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喜訊
盤嶺村是一個偏僻的山旮旯，山雖不高，但綿延不斷；水也不深，卻蜿蜒曲折。這裡的孩子上學特別不容易，得趟過兩條淺水河，翻過四條脊牛嶺，走十幾里山路。盤嶺村的孩子，10多歲才上小學一年級，過早地經受風雨的考驗，讀個幾年書，一個個就輟學回家。
在這群孩子們當中，當數地娃成績最好，一口氣讀到五年級，馬上就要升入縣城的中學了。村裡好不容易要出這麼一個中學生，把老支書給樂壞了。地娃父母死得早，他和姐姐巧珠相依為命，巧珠是盤嶺村出了名的大美人，許配給老支書的兒子火根做媳婦，老支書也把地娃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臨近小學畢業考試那陣子，天像漏了似的，竟沒日沒夜下起了暴雨。淺水河河水猛漲，眼看地娃升入中學的希望又要“泡湯”。老支書二話沒說，把天天接送地娃的任務攬到了自己身上。可是等到期末考試結束后，老支書和地娃就再也沒有回來。後來，村裡人終於在溜馬河的下游找到了這爺倆的屍體。巧珠像遭了晴天霹靂，哭得三番兩次暈死過去，在場的人也無不抹起了眼淚。只有火根，沉默得就像一塊木頭，最後只說了一句：“爹，地娃，我一定要在盤嶺村蓋一所自己的小學。”
火根接老支書的班當上了村支書，他把牙一咬，第一件事就是建村小學，他將老百姓捐集的修祖宗祠堂的錢也挪作此用。校舍剛剛建成，他立刻向鄉里的中心小學申請分派老師過來，然後就眼巴巴地日也盼夜也盼。這一等就是一年多，報告遞過不知多少次，路也不知跑了多少趟，可就是沒一個老師願意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山旮旯里來！火根那個愁那個急啊！不過他犟得像頭牛，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鄉里的中心小學不幫他解決問題，他就一趟一趟地往縣教育局跑。
你還別說，這天火根又找到鄉中心小學的馮校長，馮校長笑着說：“恭喜呀，再過幾天，就有一個新分配下來的師範生，到時候我一定做好他的思想工作，讓他到盤嶺村去。”火根一聽大喜過望，緊緊握住馮校長的手，嘴唇顫抖地說：“謝謝，謝謝，你真是咱村的大恩人哪！”
火根一回來，就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了村民，村裡頓時開了鍋似地熱鬧起來。火根跟村民們一合計，決定派人到8裡外的溜馬河等候迎接。
眼看開學的日子快到了，可是連個老師的影子也沒見到，火根心裡難免犯了嘀咕，又跑到中心小學找馮校長打聽。馮校長告訴他這個老師姓李名龍，是個20多歲的小夥子，檔案已經到了縣教育局，只差沒來報到上班了。他讓火根放心，估計也快到了。
回來以後，火根擔心村民有所懈怠，自己也天天堅守在溜馬河邊。這天，眼看天色大黑，盼了一天的村民們早就喪失了耐心，紛紛打道回府去了。火根點了一根煙，躺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面，仰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嘩嘩”的趟水聲傳入他的耳膜。火根一下子坐了起來，只見黑暗中一點螢火蟲般的亮光正趟過河來。這麼晚了，會是誰呢？難道是李老師？火根忍不住喊了一聲：“喂，是李老師嗎？”
隨着這一聲叫喊，那人似乎受了驚嚇，別過身就往回跑。火根哪肯放過，三步並作兩步奔了過來：“別跑哇……”那個影子卻越發跑得快了，隨着“撲通”一聲，一不小心摔倒在河水裡。火根已經跑到了近前，拉起他一看，是個年輕小夥子，連忙問道：“您貴姓？”那人遲疑了一下，答道：“免貴姓李……”火根高興地叫了起來：“果然是李老師，咱盤嶺村終於有自己的老師了！”說著攔腰一下，就把他扛在肩上，那人拚命在掙扎：“放開我，放開我！”火根怎麼捨得放開他呢，一口氣走了三四里。
小夥子稀里糊塗，一個勁問火根這是帶他上哪兒？當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笑道：“你放下我吧，我跟你回去。”火根也覺得這樣有些不妥，好像綁架似地，連忙放下他說：“李老師，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我是盤嶺村的村支書，來接你的啊。咱們這旮旯，早就盼着這麼一天了，孩子們可以在咱村的小學讀書。”
