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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傳人頭碗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劉二的傳說

  陳健在稅務局任稽查科副科長,想偷稅漏稅減稅的人一撥接一撥地找他,按常人看來這是個肥缺,但陳健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把精力基本都放在了古舊物品的收藏上面。搞收藏三年以來,陳健憑着執著的勁頭與靈敏的嗅覺,在藏品交流中賺了幾萬塊錢,讓小打小鬧的藏友們羨慕得眼睛發綠。

  陳健搞收藏緣於一個傳說,是小時候爺爺給他講的。說的是很久以前,本地有一個愛財如命的縣官名叫劉二,據說劉二死前把財寶秘密藏到了地下,然後在某座山上刻下了記號。劉二後來被一個叫陳爾乾的俠義之士所殺。陳爾干殺死他之前明確地告訴劉二,劉二死後,他要把劉二的頭蓋骨做成碗,問劉二有什麼話要留給後人,劉二說了四句詩,要求陳爾干把這幾句詩刻在那人頭碗上,然後就一言不發地等死了。至於在什麼山上刻的什麼記號,爺爺說好像爺爺的爺爺曾經見過,但那記號是什麼,又刻在哪裡,爺爺不記得了。

  陳健從看過的文物雜誌中知道,關於人頭碗的故事,並不是有關劉二的。那故事是這樣:相傳當年康熙皇帝做了一個夢,夢見西北沙漠中有一片綠洲,綠洲美如仙境。康熙醒來后非常高興,認為這必是一個遊玩的好去處,便派人前往查訪,果然看到這樣的綠洲,康熙於是龍顏大悅,撥出巨款,派出大臣程金山前往修造城池。程金山父子到了那裡,卻把巨款侵吞大半。後來康熙巡幸到此,發現程金山只造了幾座小土城。康熙大怒,就把程金山父子殺了,把他們的頭蓋骨做成了人頭碗,把他們的皮做成了人皮鼓。至今,從嘉峪關沿着312線國道西行,在3146公里處戈壁灘上還能看到一座長城外形的水泥建築,這便是清代傳世之寶——人皮鼓、人頭碗陳列館。

  陳健從地方志上知道,康熙末年,本地確實有個叫劉二的縣官,但史料記載,劉二是暴病而亡的。而劉二是否藏有寶藏,則隻字未提。雖然如此,但陳健認為,史料的真實性不是絕對的,相反,口耳相傳的民間傳聞往往才是真實的歷史。陳健打定主意,只要能找到劉二的寶藏,偷偷地或者找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把寶藏挖了,就算把其中百分之八九十獻給國家,換取好名聲,留下的那一成也肯定是筆不小的財富。因為有這個念頭,陳健一直努力尋找有關劉二藏寶的蛛絲馬跡。

  驚現貪狼圖

  陳健的女友叫韓子靈。談了一年半,兩人已經如膠似漆了。這天,韓子靈在鄉下的父親韓逢暖到城裡來,韓子靈剛好有急事出差了,陳健便把他帶到家裡,殺雞宰鴨,熱情款待。正聊得熱乎,忽然電話響了,一個藏友叫陳健去幫忙鑒別一隻銅鏡,陳健道聲對不起,便出去了。兩個鐘頭后回來,韓逢暖還坐在桌前喝酒,陳健剛坐下,韓逢暖便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卷畫軸,啪地放在沾滿菜汁酒液的飯桌上。陳健展開一看,不由得“嘖嘖”咂嘴:這畫真是太絕了!這是一幅工筆畫,名叫《貪狼圖》。畫的是五匹狼。畫面布局疏密有致、虛實相間,筆法老成。狼眼幽幽,狼毛畢現,或卧或躍,或張嘴嚎叫,都姿態逼真,栩栩如生。陳健知道工筆畫是中國有名的畫種之一,而古人的工筆畫多以花鳥為題材,近世的工筆畫以朗世寧的馬最為有名,而以狼為題材的工筆畫則幾乎未曾見過。所謂物以稀為貴,面前的這幅《貪狼圖》,顯然是稀有的好貨。陳健找來放大鏡,仔細察看了畫上的收藏印章,眼睛瞪得差點掉出來了:原來畫上雖然沒有作者印章,但卻有不少歷代文人名士的收藏鑒賞印章,而最重要的是還有這樣的一方印“縣令劉二,聰明第一”!

