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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報料人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一

  阮飛拿着一份《東方都市報》站在巍峨的天都市東方報業集團大樓門口外,望了望燈火輝煌的四樓——《東方都市報》的辦公樓,裡面全是步履匆匆的身影。心想,這做新聞跟打仗沒啥兩樣,看來這碗飯並不好吃。都晚上九點了,都市報的記者廖輝還主動打電話來問有沒有猛料。湊巧,阮飛手頭還真有個猛料:全市最大的“我最好”肉類加工廠最近生產的雞肉全是發瘟雞肉!現已有10萬斤瘟雞肉投放進市場!

  “你敢保證這料準確嗎?沒把這事報給別家報社吧?”廖輝在電話那頭很激動。

  “廖記者,我們合作不是一兩天了,你還信不過我?保證是獨家新聞,現在就看你敢不敢報道!”阮飛把胸口拍得很響,其實要不是《天都日報》的張員走了或有些新聞《天都日報》不作報道,阮飛是不會跟廖輝合作的。

  廖輝讓阮飛在報社門口等他,他準備一下馬上就到。不一會兒,廖輝下來了,兩人打的直奔“我最好”肉類加工廠。

  阮飛打電話讓廠里的內線出來接應。內線是一個機靈的小夥子,他拿了兩套廠服讓廖輝和阮飛換上混進工廠。廖輝把關在籠子里的瘟雞用數碼相機拍了下來,並記錄了現場的情況,然後又去屠宰場和加工場把一些有新聞價值的鏡頭抓拍下來。事情差不多了,阮飛給廖輝打個眼色,準備撤離。

  此時過來一個頭目模樣的中年人叫住他們:“喂,過來幫忙把貨裝進卡車裡。”廖輝怔住了,阮飛哼了一聲說:“你竟然敢把我們當搬運工!你哪個部門的?現居何職?叫什麼名字?”中年人被他的氣勢鎮住了,喃喃地說:“我看你們穿着搬運工的衣服……”阮飛大手一揮,指了指廖輝說:“這是市場研究室新來的黃主任,梁總很器重他!今天來下面走走。麻煩你把最近生產的雞肉給黃主任一袋,他要研究。”中年人見阮飛抬出總裁梁金明,更是唯唯諾諾,把一袋雞肉遞給阮飛。阮飛接過雞肉,帶着廖輝揚長而去。

  出了門,阮飛把雞肉交給廖輝說:“這包裝袋有他們的防偽標誌,正好作為證據,你帶回去找專家化驗。”廖輝想這阮飛做報料人配得上專業二字了,怪不得這幾年專門給報社做報料人做得風生水起,是個人才!

  次日,《東方都市報》在頭版頭條刊登《“我最好”近期生產瘟雞肉》,配發了三張圖片,佔了整個版。阮飛最關心是報料人的獎賞,一看,氣從丹田騰騰升起,報料人×先生150元!哼,要是《天都日報》的張員還在,起碼能得個300元。《東方都市報》真摳門!他把報紙揉成一團,往垃圾桶狠狠一扔。這時手機響起,廖輝來電。

  “喂,廖記者太不夠意思了吧!150元?我給那個內線都要100元啦!”

  “飛哥,錢是少了,但我保證以後會好起來的!畢竟我們報社剛成立四年嘛……”

  掛了電話,阮飛想這空頭支票開了三年,“以後”是哪個猴年馬月啊!看來不能在廖輝這棵樹上弔死。

  “你這死腦筋,你買份《天都日報》按報頭的報料電話一打,不就找到另外一棵‘樹’了嘛!”女朋友蘇小嘀咕着說。

  這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聯繫報社,每次給派的記者都不同,做報料人最好不要接觸過多的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阮飛每次讓記者在報紙上署名都是署×先生。最好是跟幾家報社的名記者單獨聯繫,一來名記者寫的報道多能發表而且多是頭條,水漲船高,報料費自然就多;二來名記者罩得住,批評報道得罪人,他們有意識並且有能力保護報料人;三嘛,報道就算髮不出來,“封口費”也少不了。阮飛想來想去,張員走了,《天都日報》只剩下金小曼可以聯繫發展的。聽張員說,這女人是個八面玲瓏的主兒,把猛料報給她只怕“封口費”分給自己的少得可憐。死張員你搞啥不好偏要搞收了錢的假新聞,搞得被報社開除,連累老子收入減少!阮飛一邊狠狠地罵,一邊撥通了金小曼的電話,他別無選擇。