這天半夜，盤嶺村燈籠火把熱鬧非凡。村民們從被窩裡爬出來，奔走相告：盤嶺村迎來第一位老師啦！他們也想看看，這老師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呢？在紛紛攘攘的人群背後，站着一個姑娘，用一雙烏黑閃亮、充滿了新奇的眼睛，默默地注視着李老師。火根見李老師精神頭兒似乎很差，就趕着村民回家睡覺。他拉着李老師走到巧珠的身邊，說：“你的住處巧珠早就布置好了，走吧，先到巧珠家裡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帶你到校舍休息。”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巧珠就端出滿滿一桌子的菜肴，又從堂屋中央的地底下挖出一瓶紅酒，說：“這是我出世那年，我爹醇的珊瑚酒，本來是準備給我出嫁時喝的，今天來了貴客，破例用這個來招待。”巧珠望了一眼火根，火根望着巧珠，兩人的眼裡都充滿了難言的喜悅。
喝完了珊瑚酒，火根安頓李老師睡下，這時候天已快亮了，一陣陣清風拂過，火根倒是毫無睡意，他來到盤嶺學校的後山上，跪在父親的墳前：“爹，你的願望終於實現了，盤嶺村有了自己的學校和老師了。”
按照村裡的風俗，地娃的墳是不能葬在祖墳地的。火根當然也不忘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地娃一聲，於是又翻過一座山，來到野墳地，老遠就聽到一陣悲切的慟哭聲，原來是巧珠。火根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深山遇險
開學了，盤嶺小學開設一二三年級複式班。孩子們坐在教室里，認真地聽李老師上課。火根沒事就坐在學校外面，聽教室里傳出的琅琅讀書聲。在他聽來，這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每當這個時候，盤嶺村的老百姓也會凝神聆聽，就連狗也識趣地不敢亂吠一聲，不然定會遭到主人狠狠的一腳。
每天，巧珠踏着放學的鐘聲，把飯菜給李老師送到學校。趁李老師吃飯這工夫，巧珠總是好奇地圍着他問這問那。李老師就向她講述外面的精彩世界，巧珠充滿了羨慕：“外面真的那麼好么？”李老師點點頭：“等我出去的那一天，一定帶你到外面見識見識！”巧珠聽了這話就是一愣：“你根本就不想到山裡來，只是服從上面的安排，是不是？”李老師自知失言，忙說：“我也有可能會在這裡待一輩子呢。”巧珠高興地說：“那太好了，其實不用你離開這兒，等你放了假，也可以帶我到外面轉一轉呀！”
到了月底，火根到鄉里替李老師領來了工資。凡是能替李老師做到的事情，火根樣樣都辦得妥妥帖帖。火根告訴李老師，馮校長說下周五要來看他。李老師點點頭，不過並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就是馮校長將來的前一天，巧珠急急忙忙跑來找火根：“不好了，李老師不見了！”原來巧珠送飯，沒見李老師，四處找了個遍也不見他的影子，後來發現他連行李也拿走了。
火根一聽就急了，拔腿就追，一路上，跟隨火根的村民越來越多，他們終於在脊牛嶺看見了李老師的背影。火根喊了起來：“李老師，等一等，你這是要上哪兒去呀？”李老師回頭喊道：“我上學校里拿些實驗用品，你們回去吧，我明天就回來。”說罷一轉身鑽進了脊牛嶺的密林之中。
火根傻眼了，這脊牛嶺是一座荒嶺，山高林密，毒蛇不少，也是豺狼、野豬的出沒之地。李老師不知道厲害，怎麼往樹林里鑽呀？別說李老師是個外鄉人，就是一般的盤嶺村村民進去也容易迷路的！不好，得趕緊找！巧珠氣喘吁吁地問：“李老師幹嗎要躲起來？”火根長嘆一聲：“唉，盤嶺村哪留得住像他這樣的青年，一定是他待不慣，想溜之大吉了！”
火根一面派人給中心小學報信，一面組織村民展開拉網式搜索。
巧珠急得滿臉通紅，牽着火根養的獵狗虎貝也進了林子。虎貝尋着氣味一路找下去，終於在一條小溪邊找到了已經昏迷的李老師，原來他的小腿被當地的土王蛇咬了一口。巧珠將李老師的腿肚子紮緊，伏下身子一口一口往外吸毒汁。李老師漸漸蘇醒了過來，看到這個情景，哽咽地說：“巧珠，你……不要吸了，讓我死了算了……”巧珠抬起頭：“你死不了，土王蛇毒性雖然不小，但山裡有專治這種蛇毒的草藥。”說著巧珠又低頭吮吸了起來，黑血漸漸變成鮮紅，巧珠對虎貝說：“我去找草藥，你在這兒好好看着李老師。”虎貝好像聽懂了似地搖了搖尾巴。