  真箇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劉二”自己找上門來了!陳健心裡像六月天喝雪水,那叫一個爽!陳健找出餐巾紙小心翼翼地把畫上沾着的菜汁酒液吸掉。這才問起老丈人,這畫從哪裡來的?

  “剛才你前腳走,一個自稱李老闆的後腳就來了!他說你喜歡有關劉二的藏品,剛好他有這幅畫,就給你送來了!他說他不喜歡收藏字畫!”韓逢暖說。

  李老闆是個開油坊的,他也是個收藏愛好者,因此與陳健很熟。他經常跟陳健抱怨他的稅定得太高了,希望陳健睜隻眼閉隻眼,把稅調低點,但陳健一直沒答應。莫非這小子想拿這畫來開路?

  陳健沒答話,韓逢暖又問:“李老闆是不是想找你辦什麼事?”

  “沒有啊!您怎麼這樣認為?”陳健笑眯眯地反問。

  韓逢暖喝了一口酒,笑道:“我一個鄉巴佬,不知道什麼字畫,但照我看,這畫再怎麼也值個七八百吧?相當於一頭水牛了!”韓逢暖說著,又伸出油膩膩的手要摸這畫,陳健趕緊把畫拿開,心想真是個鄉巴佬,這畫何止值一頭水牛?十頭水牛都不止呢!近來,據說工筆畫成了最受外國人喜歡的中國畫種之一,要是能賣給個老外,那更是百頭甚至千頭水牛的價了!嘴裡卻說道:“爸說得對,看樣子是會值個一兩頭水牛的!”

  韓逢暖說:“這麼說不就很明白了,人家李老闆要不有求於你,他會白送你一頭牛?他拿一頭牛求你辦事,這不是行賄受賄嗎?我看你還是把畫還給他吧,拿人家的手軟,怕你以後不好說話啊!”

  老丈人這話說得在理,可是陳健對這畫愛不釋手了,哪裡還肯送回去?陳健想了一想,答道:“爸,您的意思我明白!可您也知道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現在這世道,誰還靠工資吃飯?再說了,他這畫,我可是用一枚泰和重寶母錢跟他交換的!那枚母錢少說也值個三五千呢!”陳健其實還沒把泰和重寶母錢給李老闆,但此時他已決定了,李老闆主藏錢幣,就拿那枚泰和重寶母錢給他,作為交換,至於是否幫他減稅,以後再說。

  韓逢暖看了看陳健的眼睛,笑道:“其實我怕的是你被人家利用!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韓逢暖說完,起身就要回去。陳健一把把他按住了,又把劉二的傳說,尋寶的打算等等一古腦兒告訴了他,希望他能留心打探。韓逢暖一言不發,只是雞啄米似地點頭。

  金西十里打個叉

  轉眼兩個月過去,這天陳健下班回來,看見老丈人坐在家門口。

  韓逢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發黃的報紙片,說:“你不是說過劉二曾經在什麼山上刻下什麼記號嗎?”陳健說:“是啊,您發現了嗎?”韓逢暖兩眼放光,把報紙遞給陳健,說:“這麼說就有戲了!前天村裡狗娃去落金山上打柴,不小心掉下懸崖,被樹枝掛住,撿回條命!狗娃兒定下神之後,發現被掛住的地方的崖壁上刻着字,剛好口袋裡有張破報紙,他就用受傷出血的手指把字記下來了。你看看,這字什麼意思?”