  二

  “我最好”事件掀起軒然大波,成為大街小巷談論的焦點話題。市衛生局、工商局、農業局進駐“我最好”工廠檢查,市民、商家紛紛退貨索賠。市委劉書記發表談話:一定要查清瘟雞來源並追究生產廠家的相關責任。

  “飛哥,這瘟雞來源還可以做個新聞……”廖輝想做跟蹤報道了。

  這小子再次名動天都了,《東方都市報》也大出風頭,大有洛陽紙貴的勢頭。但自己得了什麼好處,就他媽的150元!阮飛心裡憤憤不平,嘴上卻不動聲色:“唉,這雞的來源我也搞不清楚。”掛了電話,阮飛馬上撥通內線的電話詢問瘟雞的來源,然後給金小曼打電話。

  第二天,《天都日報》在頭版頭條刊登了《“我最好”瘟雞源自鐘意養殖集團》,圖文並茂把瘟雞來源一一道來,文章還暗示其中有貓膩。廖輝一看報料人×先生,就把《天都日報》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好你個阮飛跟老子玩這套!

  部門王主任把《天都日報》往廖輝桌上一摔,說:“你看,人家搶先了!你都幹什麼去了?”

  廖輝不敢搭話,站着挨罵。等怒氣沖沖的王主任走了,廖輝掏出手機打給阮飛:“飛哥,你這什麼意思?”

  “廖記者,我這人俗,一切向錢看的。《天都日報》給得多,將心比心,你會咋辦?”阮飛從容答道。

  廖輝沒了脾氣,把電話掛了。主任來電話:“來我辦公室坐坐。”

  坐下來,廖輝一臉喪氣。王主任過來拍拍他肩膀說:“小廖,所有的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啊。”廖輝望着王主任不做聲,他知道還有后話。王主任遞上一支煙,慢條斯理地說:“阮飛聰明得很,清楚哪些料該報給哪個報社。這次要不是張員剛被開除,這個新聞也輪不到咱。別的報料人沒有阮飛神通廣大,也不夠專業,但人是可以培養的,你可以培養一下有潛力的報料人,不能讓阮飛一枝獨秀,牽着報社的鼻子走!”姜還是老的辣啊!廖輝佩服地點了點頭。

  三

  “我最好”總裁梁金明把一隻玉瓷杯摔個粉碎,手下的人都耷拉着腦袋不敢看他,如何叫他不發怒呢,剛被記大過的處分,要不是手下的親信寧願做替死鬼,局面真不知如何收拾呢。

  “老梁,亡羊補牢為上啊!”坐對面的鐘意養殖集團總經理吳浩說。

  梁金明知道吳浩的意思,這事要擺平要消除外患內憂。外患無非是用錢去砸“有關部門”,這內憂就是剷除內奸,這次事件肯定有內部人指引和報料!

  吳浩把《東方都市報》遞給梁金明,指了指廖輝的名字。梁金明明白他的意思,馬上給《東方都市報》的社會新聞部打電話找廖輝。

  廖輝等的就是梁金明的電話。梁說:“感謝廖記者監督,使我們及時糾正錯誤避免更大的損失。敝公司準備了獎金獎給你和×先生。這×先生我們無論付多大的代價都要找到他,聊表敬意。”

  廖輝心中竊喜,說:“梁總太客氣了,我會轉告×先生的。”

  阮飛沒想到廖輝跟他來這招,不合作就把他“賣”給梁金明和吳浩,這兩人恨不得吃了自己的骨髓。利誘不成,威逼併用,這廖輝真歹毒!

