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王清國站在村口張望了一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應該來了啊,但還沒有郵差來,就失望地回家了。
到了家,父母正面對面地發著愣,他忙問道:“爹,娘,怎麼了?”他走過去,一眼就看到桌上擺着一張紙,他拿起來一看,心跳猛地加速了。這是他期待的大學錄取通知書,而且是他的第一志願——北京的一所著名的大學。但是欣喜只是一瞬間,他從小學到高中,不僅用去了家中所有的錢,還欠下了一屁股的債。本來父母已經叫他不要去高考了,可是他哀求着說他只是去試一試,不然就這麼回家了,他實在是不甘心。
但是他真的考上了,難道要放棄?不上大學他就會跟村裡別的年輕人一樣,要麼出去打工,要麼在家裡做那些永遠也掙不了幾個錢的活。
爹看出了他的心思,嘆着氣說:“要不,我去想想辦法。”娘搖頭說:“還能有啥辦法,能想的辦法都想到了。
王清國知道娘說的是實話,家裡都是窮親戚,能借的都借了。他坐在父母旁邊想了想說:“還有兩個月,如果找不到錢,我就不讀了。”
第二天,他去了縣城。
進城后,正在茫然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同學。這個同學把他拉到網吧請他玩。
他不會玩遊戲,就上了網,點來點去,就點到了一個論壇。突然有一個帖子吸引了他,這是封求助信,說一個女孩因為身患重疾,急需二十萬元的醫療費。如果有人願意支付這筆錢,她願意為那人做牛做馬,甚至包括做情人。
王清國的心頭頓時被點亮了,立即註冊了個叫“紅粉塵子”的網名,發了一個帖子:
我十八歲,面貌姣好,今年考取了北京的一所著名大學,但是家境貧寒,無力支付學費。如果有住在北京或在北京有事業的男士資助我讀完五年大學,一畢業,我就將自己完全獻給他。
他寫這個帖子時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情,也許只是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而已。
到了晚上,吃了幾個饃后,王清國又出去轉悠了。看到一家網吧的時候,他想到了白天發的那個帖子,就進去了。
進了那個論壇一看,有人跟帖了。有同情的,也有鄙視的,最後一個是個叫“趙總”的人提的一個問題:“你真的是個女生嗎?”他看到趙總的頭像,知道此時他正在論壇上,忙回帖說:“是的。”又把自己的處境說了一遍,除了自己是個男生外,其他的都是真的。趙總沉默了一會兒,回帖了,說:“我就在北京,想跟你見面談談。”
“我沒有路費。”
“你告訴我地址,我馬上給你匯款。”
王清國把地址告訴了他。完了后他就把這事給忘了,誰會相信趙總真的寄錢來呢?
沒想到,一個星期後,真的有一張一千元的匯款單從北京飛來了。
真的要到北京去嗎?這一去見了面不就什麼都拆穿了嗎?可是,不管怎麼說,這一千元到手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為什麼不去!再說了,像這種好色的有錢人,就是騙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到了北京,他站在車站裡傻了眼,該到哪去呢?想了又想,決定還是先去學校看看再說。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學,但不管怎麼說,要不去看看,就太遺憾了。
想到這,他向人問清了地址,然後坐上直達學校的公交車。
公交車把他送到了大學門口,現在正是暑假期間,學校只留了個旁邊的小門供人進出。他走過去往裡看了看,真大,真漂亮!他要上學的念頭也更強烈了。
旁邊有個修鞋的老頭頭也不抬地說:“來報名的?還沒到時間呢!”這是個戴着近視眼鏡的老頭,一頭亂糟糟的頭髮。
“你怎麼知道我是來報名的?”
“我在這修了這麼多年的鞋,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老頭驕傲地說,“看你這樣子也許是想來打打工,賺點學費吧。”
他無言地搖搖頭,只有一個多月就開學了,什麼工作能在一個月多里掙夠一學期的學費呢?
老頭說:“找到住的地方了嗎?”他搖了搖頭。今天他準備在火車站過一夜。
“去西里衚衕三號看看吧,那裡房租便宜。”王清國連忙謝過了,按照他說的地址趕到了西里衚衕三號。
原來這是間四合院,門口有公安部門發的房屋出租戶的牌子,知道這不是家野店,進了門迎面走來一個年輕人:“你找誰?”