  陳健接過紙片,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兩行血紅的字:“金西十里打個叉,乞丐進了帝王家。縣令劉二,聰明第一。”陳健看完,激動得手直抖,連話都說不清了。

  據韓逢暖說,這落金山的懸崖又高又陡,一般人絕對上不去,劉二既然捨得在這懸崖上刻字,說明傳說中劉二藏寶的真實性已經無可懷疑了。那麼這兩句話到底含有什麼樣的玄機呢?陳健與韓逢暖逐字分析研究了一夜,沒有弄齣子丑寅卯來,第二天一早,韓逢暖說他認識一個算命老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去問問他,說不定能講出名堂來。陳健說尋寶這樣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沒同意。陳健到街上買了幾根結實的繩子,就叫韓逢暖帶路,要親自去落金山懸崖上看看。

  落金山在市郊北面二十公里處,崖壁上散長着幾棵手腕粗的小樹。陳健怎麼想也弄不明白:這麼小的樹,怎麼能夠把作為自由落體掉下來的狗娃掛住了?韓逢暖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狗娃命大唄!人要是命不該絕,掉到海里,稻草到了他身邊能變成船,這麼粗的樹,掛兩個狗娃都行!陳健聽了呵呵直笑。

  因為韓逢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棵小樹把狗娃掛住的,陳健把繩子拴在腰上,一頭綁在崖頂的石頭上,慢慢朝崖下有樹的地方盪去,換了三棵小樹,才找到了刻字的地方。陳健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個鐘頭,確定狗娃沒有漏記任何文字和符號,這才爬了上來。

  兩人往回走,陳健一邊走一邊念着那兩句話:“金西十里打個叉,乞丐進了帝王家。”來到山下,韓逢暖說累了,兩人就坐在草地上休息。陳健還在不停地念叨。韓逢暖則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一個接一個地畫叉叉,陳健盯着叉叉看,猛然一拍腦袋,大叫起來:“有了!有了!金西十里打個叉,就是落金山往西十里處!乞丐進了帝王家,就是說就算你是乞丐,只要找到了那地下的財寶,馬上就大富大貴,像進了帝王的家一樣了。”韓逢暖聽了,也大聲叫好,說:“對對對!就這意思!”

  從這裡往西,兩邊都是高山,兩山中間雖然形成一條直路,但卻長滿雜草。陳健對韓逢暖說:“您跟在我後面,不要說話,我要算路程!”說完邁開大步就一直往西,一邊走一邊記腳步數。陳健知道,他每一大步的長度是二尺五寸。十里是五千米,走六千步路就到達“金西十里”的位置了。

  這“路”雖然人跡罕至,但因為郊區的人經常放牧,雜草不高,所以不太難走。陳健走到5905步時,面前卻被堵住了。堵住路的,中間可以看出是人工築的牆,牆寬只有一米左右,而牆的兩旁則是山體滑坡造成的大量泥石堆。顯然山體滑坡把大部分的人工牆體覆蓋住了。看見這石堆,韓逢暖樂得直拍腿,說:“就是這裡了!絕對沒錯!劉二不知埋了多少寶呢,沒想到我韓逢暖快入土了還能撞上這大運!”陳健跟着樂了一陣,心裡卻平靜了下來。陳健想,按說5905步也算是十里了,可是如果說劉二在落金山上刻下了詩句,然後就在這裡把寶埋了,這也未免太直露了,就算把寶埋在這裡,也沒有必要再立一堵牆招人眼目啊,這麼做不明擺着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劉二自稱“聰明第一”,難道在埋寶這麼大的事上倒愚蠢起來了?不可能!絕不可能!再說了,真要幹起來,得把泥石堆搬了,這麼大的泥石堆,要搬走至少得花個萬兒八千,要是下面沒有寶,這麼大的花費可不是鬧着玩的。