  “你放心,我不擋你財路,跟金小曼共享你的資源就可以了。”廖輝笑嘻嘻說。

  阮飛恨不得扒他的皮,但嘴巴上卻說:“廖記者有話好好說嘛,用不着那樣。”

  穩住阮飛后,廖輝馬上聯繫看中的報料人,實施“多個雞蛋放多個籃子”戰略。

  四

  “我最好”事件跟蹤報道讓金小曼牛了一把,她在全市最好的“君常來”酒店宴請阮飛。金小曼給阮飛斟上酒,感謝他提供的線索,笑眯眯地說:“以前我不好和張員爭你,以後飛哥有料第一個報給小女子,如何?”假話,張員都走了個把月,怎不見你主動聯繫俺?阮飛心中清楚得很,金小曼是等他主動送上門來,這樣掌握主動權,好壓自己的價。以往碰上批評報道,對方想蓋住,一般就用錢擺平記者,張員一般分三成給自己。這金小曼只怕一毛不拔。

  突然想起廖輝,阮飛故意嘆氣,只管搖頭不說話。聰明的金小曼立刻明白阮飛的心意,說:“他想壟斷你?沒門!”然後,她附在阮飛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通,聽得他心驚肉跳,這女人不是省油的燈!自己只怕出了狼窩進了虎穴!

  廖輝接到一個報料電話,說有個民工爬上天台抗議老闆拖欠工錢,不給錢就跳樓。放下電話,廖輝火速趕到現場,線人帶他上天台,只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民工坐在那裡,雙腳凌空,周圍無人,樓下也沒人圍觀。廖輝先拍了照,才遠遠地喊:“你好,我是《東方都市報》的記者,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向我反映。”民工問:“帶你去見方老闆,你能讓他給錢嗎?”廖輝訪問了一下他,把事情知道個大概,然後點了點頭。

  在工地的簡易搭棚里,廖輝見到方老闆,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他首先表明身份,對方吃了一驚,然後手足無措給廖輝敬煙遞茶。廖輝看在眼裡,喜在心頭,這類老闆說穿了就是沒見多大世面的包工頭,不敲他一竹杠對不起自己。

  “你不差6000元花,如果報道出來,對你的影響很大。這樣吧,你把錢給他,報道我不寫了。”廖輝慢悠悠地說。

  “廖記者,別人的面子我可以不給,但你的我一定給!”方老闆當場掏出6000元給民工,他千恩萬謝地走了。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廖輝站起來。

  “既然廖記者忙,我就不留了。”方老闆也站起來送客。

  走到門口,廖輝跟方老闆握手。方老闆搖了兩下,就放手轉身準備回去。廖輝覺得這方老闆好不會做人,非得自己畫公仔畫出腸,於是說:“喂,方老闆我大老遠跑來幫你把事擺平,不容易啊……”

  “哦,不好意思,忘了忘了,這是1000元塊,廖記者拿去喝茶。”

  方老闆見廖輝把眼睛望向遠方,掏出1000元遞給廖輝。這下廖輝露出了笑臉,把錢往兜里一揣,拿出採訪筆記,當著方老闆的面把採訪記錄撕了。

  金小曼根據阮飛提供的猛料,在《天都日報》頭版頭條發表了《十運市場販子缺斤短兩以次充好》。王主任再次把《天都日報》摔在廖輝的桌上,指着“報料人×先生”六個字直喘氣。廖輝一拳頭砸在桌上,心裡直罵阮飛的娘,十運市場那邊的事阮飛最清楚,×先生不是他還能是誰!