王清國說自己是來租房的,問他房東是誰。那人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住進來后,到時會有人來收房租的。”
王清國就在這裡住了下來,也認識了那個年輕人,他叫李欣剛,也是不久前到北京來上大學,順便打打工掙點錢的。說來也巧,也是那個老頭介紹他來這的。
安下身後,王清國就想到該怎麼去跟趙總見面。他找了個網吧,進到論壇里。趙總給他留了個信息:如果你已到了北京,請在八月二日下午三點整到建國路上的紅葉餐廳一見。
回到出租屋,李欣剛見他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問他出了什麼事。他忍不住把學費還沒着落的事說了。李欣剛很同情地說:“不瞞你說,我也是沒錢交學費才到北京打工的。現在我的學費已經解決了。”
“是嗎?那你是怎樣解決的?”他忙問道。
李欣剛摸了摸頭說:“我也不知道。”
原來他也是一到北京就到學校去看看。那個修鞋的老頭就介紹他到這裡來住了。在這裡他認識了一個已經上了大二的人,那人聽說了他的情況后,對他說,北京有個民間的教育基金,叫“道德貸款基金”,專門無息貸款給上不起大學的窮學生。據說這是個億萬富翁創立的,他當年讀書的時候,得到好心人的幫助才得以完成學業,現在他拿出了一大筆錢來設立了這個教育基金。這筆基金只跟受幫助的學生簽一份道德合同,等到他們有了能力還再把這筆貸款還給基金,以讓它能永久地運行下去。
“啊,真的?”王清國興奮地跳了起來,“快告訴我,怎麼申請?”
李欣剛搖了搖頭說:“不騙你,我真的不知道。”他說他當時也是這樣問那人,可那人也說不知道。那人說他是很突然地就收到了一個賬號和一份道德合同,然後到銀行一問,賬號上就有一學期的學費了。李欣剛等了好幾天也沒見那個賬號到來,就到外面去做了小工,可做了一個月,連二成的學費也沒掙到。就失望地準備回家了,就在這時,他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告訴他已經通過基金的考察,上面還有一個賬號。他半信半疑地到了銀行一問,沒想到上面真的有錢,而且隨時都可以取出來。
王清國有點失望,可希望同時又出現了。說不定哪天自己也會收到這樣一封信呢。
這一晚,他徹底地失眠了。
今天就是八月二日,也就是跟趙總見面的日子。怎麼辦呢?他在建國路上走來走去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正在這時,有人叫道:“王清國,你怎麼在這兒?”他一看,原來是他初中時的同學趙秀敏。他不由得笑了起來說:“趙秀敏啊,你怎麼也在這?”趙秀敏調皮地笑道:“你忘了我是北京人了嗎?”不錯,她是初二的時候轉學到他們那個小縣城的,到了初三的時候就又回到北京了,幾年不見,她渾身上下充滿了大都市女孩特有的氣質。
“你到這來上大學的嗎?你考上了哪個大學?”
王清國就跟她說了。她叫了起來:“太好了,我也考上了這個大學,說不定我們可以再次成為同學呢!”
他苦笑着說:“但願如此吧。”“咦,你怎麼了,有心事?”
王清國把學費的事跟她說了。她也嘆了嘆氣,顯然無能為力。突然之間,王清國想到了,如果她去跟趙總見面,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嗎?