不一會兒，巧珠手裡拿着一束新鮮的草兒回來了，她將草兒搗碎，揉搓成團，敷在傷口上，再細心地扎牢。幹完這一切，巧珠拂拂零亂的頭髮，說：“好了，現在沒事了。”李老師說：“謝謝你，你救了我的命，有機會我一定要報答你。”巧珠搖了搖頭：“你來到盤嶺村，教這裡的孩子讀書識字，就是我們最大的恩人。”說到這裡，巧珠忽然黯然神傷：“你為什麼要走呢？你這一走，盤嶺村又沒有老師了，孩子們怎麼辦呀？”李老師嘆了口氣：“哎，盤嶺村一定會有老師的，我保證！”巧珠驚喜地問：“這麼說你不走了？”望着巧珠熱切的目光，李老師重重地點了點頭。
巧珠“哎呀”一聲：“光顧說話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萬一要是遇到了豺狼和野豬就不好辦了。”李老師站起來，試着走了兩步，卻險些跌倒。巧珠找到一根樹枝給他當拐杖，攙着李老師一瘸一拐往外走。幸好有虎貝在前面帶路，不然巧珠也不認識路了。忽然，虎貝豎起耳朵，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響。李老師和巧珠同時停住腳步，心裡暗叫不好，難道是遇上野獸了？
果然，從亂草叢裡竄出一隻大野豬，朝他們猛撲了過來。虎貝毫不示弱，狂吠一聲迎了上去。那隻野豬少說也有五六百斤，好一個龐然大物，身上的毛硬刺一般豎立起來。虎貝圍着野豬狂咬，無奈野豬的皮毛又厚又硬，根本占不到什麼便宜。野豬橫衝直撞，就是擺脫不開虎貝的糾纏，它終於不耐煩了，不管不顧直朝李老師和巧珠沖了過來。
李老師腳上有傷，才跑幾步就被野豬攆上了。幸好在這節骨眼上，火根趕了過來。他手裡拿着一根大木棒，兜頭給了野豬一棒子。野豬受此重擊，“嗷”的一聲，狂撲了上來。火根知道野性勃發的野豬最難對付，他擋在野豬的前面，對巧珠和李老師說：“你們還不快跑，村民們馬上就會過來救我的。”巧珠說：“火根哥，你千萬小心。”說著攙着李老師一路小跑，一面大聲呼救。跑了一陣，李老師再也跑不動了，加上又驚又嚇，爛泥一般癱倒在地上，半天也沒喘過氣來。
再說村民們聞聲拿着土銃，紛紛朝這邊跑了過來，野豬一看不妙，竄進樹林逃走了。火根躺在地上，顯然剛剛與野豬展開了一場殊死的搏鬥，全身上下鮮血淋漓，沒一塊好地方。火根在送往衛生院的路上，由於傷勢太重停止了呼吸。
巧珠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不禁仰天長叫：“天哪，你為何這樣對我？”李老師懊悔不迭，覺得自己就是害死火根的罪人。
殺人罪犯
李老師躺在床上，馮校長大吃一驚：“你這是怎麼了？”李老師長嘆一聲，將他誤入脊牛嶺、火根為了救他、被野豬殘害的事情講了一遍。隨同來的省報記者今天來的目的，本來是為了採訪李龍，樹立一個典型，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樣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臨走時馮校長拍着李老師的肩膀說：“好好休息，這裡需要你，但我們也不會忘了你，至多兩年，只要上面分來新的畢業生，就接替你在這裡的工作。”李老師說：“謝謝馮校長，不用了，我永遠也不想離開盤嶺村了。”（下轉11版）
自從火根去世以後，巧珠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昔日的歡聲笑語全然不見。李老師說：“是我害了火根，如果不是我，火根也就不會出事了。”巧珠痛哭起來：“為什麼盤嶺村想有自己的老師就這麼難呢？”李老師說：“巧珠，我向你發誓，我一輩子也不離開盤嶺村，我要在這裡紮根。巧珠，嫁給我吧。”李老師緊張兮兮地望着巧珠，不知她會不會答應，沒想到巧珠想都沒想就連連點頭：“好，我嫁給你，你看，八月十五怎麼樣？我們就在那天成親。”李老師曲指一算，距離八月十五也就是十幾天的工夫，說：“是不是太匆忙了？”巧珠說：“難道你後悔了？你還是想離開盤嶺村？”李老師明白巧珠的心意，這個淳樸的山裡妹子，寧願自己承受所有的苦痛，只想把他留住。李老師說：“不，只是……”“只是什麼？”巧珠咄咄逼人。李老師說：“嫁給我你一定會後悔的，你真的愛我嗎？如果你只是為了留住我，完全沒這個必要，我的命是火根救的，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巧珠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怪啊，不是你說要娶我的，怎麼現在又想變卦了？”