  “飛哥,你玩我啊!別忘了……”廖輝咬牙切齒地說。

  “你也別忘了方老闆的事,那2000元塊花完了吧!張員就是前車之鑒啊。”阮飛得意洋洋地說。

  廖輝意識到阮飛要擺脫自己,奈何被他抓住了把柄,要怪就怪自己太貪了。哼,姓阮的,廖某人也不是好欺負的,咱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廖記者,還是平等自願合作好。”掛了電話,阮飛忍不住哈哈大笑,終於出了一口惡氣。“記者?哼!”阮飛掩飾不住的鄙視。

  “你別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東方都市報》的王逢春記者就很有正義感!”蘇小頂了自家男人一句。

  王逢春?哦,記起來了,有個報道可報可不報的,人家給他錢,這傻蛋不要偏要報,阮飛拿他沒法子只好跟張員合作。不過阮飛還是打心眼佩服王逢春的,他寫批評報道真的是為民請命,無論對方來頭多大,他都敢闖一闖。不像廖輝和金小曼,柿子專揀軟的捏,只求名利雙收。

  “去,你懂個屁!”阮飛拉不下面子,便耍大男人主義。

  五

  梁金明氣得七竅生煙,廖輝跟自己打哈哈。在這節眼上,找人修理他,傻子都會懷疑上自己,何況各部門正在查自己呢。打落牙齒還得往肚裡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料,廖輝主動找上門來了:“梁經理,你不是對×先生感興趣嗎?”

  天下無免費的午餐,梁金明說:“你開個價。”

  “一塊‘紅磚’吧。”開口要一萬元,按理這價錢還地道,但梁金明咽不下這口氣,被人捅了還得倒貼錢!梁金明按捺住怒氣,平靜地說:“我想想吧。”

  這時,吳浩來了,把一份《東方都市報》擺在梁金明面前,指着“請報料人林先生帶身份證到本報財務處領取報酬”一行字給他看。梁金明把報紙一推,沒好氣說:“吳總,啥時候了?還有這閑情!”吳浩笑哈哈給梁金明分析,×先生肯定要持身份證到報社財務處領錢,像他這樣的專業報料人,財務處的人肯定記得他,幹嗎非要通過廖輝看他的真面目呢?一語驚醒夢中人,梁金明一拍腦袋,連說昏了昏了,這麼簡單的事竟然被自己搞得那麼複雜!

  這個×先生,老子不給你點顏色瞧瞧就不姓梁!梁金明把煙頭狠狠地往煙灰缸戳。吳浩擺擺手,說:“何必我們動手,只需……”吳浩說完,梁金明馬上豎起拇指,說:“我看看誰認識都市報財務處的人。”

  張員想不到梁金明的劉秘書親自來找他。自名聲臭了后,張員一直躲在家裡沒找事做。劉秘書說是順路過來探望他。張員何等樣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他知道肯定是梁總有事請自己幫忙,但不便出面。這事不會是好事。

  果然,劉秘書說:“阮飛干報料人不錯,但他停留在發現新聞層次上,如果張哥給他提個醒,讓他策劃新聞,那就把新聞給造出來了……”

  張員還是一驚,阮飛被廖輝出賣了!他裝作漫不經心地說:“我不認識這個人啊。”

  劉秘書吐了個煙圈,說:“張哥,打開窗口說亮話,我們到各報社財務處拜訪了一下,了解到一些情況。”

  張員心裡一驚,剛才冤枉了廖輝,真想不到阮飛竟然是這樣被出賣的。自己就是因做假新聞被開除的,張員深知箇中滋味,此計是把阮飛往懸崖邊上推!他慢慢地吐了口煙,說:“我不想這麼沒良心。”

  “那你就把良心捂住吧。”劉秘書把五萬元放桌上。

  六

  “張哥,稀客啊!”阮飛對張員的到來有點驚訝,摸不清他的意圖。“看你一臉憔悴,廖輝把你鬧的……”張員想直奔主題了。阮飛神通廣大,各行各業都有他的熟人,他讓知情人給他報料;其他的專業報料人,他通過網羅七八個流氓用武力來控制他們。廖輝摸清阮飛的工作流程后,便千方百計直接聯繫下面有潛力的線人,讓他們出來代替阮飛。剛開始線人有顧慮,他們之所以寧願讓阮飛賺差價是因為一來他們不想暴露自己惹來報復,二來報道因種種原因發不出來阮飛會付一半錢,三來他們怕阮飛報復,遭打。廖輝向他們保證,第一他會保護好報料人,阮飛那幾個小混混有黃老三的人看住;第二報道發不出來,他付全額的錢!