“你別支支吾吾的,有什麼事就說啊!”快人快語的趙秀敏不耐煩了。
王清國吞吞吐吐地把趙總的事說了,請她幫忙去跟他見一面。趙秀敏傻了,半天才說:“天,不去不去!”王清國哀求道:“你就幫幫忙吧,你知道在我們那個村裡出一個大學生是多麼不容易嗎?你知道我為了讀書吃了多少苦嗎?幫幫我啊!”他說著說著,竟觸動了心事,哭了起來。
趙秀敏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在她面前哭,忙說:“我去我去。但是不一定能成功的。”
王清國說:“不去,什麼機會也沒有,去了,總有一線機會。”
趙秀敏進了紅葉餐廳,他很是焦急地在外面等着。可沒想到一分鐘后,趙秀敏就出來了,老遠看到他就直搖頭。
趙秀敏說那個趙總根本就沒容她說一句話,就說:“本來我是想給他最後一次機會的,但是他沒有珍惜,你告訴他,那一千元我不想要他還了。但是,此事就此結束了。”
王清國的腦袋“嗡嗡”直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趙秀敏分手的。在街上轉了半天,看到一間網吧,就進去了。他看到趙總正好在線。就給他發了信息,解釋了自己之所以騙他的理由,並請求他原諒,希望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正失望時,趙總又出現了。他回了信息:我真的是想幫你的,我的教育基金設立起來就是為了幫你們的。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但是你騙了我。你不僅沒有勇氣承認錯誤,還讓別的女孩來跟我見面。這讓我對你的人品產生了懷疑,對不起,你成了基金成立以來第一個沒有通過考察的人。
天哪,趙總就是那個創建基金的老闆!王清國跳了起來,一次這麼好的機會就讓他給浪費了。
回到出租屋,他撲在床上痛哭起來。哭聲引來了李欣剛,忙問他出了什麼事。他懊惱地把事情對他說了,李欣剛責怪他不該用這種方法。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趙總,當面向他解釋。但到哪裡去找他呢?只有趙秀敏見過他,可是她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眼見着就要開學了,王清國越來越消沉。也許該回家了,他打理好行李,準備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了。這天,突然接到了一封信,誰會知道自己住在這呢?看郵戳,卻是北京的,寄信人的地址是內詳。他遲疑地打開一看,頭“轟”地一聲炸開了,他看到的是一組賬號以及一份道德合同。這豈不是跟李欣剛說的基金資助的方式是一模一樣的?他來不及看合同的內容,馬上跑到了銀行,一問,這個賬號上有五千塊錢,他可以隨時取出來。
他興奮之餘也有點驚異,趙總為什麼又會突然間改變了主意了呢?
從銀行里出來,他立即就去了網吧。趙總給他留了個信息:我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我幫助過的大學生如今已經畢業了的有四十多個,但基金賬號上只有一個人返還了借款。基金不是資助,它也需要還的。面對一紙沒有法律效力的道德合同,我真不敢想象這個基金還能存在多久。我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但願我的決定沒有錯。
王清國忙回復道:“我能得以上大學,全因為您,我發誓,一旦我畢業找到工作后,首先就是還基金的錢。”
回來后李欣剛見他一臉高興的樣子,一問,也深深地為他高興着,讓他早點簽好合同,寄出去。王清國坐在床上仔細地看了那份道德合同,合同的大意跟李欣剛說的差不多,作為一份合同,這裡面的約束力簡直太寬鬆了,換句話說,受幫助的人就是不還這筆錢,基金也無可奈何。他很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按照上面的地址寄去了。
後來他還特意找到了那個地址,想去看看趙總是什麼人。但那只是在郵局裡租用的一個郵箱而已,看來趙總真的是個低調的好人!
王清國上了大學。他沒想到,真的跟趙秀敏分在了一個班。
大一才開始,漂亮的趙秀敏就成了男生們追求的對象。可是她卻對王清國情有獨鍾,王清國心裡明白,他對她也很有好感,但現在的他想的就是怎樣刻苦讀書,將來找個好工作。
這天中午,趙秀敏讓王清國陪她上街去買衣服。走着走着,趙秀敏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說:“你知不知道,我昨天一天就收到了十二封情書?”王清國也笑着說:“這是你魅力四射,大家都喜歡你啊。”
“那麼你呢?”趙秀敏看着他的眼睛說。
“我……”王清國愣住了。
“呵呵呵”趙秀敏又笑了起來,說:“逗你玩呢,我怎麼會看上你這個土包子?”她說她心目中的男朋友一定要真誠,其他的都不重要。
班上最近流傳趙秀敏的爸爸是學校里的一個老教授,學校里教授太多了,誰也認不全,她不說,沒人知道她的爸爸是誰。但王清國的心思開動了,他也沒想到她的爸爸是學校里的教授。如果他跟她好了,她的爸爸一定不捨得讓她跟他到家鄉去,到時就會想辦法幫他留在北京。但這樣對她似乎不公平吧。可又一想,自己其實也是喜歡她的,只不過是因為前途而沒有考慮這事,現在,看起來有了愛情就有了事業,那又何樂而不為?
