而不是實力和名氣。我公司之所以能夠中標,是因為它的產品質量好,某些方面已經超過了‘東灶’。如果你硬要問這裡面有什麼高招的話,那我就告訴你,我們的高招是:以質量服眾!”
記者道:“沈先生果然好口才。我的問題是,你公司這次能中標,你能保證就沒有質量之外的因素嗎?”
沈輝道:“我不知你所指的是什麼。”
記者道:“社會上傳言,沈先生和省委沈書記有着某種特殊的關係。而且我也了解到,沈書記的大公子的確叫沈輝,也是在中洲的一所大學里學習畢業的。你們的籍貫都是一個地方。對此,你能做出坦誠的回答嗎?”
沈輝道:“你是問我是不是沈書記的大公子,對吧?我告訴你:純粹是無稽之談!我也注意到我和省委沈書記都是湖陽人,他的叫沈輝的大公子也許和我一樣,都在中洲的某一所大學讀過書,可這能說明什麼問題?他的父親是省委書記,我的父親是農民。”
沈輝終於明白過來了,原來辦事順利、受人恭敬,是因為大家都把自己當成了省委書記的大公子了。這一切是怎麼造成的呢?聯想到他來西川時的奇遇,覺得這一定與董事長有關。
一回到辦公室,見董事長已先他一步回來,沈輝就直接問道:“社會上都把我傳成是省委沈書記的大公子。您聽說過沒有?”
董事長道:“聽說過。”
“您也是這麼以為的嗎?”
“開頭我是這麼以為的,公司上下都是知道的。我們民營企業經營困難,商家都想尋找有力的靠山,我也不例外。聽到沈書記的公子在中洲讀大學,立志將來要在商界做一番事業,於是我就請人在他畢業時高薪聘請他。沒想到中間出了岔子,我也是蒙在鼓裡。可後來我搞清了真相。”
“那您為什麼不說明真相呢?”
“我並沒有在什麼場合說過你是省委書記的大公子。別人要這樣以為,那是別人的事,我沒有辦法把所有的人嘴都堵上。況且這對我公司也沒有什麼壞處嘛。”
“現在真相大白了,您後悔嗎?”
“不後悔。我畢竟得到了一個人才!”
沈輝沉默了一會道:“我不想這樣將錯就錯下去。如果您還信得過我的話,我想離開現在的崗位,下去做一些更實際的工作。”
董事長道:“那就這樣吧,你先去做銷售部的經理,做好了,再回來做副總經理。”
沈輝來到了銷售部。他頭上的光環去掉了,反而和同事們關係處得更融洽了。在銷售部工作期間,他幹得很出色,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處理5000台庫壓灶具。這5000台灶具,壓在倉庫有一年多了,由於主要市場都被“東灶”佔據着,要銷售出去困難很大。這天他上街進行市場調查,見到街上開始有人打出學雷鋒的橫幅,擺起了義務修理各種家用電器的攤點。原來3月學雷鋒周到了。沈輝腦海里突然一閃,一個重要的策劃誕生了。
他立即趕回銷售部,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說出自己的想法。大家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便立即行動起來。他們從公司里挑出150多名青年技術工人,組成50個學雷鋒小組。第二天一早,這些學雷鋒小組不上大街,而是專去居民集中的城市小區和廠礦生活區。橫幅上打的是“學雷鋒義務修理燃氣灶具”。居民們送來的需要修理的灶具,凡是“東灶”產品,統統擺到桌面上修理,凡是“西灶”的產品,統統收集起來用車子拉回公司,組織技術熟練的老工人修理。“東灶”的產品在市場上占的份額本來就大,需要修理的數量自然就多。這樣一來,幾乎全城的生活區都在修理“東灶”的產品。一連7天修理下來,老百姓就開始懷疑“東灶”的產品,是不是質量上有什麼問題?商場里“東灶”的產品開始賣不動了,相反,“西灶”產品卻成了搶手貨。商家紛紛找到公司,要求進“西灶”的產品。“西灶”乘機把庫壓的5000台灶具全部賣出去還不夠,只好開足馬力,加緊生產。
這一場“聲東擊西”的銷售仗打得十分漂亮,公司上下情緒大振。沈輝也在大家一致公認下,走上了副總經理的崗位。
轉眼三年過去了。市場發生了很大變化。東南沿海一帶發達地區的產品大量湧進西部,“西灶”在市場佔有的份額本來就少,這一來,就更加萎縮了。加上“東灶”憑藉自己的實力,欲置“西灶”於死地而後快的攻勢,使“西灶”腹背受敵,舉步維艱。“西灶”曾試圖突出重圍,沈輝也就此提出過較為務實的設想,但由於公司領導集團意見不一,結果錯失良機。“西灶”病入膏肓,難有回天之力了。
公司的現狀,使沈輝十分苦悶。這天晚上8點多鐘,傳來敲門聲。他起身開門一看,來人不正是在中洲應聘時遇到的那個黃總經理嗎?他來到西川幹什麼?