一轉眼八月十五到了，盤嶺村熱鬧非常，從老人到小孩，臉上無不洋溢着歡笑。從今天起，李老師就是盤嶺村的女婿了。
夜漸漸深了，鬧洞房的村民紛紛離去。山裡的月亮又大又圓，照得新房一片通亮，李老師牽過巧珠的手說：“我們去看看火根吧。”巧珠愣了一下：“不，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我已經是你的新娘子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一切！”李老師默默地點了點頭。
忽然，幾聲敲門聲在靜夜裡傳出很遠很遠，顯得格外突兀。李老師一驚：“誰？”“我呀，老馮，給你送賀禮來啦。”原來是馮校長，這麼晚也趕過來了。李老師剛拉開門，就被幾名警察七手八腳扭住了。巧珠驚呆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馮校長搖了搖頭：“他是殺人嫌疑犯，根本就不是什麼李老師，他是冒名頂替的。”
“是，我根本就不是李龍，我叫李世丞。”
“不，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他怎麼可能是殺人犯呢？”巧珠聲嘶力竭地號哭起來。
馮校長告訴巧珠，今年分配下來的師範畢業生李龍，在前幾天才到中心小學報到。當初他聽說了教育局準備把他分配到盤嶺村工作，想也沒想就下海去了浙江打工，結果一直沒有找到工作，這才不得不又回來上班。當時馮校長也是大吃一驚：盤嶺村不是已經有了一個李龍嗎？怎麼又蹦出一個李龍來了？到底誰是冒牌貨？李龍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到教育局查看一下我的檔案，看看上面的照片，一切不就都明白了嗎？”就在馮校長疑惑不解的時候，省公安局刑偵大隊刑警找他了解情況，原來省報刊出了李龍老師堅持在最艱苦的山鄉小學工作，以及盤嶺村村支書火根為救村裡唯一的教師，與野豬搏鬥而獻身的英勇事迹，立刻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然而不到一天，刑偵大隊就接到不少群眾舉報，說看了報紙上李龍的照片，一眼認出他就是公安局通緝的殺人嫌疑犯李世丞！
面對刑警，李世丞長嘆一聲。這一年多來，他成天東躲西藏，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為了逃避公安的通緝，他逃到了盤嶺村，結果陰差陽錯，被火根誤認成是新來的老師。就在馮校長要來的前一天，李世丞擔心他認出自己，想提前逃走，結果慌亂之中誤闖脊牛嶺，更萬萬也沒想到，火根為了救他竟然丟掉了性命。如果不是刑警找到了自己，李世丞真的想在盤嶺村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李世丞說：“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
李世丞戴上了手銬，就在押走的那一刻，他回過頭對巧珠說：“我一直擔心這一天，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來了。我從來也不想欺騙什麼，但我還是無心地欺騙了你們。巧珠，你恨我嗎？”巧珠輕輕地撫了撫李世丞的面頰：“不，我已經嫁給你了，我永遠都是你的妻子，我會等你，直到你回來……”李世丞聽罷，不由得淚流滿面。
生離死別
洞房花燭，巧珠哭了一夜。天剛亮，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裝，準備前往省城尋找李世丞，臨出門時卻又停住了腳步：李世丞也沒告訴她他家住哪，省城那麼大，到哪裡去找呢？可是，丈夫有難，她怎麼能在這裡乾等？巧珠心裡像油煎一般，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她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一連串的打擊讓這個脆弱的姑娘終於承受不住了！
半個月後，巧珠漸漸康復。就在她準備動身去省城之際，幾個陌生人找到盤嶺村，他們說是省城“隆達”商城的員工，特地來接巧珠的。路上，那幾個人告訴巧珠，李世丞是“隆達”商城的老總，自他犯事逃走後，公司一直由他父親李金誠打理，這次就是李金誠讓他們來接她的。當巧珠問到李世丞的時候，他們一個個緘口不言。他們越是這樣，巧珠心裡越是不安：難道，李世丞真的殺人了？巧珠不敢想下去了。