  陳健把想法說了,韓逢暖說:“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依我看,這才正是劉二的聰明之處!他明知道人家知道他聰明,以為他肯定把埋寶地點埋得非常隱蔽,所以乾脆就在埋寶的地方再立一堵牆,讓人家以為不可能。”

  陳健沒聽他的,獨自想了好久,忽然恍然大悟似地說:“對了!還有人頭碗呢!劉二臨死前為什麼叫陳爾干在他的頭骨上刻下詩句?問題就在這裡!金西十里打個叉,只是表明財寶埋在十里之內或之外的某個地方,因為落金山西面是個很廣的範圍,這堵牆就作為一個標誌,用來確定寶藏位置的。可以這樣推論:劉二藏好寶之後,先在落金山上刻下兩句詩,作為藏寶謎語的一部分,原本他想他死前再把謎語的另一半刻在其他地方的,但突然降臨的殺身之禍使他沒法完成這個任務了,只好要求陳爾干把謎語作成詩刻在他的頭骨上,而陳爾干不知其計,就照辦了。所以,現在還得找到劉二的人頭碗,弄清上面的秘密,才能找到藏寶的確切位置。”

  韓逢暖一聽皺起了眉頭,說:“還找什麼人頭碗,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依我看,寶就埋在這裡,絕對沒錯!不過你不相信也沒辦法,算了!家裡農活多着呢,我得回去了,你什麼時候挖寶,告訴我一聲就行!”韓逢暖說完,就回去了。(下轉11版)

  (上接10版)

  人頭碗

  要找人頭碗,首先得找到知道人頭碗故事的人,而像這類口耳相傳的故事,自然是越老的人越有可能知道,陳健就按照這個思路尋找線索。陳健認得許多老人,就一個一個地登門拜訪,但一連三天,拜訪了十四個老人,都沒有找出有價值的線索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第四天上午,事情有眉目了。陳健根據介紹找到一個叫劉世真的老人。介紹人說劉老人子孫滿堂,而且個個成才,有從政的,有當大學教授的,都聲望頗高。而劉老人本人也是多才多藝,堪稱詩書畫三絕。陳健帶着高山仰止的心情,敲開了劉老人的門。堂上四句詩迎面映入眼帘:一生勞碌為金銀,兩手空空上天南。貪在毒中排第幾?死前何須問故里!

  劉老人鶴髮童顏,銀須飄飄,一派道骨仙風,一番寒暄過後,他拿出一塊瓢狀的黃色骨頭,說:“看吧,這就是你要找的人頭碗!”

  陳健拿過碗來,看那骨頭上的紋理,真真切切是一塊人的顱骨,而相當於顱頂的地方有四行字,正好是老人廳堂上掛着的四句詩:“一生勞碌為金銀,兩手空空上天南,貪在毒中排第幾?死前何須問故里!”陳健拿出筆記本,把碗描了個大概,又把四句詩記下,就離開了劉老人家。

  碗已找到,而且碗上也真的刻着詩。陳健這下樂壞了。以前的判斷可以說完全正確,雖然這詩隱隱約約地透出些教人不要貪的道理,而且出自一個將死的人之口,按邏輯來說,也可以排除這詩是藏寶詩的可能性。但像劉二這樣愛財如命的人,臨死時,必定會想方設法把藏寶謎語留下來。

  陳健想到這裡,不由得欣喜若狂:對,絕對是那樣!現在剩下唯一要做的,就是解開碗上詩的謎底了!

  那麼這碗上的詩是什麼意思呢?陳健一邊走一邊想,來到一個報攤前,隨手拿起一份報紙,翻了翻,看到一個版面的右下角三個黑體字:“藏頭詩”,陳健剎那間覺得有如醍醐灌頂:對啊!這四句詩最後一個字連起來讀,不就是“銀南幾里”嗎?!落金山的西北面有座冒銀山,顯然冒銀山南面“幾”里的地方或者冒銀山南面與落金山西面十里之內交叉的地方,就是藏寶地點了!