從這以後王清國處處陪伴着她,逗她開心。兩人不知不覺地相愛了,常常兩人約在黃昏后的校園裡散步。
這天,王清國趁她玩得開心,試探地問道:“聽說你爸爸是教授,能不能在方便的時候讓我見見他?”趙秀敏說:“他早就退休了,現在在外面兼職,很忙的。”
王清國的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眨眼間大學就結束了,王清國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了。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經找到了工作,畢竟是名牌大學出來的優秀人才,一家很有實力的公司聘用了他,只等他一畢業就去上班。他出色的能力得到了老闆的賞識,幾個月後,他已經在公司里站穩了腳跟,升職加薪只是遲早的事。
趙秀敏也在一家中學里當了教師,他們兩人已經在商量着什麼時候結婚了。
這天一早,他意外地接到了一封信,寄件人的地址是內詳,他的心猛地一跳,預感到這是那個道德教育基金髮來的。打開一看,果然是這樣的,裡面有一分他當年簽寫的道德合同以及一張紙條,上面用電腦打印的字寫着:
王清國先生,您好。在基金的幫助下,你已經順利地完成學業,並找到工作。請你遵照你親筆簽下的合同分期把款還到基金的賬戶上去,以讓它能永遠地維持下去。還有更多的人需要它。
天哪,他幾乎把這事給忘了!但是,真的要還嗎?他現在正是要用錢的時候,結婚要錢,買房子要錢,什麼都要錢。
他把這事對趙秀敏說了。趙秀敏沒意見,說:“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他為難地說:“按理來說是應該還的,可是我們都要結婚了,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着呢,所以……”
“所以你就想不還了?”趙秀敏笑着說,“可是你是簽了道德合同的,你想做個沒有道德的人?”
王清國的臉紅了紅,說:“也不是不還,只是我們現在正缺錢,以後手頭寬鬆了再說吧。”
“以後?”趙秀敏說,“以後什麼時候有錢呢?結了婚要買房,至少二十年按揭,以後還有孩子,還要日常開銷,什麼時候有餘錢呢?”
“那就不還了。”王清國摟着她說,“那個趙總也真天真,竟然想到要用道德合同來約束關於金錢的事。”“哈哈哈……”趙秀敏笑得直不起腰來,她笑着笑着,突然收住了笑,待抬起頭來的時候,她的眼眶中竟然含着眼淚。她說:“走,你不是一直想見到我的父親嗎?我帶你去看看他。”
王清國跟着她來到大學的門口,看到她竟然向門口那個修鞋的老頭走去了。五年大學生活,除了第一次初遇,他還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她為什麼要領着自己到這來呢?
只見趙秀敏走到老頭的身邊,蹲了下來,叫道:“爸爸。”
王清國的頭就好像被一把大鐵鎚猛地敲了一下,“嗡嗡”直響,老頭竟然就是趙秀敏的教授爸爸?趙秀敏口中的“兼職”難道就是修鞋?