黃總不請自進,在沙發上落座后,就眯着小眼看着沈輝笑着說道:“沈經理,我相信你對我是不陌生的。當初在中洲應聘的時候,你對我的印象一定不是太好,可我對你的印象卻是相當的好。我很欣賞你的經商才華。我本來是想把你留在中洲公司的,可我覺得你到西川來更能發輝作用。你現在供職的公司,我是創建者之一,現在還有我的股份。從這個意義上講,我還是你的老闆。所以,把你留在中洲還是放到西川,對我來講都是一樣。”
沈輝道:“謝謝黃總。只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你費這麼大的心思把我放到西川,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比如我的名字,我的籍貫、就學的地方,和某個大人物的兒子完全一樣?”
黃總呵呵笑了起來:“既然你已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了。當時是考慮過這個因素。可這對你對我都沒有壞處嘛。36計中不是有一計叫‘瞞天過海’嘛。”
沈輝又問:“那麼你這次到西川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麼呢?”
黃總經理道:“我知道你在‘西灶’幹得不錯。但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跟我干吧。”
“你是叫我回中洲?”
“那倒不必。現在‘東灶’準備以高價收購‘西灶’,希望你配合我們,把這件事促成。”
“你這樣說我就有點不明白了。你是‘西灶’的老闆之一呀,你這不是叫我背叛‘西灶’,也背叛你嗎?”
“我現在和‘東灶’已經合資了。這也不能叫‘背叛’,此一時彼一時嘛。”
“劉董事長要是不同意呢?”
“你可以告訴他,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把三分之一的股權撤出去。我覺得這是‘西灶’的唯一出路。劉董事長對你是很信任的,我相信你有辦法說服他。”
“劉董事長對我一直不錯,這樣做太有點對不起人了。”
“我對你也不錯嘛,應該說還有知遇之恩呢。請你不要拘泥於這樣的小節。商人沒有永遠的友情,只有永遠的利益。”
“那我從你們那裡能夠得到什麼呢?”
“只要你願意和我們合作,將來‘西灶’作為‘東灶’一個子公司的時候,我們請你當總經理。”
“條件倒是很誘人的,能夠給我點時間考慮嗎?”
“這沒有問題,我等着你的答覆,告辭了。”
沈輝連夜去了劉董事長的家。董事長病了正躺在床上。沈輝走到劉董事長的床前,輕聲問道:“您病了怎麼不說一聲?去醫院看過嗎?”