  可到底是銀南多少里呢?鬼到了家的劉二,在此又出了個謎中謎。陳健默默地念了一會,一拍大腿,心想這詩頗有佛意,問一問佛門中人,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主意定了,陳健馬上打的前往市東郊的華光寺。華光寺是本市的一座著名寺廟,香火旺盛。陳健到了寺門,剛好看見一個小僧人在寺前石階上打掃落葉,陳健便拱了拱手,向前施禮道:“請問師傅,貪在毒中排第幾?”小師傅聞言,回了個禮,一字一頓地說道:“人生三毒,貪,嗔,痴。阿彌陀佛!”說完又專心打掃起落葉來。陳健是個聰明人,心想原來如此,人生三毒貪嗔痴,這不明擺着,貪在毒中排第一嗎?陳健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就回身下山了。

  現在問題很清楚了,“銀南幾里”其實就是“銀南一里”,而冒銀山南面與落金山的西面構成交叉,如果冒銀山南面一里與落金山西面十里是交叉點,那顯然這交叉點便是藏寶點,如果不構成交叉,則從冒銀山南面出發一里之地,應當就是藏寶地點了,因為“金西十里打個叉”這句已表明藏寶點與兩山的交叉點有關。

  陳健吹着口哨,又趕往冒銀山,從山腳往南走,一步一步地數,當數到586步時,陳健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面前竟然就是落金山西面十里的那堵牆!

  一罐銅板

  陳健找到人頭碗的第二天,韓逢暖來了,搔着頭對陳健傻笑,說:“想不到我也是個財迷,那天回去后,想來想去我還是放心不下啊!這才又回來了,怎麼樣,決定了沒有?”陳健說:“爸,看您說的,好像我把您當外人似的!再說,那堵牆離你們村那麼近,我去挖您會不知道?”陳健說完獨自出去了,一會兒買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回來,又找來一截一米長的鋼筋,來到大院邊一個正在開挖地基的工地旁邊,把鋼筋插進高高的土堆底下,然後陳健爬上土堆頂,打開那個東西,那東西立即發出嘀嘀的聲音。陳健叫韓逢暖把鋼筋拉出來扔掉,再打開那個東西,那東西卻啞了。韓逢暖問這是什麼玩意兒,陳健說:“這是金屬探測器,花了一千多呢,這玩意兒能探出地下有沒有金屬,那堵牆下到底有沒有寶,用這玩意兒一探,一目了然!”韓逢暖聽得目瞪口呆,把那探測器看了又看,說:“真有這麼神奇啊!可是如果劉二藏的寶不是金屬,比如說是畫或者瓷器什麼的,這玩意還能探出來嗎?”陳健說:“按說那些東西是探不出來,可是劉二總不可能僅僅埋這些的,再怎麼樣總有些銅板銀元之類的,所以,只要能探出金屬,才能表示這地下有寶!畢竟挖這堵牆工程太大了,要白乾了划不來!”韓逢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沒吃午飯,卻忽然說剛才出門時忘了餵豬了,兒子也不在家,得馬上回去,什麼時候去探寶,叫上他一聲,然後就急急趕回去了。

  兩天後才是星期天,陳健帶着探測器,去村裡找了韓逢暖,前去牆下探測。來到牆根下,探頭一開,探測器立即發出嘀嘀的警報聲,信號十分強烈,陳健激動得身子發飄。雖然再探其他地方時沒有信號,但一個地方有金屬已經足夠了。兩人於是馬上返回,開始着手挖寶的準備工作。

  因為挖寶工程巨大,不可能偷偷摸摸地干,而且偷偷摸摸地干也不保險,要是被人抓住了,落個盜賣文物罪可不得了,最好的辦法是找個堂皇的借口,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把寶名正言順地挖了。可是該找什麼借口呢?這問題一提出,韓逢暖略想了想,說:“這好辦啊!那堵牆把我們村去縣城的路堵死了,我們得拐個大彎翻過幾座山才能進城,就說開路行了!”