  報料人覺得廖輝不簡單,連天都市黑道頭號人物黃老三都請得動!一些人消除顧慮馬上另立山頭,不再把新聞線索報給阮飛,搞得阮飛的新聞線索劇減,正為這事煩惱呢。

  “廖輝挖我的牆腳還用黃老三壓我,太沒意思了!”阮飛恨恨地說。

  “窮則思變,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你可以換手法嘛。”

  哦,阮飛靜靜等張員的下文。

  “與其等新聞發生,還不如自己策劃新聞!”張員見機推出自己的主張。

  策劃新聞?阮飛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例如某人病危,你可以鼓動其親屬上街行乞為其治病,然後把這題材報給報社,不就是新聞一件了嗎?這樣變被動為主動,他廖輝又能耐你何!”張員把話說得很明白,怕阮飛聽不懂。

  阮飛一拍大腿,如夢初醒,握住張員的手說:“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廖輝打開報紙,想不到很多版面的報料人還是×先生,而且新聞題材新鮮得很:《老嫗以拾垃圾回家為樂》,《德高民辦高中,老師攔校巴討薪》,《為救母親性命,女兒街上行乞》……一看新聞發生的地點,都是阮飛最活躍的地頭。無疑,這些料十有八九是阮飛報的,自己已經斬斷了他很多新聞來源,這傢伙哪來這麼多的料呢?廖輝陷入百思不解中。

  阮飛在家喜滋滋地給自己泡壺茶,今天報了六個料,賺了1700元,除了要給拾垃圾的老嫗100元,其他的自己出個點子,不用出錢,凈得1600元。張員這條計真是讓天空一片廣闊啊。正得意之際,手機響起,是那個老嫗來電。

  “阮先生,你讓我把垃圾堆在家裡扮拾垃圾為樂,報紙出街,鄰居怎麼看我,我一把老骨頭也不放心上,但這垃圾臭得很,鄰居有意見要我清理,這費用得你出!”

  阮飛懶得跟她口羅唆,便答應多給她50元。放下電話,阮飛想廖輝這回是灰頭灰臉吧。

  廖輝又被王主任訓了一頓,灰溜溜走出報社,趕上最後一班公交車,準備回家休息。車上很擁擠,他站在兩個一胖一瘦的大媽旁邊。胖大媽對瘦大媽說:“今天看《天都日報》,說你們樓上有個以拾垃圾回家為樂的老人,那不弄得整棟樓臭烘烘的?”瘦的傻了眼,說:“是有個拾垃圾的,但說拾回家為樂那就過了……”

  廖輝心裡一動,問了句:“記者那樣寫,不是騙人?”

  瘦大媽白了他一眼,沒好氣說:“有的記者就是誇張!那老人又不是神經病,她幹嗎要把垃圾堆家裡?”

  廖輝心裡明白七分了,好你個阮飛,原來你在玩創造!

  七

  阮飛通過內線得知天都市的飛翔投資有限公司洗黑錢,數目巨大,多達3億元!他馬上電話跟金小曼溝通。

  “飛翔是本市的納稅大戶,動不了。”金小曼嘆口氣說。

  阮飛心裡罵娘,這金小曼真不是東西,跟自己來這套!她想瞞着自己,單獨去飛翔投資有限公司,敲上一筆!於是說:“金記者,發現問題還是去走一趟吧,能化干戈為玉帛自然最好!”

  金小曼見阮飛避實就虛,知道這回瞞不過他了,想着肥肉要跟阮飛分享,心裡隱隱作痛,看來這傢伙也不是省油的燈!