董事長費力地抬起身子,靠到床頭上,說:“沒有什麼大毛病。人老了,總是這裡疼那裡癢的。說吧,你夜裡到我這裡來,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
“咱們在中洲那個姓黃的股東剛才來找我了。”
“他找你有什麼事?”劉董事長也很驚異。沈輝就把黃總跟他的談話,一五一十地說了。董事長半天沒有說話。一陣沉默后,他把目光移向沈輝:“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這些天想了很多,剛才又摸了姓黃的底,倒是有一步險棋,不知您敢不敢走。”
“你說出來看看。”
沈輝就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分析,目前形勢下“東灶”想吞併“西灶”是迫不及待,我們不妨來個將計就計。先跟對方討價還價,逼迫他們接受我們抬高的價碼。然後就用這筆收購資金再註冊一家新的公司,公司註冊就在原來名字上加上“通用安全”4字,即“西陲通用安全燃氣灶具有限公司”。目前我們生產的都是液化氣灶,這種產品要不了多久就得淘汰。因為國家正在進行的“西氣東輸”工程,管道鋪到西川超不過一年。到那時我們的灶具液化氣和煤氣、天燃氣都能用,且能自動報警的通用安全灶具產品推向市場,就一定能打開局面。到“東灶”和其它廠家明白過來時,我們已經將市場佔領了。這種灶具的技術問題,我們已經解決了。現在“東灶”收購“西灶”,不光需要懂行的高層管理人員,還需要大量的技術人員和熟練工人。“西灶”可以挑選一部分主要的可靠骨幹,繼續給他們發放工資。到新的“西灶”開始投產的時候,再把他們全部帶回來。這樣一來,“東灶”就等於買了“西灶”的一個空殼。
董事長立即精神大振,連喊:“妙,妙!”於是,有關“西灶”生死存亡的重大決策,就這樣定了下來。
一切都按照預定計劃進行着。“東灶”以近乎一倍的價格收購了“西灶”,“西灶”新的公司也悄悄註冊成功。緊鑼密鼓地準備了半年以後,新“西灶”生產設備已經安裝到位。沈輝也順利地將一批技術人員和熟練工人帶了回來,開業在即。就在這時,傳出劉董事長患了癌症的消息。公司領導層要易人,員工對此猜測不一。
公司開業慶典大會還是按時召開了。劉董事長抱病出席。他緩步走到麥克風前宣布:“在新西灶開業的大喜日子裡,我首先宣布一項重大決定:為了我公司在未來的商海大潮中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我自今日起退休,董事長一職由我的兒子陳亮擔任,總經理一職由沈輝擔任。”
陳亮是董事長的兒子,而且現在回來繼任董事長,這是沈輝所沒有想到的。開業典禮一結束,沈輝就把陳亮拉到一家酒店的包廂里,要了幾個菜和一瓶酒,兩人開始推杯換盞開懷暢飲起來。
酒至半酣,沈輝開口道:“陳亮,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是劉董事長的兒子。”
陳亮意味深長地笑着:“我是劉董事長的兒子,可我也是省委沈書記的兒子。我的原名叫沈暉,經常有人把我的這個‘暉’,誤為你的那個‘輝’。”
沈輝驚呆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這個自稱叫過“沈暉”的人,像是在探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陳亮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全部喝了下去,接着講起自己的身世。原來,28年前,陳亮出生的時候,當年的一位基層幹部,現在的省委沈書記家,也出生了一個小男孩。兩家都在一個醫院生產,且都是同一天,同一個時辰。由於醫護人員大意,陳亮被錯抱到沈家,後來就取名叫沈暉。沈書記的兒子被錯抱到劉董事長的家裡,可惜3歲時生了一場大病,不幸夭亡。陳亮在很小時偶然聽到父母的一次悄悄對話,就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後來大了,他就自己進行暗中調查,終於有一天母親告訴了他一切。直到半年前,他決定返回西川時,才徵得養父母沈書記夫婦的同意,把真實情況告訴了劉董事長,認他為父。
沈輝聽完陳亮的身世,如入夢中。半天才問道:“有一點我還是聽不懂,你為什麼改名叫陳亮呢?”
陳亮道:“沈暉是省委書記的兒子,給我帶來了榮耀,也給我帶來了束縛。我不想在父輩的光環下生活。於是,我在上大學之前,通過父親的朋友關係,到公安局悄悄把名字改了,隨母姓,叫陳亮。”
沈輝笑道:“好傢夥!我倆同學幾年,又是好朋友,你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啊!”
陳亮道:“所以這才會有你來西川的好戲呀!記得那次我倆去應聘時的那個黃總嗎?他原先是受我的親生父親劉董事長所託,要打我的主意的。可他一直沒放在心上,到我們畢業的那一年,父親催得急了,他才慌了手腳。正在這時,我倆找上了門。他靈機一動,就把你當作我通知到西川,以應付差事。”
沈輝問道:“我來西川,難道與你就沒有一點關係?”
陳亮笑了起來:“有呀。那次你在地圖上拋硬幣決定去向時,是我故意讓硬幣停在西川這個點上的。因為黃總告訴我,你只要去西川,他就可以幫助你。如果說黃總讓你來西川是演戲的話,那我就稀里糊塗地成了他的助理導演。”
沈輝心想,怎麼不是演戲呢!自己大學畢業后求職的這些經歷,不就是一部戲嗎?也許人生原本就是需要戲劇的,有戲才會有舞台嘛!
(責編:庄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