老頭看了趙秀敏一眼,說:“是來報名的吧?我在這修了這麼多年的鞋,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你瞞不過我的。找到地方住沒有?沒有就到西里衚衕三號去看看吧。”
趙秀敏一把抱住了他,哭道:“爸爸,對不起,我沒有管理好基金,我……”老頭猛地抬起頭來,急切地問道:“什麼?基金?出了什麼問題了?是不是維持不下去了?沒關係,我有。”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大把一元、五元的小票塞到她的手裡。
“不是的,爸爸,基金現在很好,幫助了很多人,現在有些人已經畢業找到了工作,正在往基金里還錢。您放心吧!”她把那些錢塞回到他的口袋裡。
老頭聽了這話,很平靜地坐了下來,安靜地低頭補鞋了。
王清國突然間明白了,那個教育基金根本就不是什麼億萬富翁搞出來的,而是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修鞋的老頭成立的。
老頭叫趙山冊,過去是這所大學的教授。他為人耿直,看到不滿的事就當面講出來,因此得罪了很多人。
六年前,學校再一次提高了學費,這讓本來就覺得學費過高的趙山冊更加不滿了,他找到了校長,責問道:“學校是教育機構,不是以盈利為目的的,你的學費一漲再漲,還讓不讓那些窮孩子上大學?”校長解釋說:“高校學費上漲也不是我能決定的,這事經過了各個部門的同意,你要有意見,就去找他們說去吧。”
沒想到趙山冊竟然真的一家一家地去找了。可以想象,當然是無功而返了。一腔悲憤得不到宣洩,氣得大病一場。病好后,人就有點糊塗了,校長趁機給他辦了病退手續。
趙山冊閑着沒事,不知從哪弄來副修鞋的工具,擺在了學校門口。一個大教授突然變成一個修鞋匠了。他的老伴和趙秀敏怎麼勸也勸不回他。有一天,一向渾渾噩噩的他突然變得清醒過來,他把老伴和趙秀敏叫來,拿出了二十萬元錢來,要她們用這筆錢成立一個教育基金,幫助所有有能力但是沒錢上大學的窮孩子。他的老伴哭了起來,這筆錢是他們省吃儉用了很多年,再加上他的退休金以及他修了一年多的鞋才掙來的。但她拗不過他,就用這筆錢成立教育基金,並遵從他的想法,以道德合同來約束大家。因為在他看來,學生都是純潔的,如果用上法律就是對他們人格的不尊重。
初二那年,趙山冊再次發病,母親為了不影響趙秀敏的學習,讓她到外婆家去住。她因此認識了王清國。趙山冊好了后,趙秀敏就回到了北京。後來母親因為積勞成疾,一病不起,臨終前把這個基金交給了當時才上高二的趙秀敏管理。趙秀敏含淚接過了這根接力棒。可是對於錢來說,一紙道德合同太單薄了,基金的錢只見出不見回,二十萬元已經所剩無幾了。趙秀敏為了不使父親的心愿落空,把自己的家也就是西里衚衕三號騰出來,出租掙錢,自己和父親則在外面租房住。但是趙山冊竟然總是讓窮孩子住進來,收不到多少租金。後來她乾脆就以住進來的人為幫助對象,這樣也省了她不少事。為了怕別人知道他們就是基金的成立人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她從不在別人面前跟父親相認,每次路過時只把關切的目光注視着他。
那天,她在網上看到了“紅粉塵子”發的帖子,決定幫“她”,就寄了一千塊錢過去,約“她”來北京。但是她沒想到這個“紅粉塵子”竟然就是她初中的同學王清國。而他竟然還請她來跟“趙總”見面。這一刻,她對他失望極了。
但是她畢竟跟王清國同過學,又接到了他多次的解釋,心腸又軟了,決定原諒他。
他們成為同學后,她被他的刻苦學習的精神打動了,試探過他一次,但沒有接到他明確的回復,少女的自尊心讓她卻步了。後來王清國聽說她的父親是教授而追求她,她的芳心被輕易地俘獲了。而且她想他是由基金幫助才能以上大學的,應該會很支持她辦基金的事,但她一直沒對他說自己就是那個“趙總”。
直到現在她才算是認清了他的為人,不由得又悔又恨,這才讓他見到了想見已久的她的父親。
王清國沒想到會是這樣,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當年的那二十萬早就沒了,但基金到現在為止只收到返還款兩千三百元,之所以能夠撐到現在,一方面是我去做家教,一方面是我爸爸修鞋。”趙秀敏搖頭說,“對別人,我不想說什麼,但是你,你是有能力還的。你太讓我失望了!”想到爸爸這麼多年受了這麼多的委屈,但資助的卻都是像王清國這樣的人,她不由得大聲哭了起來。
看着趙教授和趙秀敏,王清國“撲通”一聲,跪在了趙教授的面前,說:“趙教授,您放心,基金的錢我一定還。不僅如此,我還要跟敏兒一起把基金永遠地維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