  第二天,金小曼和阮飛來到飛翔投資有限公司總經理辦公室。阮飛死活要跟金小曼上去,這次數目高達3億元,他怕金小曼瞞着他獨吞大部分“封口費”,也不怕暴露身份什麼的啦,反正干成這票,以後歇着都成。

  “程總好,這是實習記者王義。”金小曼指着阮飛說。這是事先說好的,阮飛扮實習記者。

  “兩位大駕光臨,程某三生有幸啊。”程總笑得像個彌勒佛。

  “程總,有個表請你看看,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呢。”金小曼一邊把內線提供的數據表複印件遞上去,一邊觀察程總的神色。

  程總接過表一看,臉色馬上變了,“嗖”一聲站起來,一拍桌子,接着緩緩坐下來。抽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緩緩吐着煙圈,瞅着金小曼不吱聲。

  金小曼知道誰先出聲誰就被動,她乾脆雙手抱胸。

  阮飛滿腦子想的都是錢,3億元,按百分之一提成,都有300萬元!他見雙方僵着,心裡特急,清了清喉嚨想發表看法。剛動了動嘴,金小曼一腳踩在他的腳上。阮飛雖然吃痛,還是忍着,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此時無聲勝有聲啊,自己急什麼啊。還是金小曼老練!

  “兩位,飛翔這麼多年一直循規蹈矩,我們按法律辦事,這個數據表我沒見過,你們看着辦吧!”程總把煙掐滅了。

  阮飛感到那300萬元快要變成水中之月了,金小曼冷靜地說:“程總,這個表上面的資金與貴公司公開的投資有多達三億元的出入,而且每筆都有你親筆簽名,你如何不知?而且這些錢與天都山莊有關,傳聞天都山莊是地下錢莊,你該不會是給他們洗錢吧?”金小曼見此人不上路,乾脆把話說重點。

  “那你們想怎樣?”程總的口氣軟了。

  金小曼趁熱打鐵,說:“貴公司在我們報社的廣告額只有區區500萬元,按貴公司的規模和實力,我看完全有必要增加投放3000萬元。”按10%提成,都有300萬元!

  “如果我投了,你們是不是就不報道這事?”程總問。

  此時,300萬元的提成讓一向冷靜的金小曼暈了頭,她想也不想就說:“那當然。”阮飛想着花花綠綠的票子也頭暈了。人一頭暈就容易犯低級錯誤。

  八

  政策上,采編人員不讓拉廣告的,金小曼回去馬上讓廣告部的搭檔小張去跟進飛翔公司。她跟此人合作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她聯繫上廣告就讓小張跟進,八二分成。

  誰知,第二天《東方都市報》以特大標題刊發記者王逢春的報道《以曝光為名,拉廣告是實》,把金小曼以曝光為要挾,讓飛翔公司投廣告的事情報道出來,甚至連金小曼跟程總的對話也刊登出來了。文章曆數記者金×曼喪失記者道德、唯利是圖、違反采編人員不得拉廣告的紀律等幾大罪狀。

  當金小曼意識到這是個陷阱時,上級部門派人來調查她了,經查證,飛翔投資有限公司根本沒有洗黑錢,那張表格是偽造的;金小曼以曝光為名要挾飛翔增投廣告屬實。《天都日報》社作出對金小曼開除永不錄用的處分並發表聲明此事是金小曼個人行為與報社無關。

  金小曼收拾東西走人之日,正是廖輝跟程總喝慶功酒之時。

  阮飛左想右想,這應該是廖輝借刀殺人,王逢春只不過是一隻棋子而已。此時,手機響起,是金小曼來電:“飛哥,這事肯定是姓廖的在弄我,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把他敲詐方老闆的錄音給我……”

  “唉,對不起啊,那個錄音被我無意中刪除了。”金小曼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讓他們狗咬狗吧,那個錄音是撒手鐧,不能交給金小曼。

  金小曼知道阮飛是託詞,但奈何不了他,只好掛了電話。

  阮飛撥通廖輝的電話,探探他的口氣:“廖記者,太過分了吧?”

  廖輝正和程總喝到高興處,聽阮飛這樣質問他,心裡好笑,但嘴上卻裝不知,反問:“飛哥,我啥事過分了?”