  陳健一聽大聲叫好。兩個人找到縣扶貧辦主任,陳健對扶貧辦主任說,韓逢暖自己出錢,要把阻擋他們出路的一個山體滑坡清理了,希望政府給予支持。扶貧辦主任一聽緊緊抓住韓逢暖的手,激動得淚花直轉,連聲答應說到時要找電視台去錄像,樹立典型。兩人從縣政府出來,都樂得直想撒野。

  找了挖掘機和八個韓逢暖的親戚組成的工人隊伍,7月18日,挖寶工作正式開始。扶貧辦主任帶着一幫電視台記者,站在滑坡的山體前講了話,又叫挖掘機手做了幾個挖掘動作,記者們攝了像,一幫人馬就回去了。陳健和韓逢暖指揮挖掘機手和工人,小心翼翼地把牆兩邊滑坡的泥石挖走,整整幹了兩天,才露出了整個牆體,這牆高約三米,牆體很厚。露出牆體之後,陳健對挖掘機手說下面的工作不需要機械,給了工錢,就把他支走了。然後叫工人們小心地拆牆,他們兩人站在旁邊緊緊盯着,生怕寶藏被漏掉了。又整整用了兩天,這牆才被拆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寶的蹤影,顯然寶是藏在牆下。陳健於是又給了工人們工錢,把他們支走。當天晚上八點之後,陳健開始了生平第一次重體力勞動,拿着十字鎬狠命往下挖。

  令陳健想不到的是,除了在牆根一側位置約一米的地下,挖出一罐銅板之外,無論是再往下挖還是在其四周挖,挖出來的都是堅硬的黃泥。陳健越往下挖,覺得希望越渺茫,到天亮時,失望加疲勞,陳健癱在挖出來的泥堆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最美的嫁妝

  不管有沒有寶,天亮就不能再挖了,而且兩人都已餓得不行。韓逢暖把陳健帶到他家。陳健這才發現韓子靈也來了。她和她哥已弄出一桌豐盛的酒菜。桌邊坐着一位銀須飄飄的老人。陳健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這老人正是有劉二人頭碗的那個老人劉世真。

  “找到寶了嗎?小夥子!”劉世真朝陳健微微一笑,問道。陳健搖了搖頭。劉世真又問:“你為挖寶總共花了多少錢?”陳健粗略一算,前前後後花了近一萬,便照實說了。劉世真又微微一笑,說:“不多,花這點錢值得!你已經找到寶了,至於寶在哪裡,吃飽了我再慢慢告訴你!”

  酒過三巡,老人娓娓道來。陳健這才知道,原來,那個貪官劉二原本窮得叮噹響,在村邊路口開個茶水店混日子。那時候商人運送商品用的都是馬匹,就是所謂的馬幫。馬幫每天都從一條距離劉二的茶水店八里左右的一條道路經過,前往鄰近的城市,而劉二所在的那個村口,也有通向那個城市的路,那劉二看着每天所賺的幾個可憐的銅板,這天忽然想到了一個招數,花了幾十吊錢,請人在馬幫經過的那條路上砌起一堵磚石混合的牆,然後又找幾個遊手好閒之徒,在那牆邊的山上,或裝神弄鬼,或搶劫財物,因為山高皇帝遠,官府都愛理不理,所以馬幫只好改道從劉二村前的那條路通過,儘管從這裡通過比從那條路上通過足足多走半個時辰的彎路,馬幫們也無可奈何。而劉二趁此機會,把茶水店改成了飯莊,又加上這裡前後數十里沒有人煙,馬幫多半在此留宿吃飯。就這麼沒幾年,劉二成了數一數二的富翁。這時劉二又用錢買官,當上了本縣縣令,落金山上的那兩句詩就是劉二當上縣令后題的字,意思就是他原本是個乞丐,因為在金西十里的路上築了道牆,從此富比帝王家。