巧珠在醫院裡見到了李金誠，看情形他的病情十分嚴重。李金誠上上下下打量巧珠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孩子，你來了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巧珠心頭一熱，眼淚又下來了：“爸爸，李世丞呢？他怎麼樣了？”李金誠指了指床沿，示意巧珠坐下。在李金誠斷斷續續的講述之中，巧珠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去年，李世丞的一個哥們兒胡少東從廣州打來一個電話，說廣州一家超市由於合同到期，準備低價處理大量商品。李世丞一問價格，覺得十分合算，於是火速飛往廣州。到那兒一看，進貨的還真不少，彷彿不要錢似地瘋搶。李世丞一見這個場面，也沒仔細驗貨，就稀里糊塗進了200多萬元的貨物。等貨運回來以後，這才發現上當了，原來這批貨物幾乎全是水貨。200多萬可不是一筆小數字，李世丞豈能善罷甘休，等他再想找胡少東時，人家早已腳底抹油——溜了。其實這是胡少東設的一個騙局，那些搶貨的也是一些托兒。李世丞打聽到了胡少東住在廣州同樂路的一家賓館里，他眼睛血紅，吼道：“今天你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要你的命！“胡少東見勢不妙，就想奪門而逃。李世丞追到樓梯口，揮拳就打，由於下手太重，胡少東從樓梯上一個“倒栽蔥”摔了下去，腦漿迸裂當場死亡。李世丞一見出了人命，方寸大亂，連夜逃走。這一年多來，他四處躲藏，結果陰差陽錯逃到了盤嶺村，被誤認是李老師，他也就將錯就錯。
李金誠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喘了老半天，這才接着往下說：“自從李世丞逃走之後，商城就由我來管理，但由於被騙了200多萬，再加上顧客聽說我兒子是個殺人犯，寧願多繞幾步路也不進門，生意一天比一天冷清，已經入不敷出了。本來我想將商城賣掉，但是想到這畢竟是李世丞一手一腳打拚出來的事業，我就下不了決心！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就李世丞這麼一個兒子，現在我把‘隆達’商城交給你，由你全權作主！”
巧珠急切地問：“李世丞呢，他現在怎麼樣了？”李金誠長嘆一口氣：“世丞這孩子，法庭判他犯有過失殺人罪，判了10年刑。”說到這裡，李金誠禁不住老淚縱橫。
巧珠說：“爸爸，只要世丞沒死就好，我一定等他出來。至於隆達商城，我想還是把它賣掉，我只上過幾年學，不懂得經營之道啊！”
李金誠感動萬分：“好孩子，世丞沒有看……看錯人……我放……放心了……”
幾天以後，李金誠病逝，巧珠料理完他的後事，就到監獄探望李世丞。
李世丞聽說了一系列變故后，悲痛得號啕大哭起來。待他漸漸恢復平靜，幽幽地對巧珠說：“隆達商城的銷售情況一天不如一天，肯定會倒閉的，不如趁早把它賣掉，用這筆錢給盤嶺村蓋一所大一點的學校，再用剩下的錢獎勵老師來山裡教書！等我出去后，就回到盤嶺村，讓那些孩子好好地學習，也了卻我這一樁心愿。”
可是一年後，當巧珠再次見到李世丞時，他已是全身上下插滿了管子。監獄長輕輕地對她說：“你要有心理準備，李世丞傷勢十分嚴重。他有多次立功表現，本來我們正在考慮提前將他釋放，沒想到與兩個企圖越獄的罪犯拚死搏鬥，身受重傷……”
李世丞伸出手緊緊握住巧珠的手，氣若遊絲地說：“我……對不起……你，沒讓你過……過一天好日子，你不……不該嫁給我……”
巧珠流着眼淚說：“我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監獄長說你有立功表現，要給你減刑，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李世丞的嘴邊扯出一絲微笑：“我整天都在想立功減刑，好早點出去和你團聚，我終於做到了，可是，我……我……”
巧珠伏在李世丞的身上，“哇”的一聲悲慟：“我們的好日子來了，你為什麼就走了呢？學校的孩子們還等着你回去呢……”
一屋子的人靜默無聲，任憑着淚水肆意奔涌！
小村來了不速客 標籤：了不起的蓋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