  阮飛知他耍賴,但不好跟他撕破臉皮,便把話岔開了,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就掛了電話。

  廖輝想着自己還有把柄抓在阮飛手裡,此人不除,一日不寧。哼,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他心裡已有計劃了。

  一天,阮飛跟張員一塊兒吃飯,接到一來歷不明電話:“洪氏集團拖欠職工近半年薪水,討薪遭保安毆打……”阮飛想問清楚點,但電話掛了。

  張員了解情況后,跟阮飛建議這事可以組織一下鬧大點。阮飛知道這類新聞很多,達不到轟動效果,但如何弄他心裡沒底,只好靜靜地等待張員的下文。

  “時值市政府換屆,市政府面前有個大廣場……”張員說。

  阮飛明白了,這傢伙就是厲害,一下子就抓到點子了!但這適合嗎?張員看出了阮飛的顧慮,幫他分析:幫員工討回薪水他們只會感謝你,而且洪氏集團沒大背景,是軟柿子,就捏它!阮飛點了點頭,在理!

  看着阮飛遠去的背影,張員神色很複雜。

  九

  第二天,洪氏集團三百七十名員工在市政府廣場上靜坐,高舉着“還我半年血汗錢!”等標語,高喊着:“不討回工錢誓不罷休!”喊聲震天,引得過往群眾紛紛駐足圍觀。

  阮飛見形勢造得差不多了,馬上打電話給王逢春。

  王逢春火速趕到現場,正碰上市政府的工作人員在規勸靜坐的員工,但員工們卻非要領導出來給他們一個說法不可,雙方僵住了。王逢春又是拍照又是現場採訪,後來市長熱門候選人常務高副市長出來跟員工們表態,說一定依法辦事,員工應得工資一分不會少!

  第二天,《東方都市報》頭版頭條刊出《常務高副市長親自指示:應得工資一分不少!》阮飛一看報料人×先生得500元,心裡一爽。嘿,跟幾個員工頭目一合計,就把這事辦成了,一來他們的薪水有着落了,二來自己得500元,真是兩全其美啊!

  不料,第二天《天都日報》在頭版發表《“洪氏”討薪事件另有隱情》一文,把報料人為追求新聞的轟動效應,組織討薪員工到市府廣場靜坐示威,然後向記者報料以賺取報料費一一道來,其中如何聯繫、撰寫標語、確定口號等細節無一遺漏,描寫得淋漓盡致。文章結尾讓阮飛心驚膽跳:在穩定壓倒一切的大環境下,有人為賺錢致社會安定團結局面不顧,炮製新聞擾亂社會正常秩序,應當追究此人破壞社會穩定罪和教唆罪!

  阮飛感覺自己掉進別人設計好的陷阱里了,天天打雁,倒叫雁啄了眼珠!都怪自己沒好好學法律,以致今日之事!這肯定是廖輝做的好事,還有張員也不是好東西,既然你們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阮飛馬上往家裡趕,他要把那盤錄音交給新聞出版局和公安局。

  剛趕到樓下,阮飛發現一大群人在圍觀,他抬頭一看,自己的房子冒出滾滾濃煙!糟了,廖輝這傢伙這麼毒,他竟然想出這手段毀滅證據!只怕蘇小要遭毒手,他撥開人群剛想往裡沖,但沒跑出幾步突然有人從後面拉他的衣服,阮飛轉頭一看,竟然是蘇小!他剛想說話,蘇小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一偏僻處。

  “感謝上帝,你沒在家裡!”阮飛雙手合掌。

  “看了報紙,我感到不妙就馬上把錄音帶找出來,不敢待在家裡。你去自首吧,那罪應該不大的。我會等你出來的!”

  阮飛摸了摸蘇小的臉,點了點頭,在去公安局前,他把錄音帶複製兩份,一份給新聞出版局,一份給記者王逢春。

  過了三天,在看守所。王逢春來了,他一臉愧疚地告訴阮飛他只能發內參,新聞出版局和公安局都分別找廖輝談話,他現在另一個看守所。

  王逢春還是那麼執拗和認真!阮飛伸伸懶腰,覺得從未這樣痛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