  “那人頭碗又是怎麼回事呢?”陳健問。

  那劉二後來被一個叫陳二桿的魯莽漢子殺了,陳二桿就是人們傳說的陳爾干。那陳二桿是本縣的人,在殺死劉二之前,他問劉二有什麼話要留給子孫沒有。劉二思前想後,覺得自己之所以落此下場,原因無非一個貪字,於是肚子里本來就沒啥墨水的劉縣令,便留下了這幾句幼稚無比的詩句。因為那時康熙皇帝剛剛殺了程金山父子,全國各地都盛傳這事,劉二就希望陳二桿也把他的頭骨做成碗,並且刻上這四句詩,再把這個人頭碗送給他的家人。因為殺了人而且是個縣官,所以陳二桿過後非常害怕,但劉二的長子卻深明大義,不但沒有報官,對外也只稱劉二是暴病而亡,然後又主動與陳二桿修好,並與陳二桿家人約定,此事只兩家人知道,一律不準外傳,並希望兩家把這事記入家譜,代代相傳,以警後人。

  “這麼說,您就是那劉二的後人?”陳健吃驚地問。“是的!”劉世真答道,“如果沒錯的話,你就是那陳二桿的後人!”劉世真說,接着又問道:“你家裡有家譜嗎?”“好像沒有!”陳健說。劉世真一聲長嘆:“真是口說無憑,短短几百年間,就把原本清楚明白的事,歪曲成這樣了!”陳健聽到此,說:“那天我去找您看人頭碗,您為什麼不說?”劉世真一捋鬍鬚,笑道:“這事你就得問你老丈人了!”

  陳健疑惑地望着韓逢暖,韓逢暖喝了一口酒,說:“我以為你猜得出呢,你既然還不明白,那我就告訴你吧!”

  原來所謂狗娃掉崖只是韓逢暖編的故事,那罐銅板也是韓逢暖預先埋下去的。韓逢暖之所以這樣做,一是由於那天他從李老闆送畫的事上看出陳健的貪心,二是劉二這堵牆,直到今天還阻擋着他們村人的出路,給生活帶來許多不便。韓逢暖看到陳健念念不離劉二,便想引誘他挖走這牆,一者開通了路,二者也使陳健明白切不可有貪心的道理。

  “您姓韓,怎麼也知道劉二的故事?”陳健問。

  “我父親是民國時期的一個貪官。貪官在什麼朝代都沒有好下場,我父親被處決之後,是他們劉家把我養大的,他們待我如同親生,什麼都告訴我了!”韓逢暖說。

  “那麼那幅《貪狼圖》呢,又是怎麼回事?”陳健又問。

  韓逢暖轉身進了卧室,一會兒拿出一卷畫軸遞給陳健,陳健打開一看,竟然也是一幅《貪狼圖》,與李老闆給他的那幅幾乎一模一樣。劉世真笑了笑,對陳健說:“這你肯定又不明白了吧?你老丈人今天決定把這畫送給你,作為他女兒的嫁妝哩!你還不趕快謝謝他?”

  原來,那劉二的家財後來都被他的長子散給了窮人,只留下那幅《貪狼圖》,本來也是因為覺得它有戒貪之意才留下來的。幾年前不小心把這畫弄破了,精通書畫的劉世真便找來清代的紙張,精心臨摹了一幅,後來卻被賊偷走了,沒想到才幾年過去,這假《貪狼圖》竟落到了陳健的手上。韓逢暖把要教育准女婿的計劃告訴劉世真之後,劉世真便決定把這幅真畫給韓逢暖,讓他交給陳健。

  當天回到城裡,陳健便找到李老闆,把那幅假《貪狼圖》還給了他,並斬釘截鐵地告訴他:稅款上的事一切照章辦理,想私下交易,永遠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