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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村我的故事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太原西邊有座山,謂之西山。西山山坳里有一村,謂之西嶺村。西嶺村裡有人家,三四十戶。村外東頭梁山有一排房,謂之知青點。知青點裡有知青,五男又四女,大男,二男,三男,四男和小男,然後大妞,二妞,三妞和小妞。

  秋風起,村裡的小賣部要進貨了,大妞身兼村裡小賣部主任,決定獨自一人早晨下山背貨。去哪裡背貨呢? 山下有礦,有礦就有礦區,自然就有商家批發部。

  我們白天腰纏大繩,身披大襖,懸於半山,開山修路,熱火朝天。傍晚收工,不見大妞,打趣道,大妞又找理由不出工了。回到村裡時,忽見支書神色荒張,說是大妞下山還沒回,如何是好?

  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看看你,最後齊齊望向支書,齊聲曰,這如何是好嘛?無組織無紀律,私自下山,逃避勞動! 支書忙解釋,大女是奉支書我之命,下山辦後勤去了。我們大大詫異,走了多少時辰了?支書諾諾的說,雞叫三遍啟程的。哎呀,我們齊聲大呼,這可如何是好,這一路十分兇險。是呀是呀,支書連連點頭稱是,這,這,這可怎麼辦呀。 看看天色已暗下了來,我們齊聲問支書,這路上有何樣兇險?我們該如何破解? 支書曰,這一險是狼。這荒山天黑后,野狼獨自覽食,大妞年方20, 味美可口,不得不防。這二險是路,上山共有路兩條,一條先上,沿山脊起伏,一路直通我村。另一路先下,沿溝底彎曲,溯溪水而上,穿滴水崖,上山直接進村。這三險是人,山下有礦,有礦就有礦工,礦工光棍眾,劫色又劫財,搶去做老婆。

  呀呀呀,我們家大妞和我們情同姐妹,如此大難不能不顧。支書你放心,我們這就兵分兩路下山尋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支書大喜,說甚好甚好,你們一路穿滴水崖,一路走山脊背,快去快回,如此我心甚安,熬夜長等。 我們說,支書差耶。我等分兵兩路,一路走山崖去尋山,一路在大營護女娃。支書說如此也罷,三女娃去巡山,肉包子去打狗,那啥那啥,巴拉巴拉,噢噢噢噢。。。

  支書做決定,你們大營扎住村外東梁子,周遭無人煙,女娃心發顫,護花守大營。如此甚妥甚妥。又問道,今夜人馬有多少?我們扳指忙報告,本有小伙五大條, 一條回家看老母,還剩四條整。支書掐指運籌又帷幄, 一條漢守大營,三條漢去尋山, 吾等一下如何?我等挑指忙稱讚。 支書急調兵,為吾等備糧草加兵器。我持長棍一根,二男別刺刀一柄,大男掄大鍬一把。人人外加大繩一條,羊皮翻毛大衣一件。此物最珍貴,出自村中眾羊倌,氣味可出二里地, 頗具退敵功。翻毛大襖寬又大,一根大繩盤於腰。好個少年英雄色。支書令我大軍到灶間,貓腰黑鍋底下摸一把,塗鴉於我等粉白書生臉,頓時個個凶神惡煞,旁人定避之不及。支書稱其為不戰屈人之法也。此法支書抗過日,實戰經驗出真知!

  東方天空,長庚星朗朗高懸,時辰已到了。拜別大營與支書,壯士西出陽關,大漠孤煙直。風蕭蕭,夜茫茫,我們緊緊腰帶,甩一把被風吹出的清鼻涕,開拔!向東,向東,再向東。

  出得村來,望前方,黑洞洞,靜悄悄,野茫茫。腎上腺簌簌的噴,小心臟通通地跳,小細腿撲撲的抖,小黑臉突突的冒大汗。我和大男說,根據我的研究,此種場合人最怕後面跟個什麼東西,我們要兵分兩撥,一人走前,兩人在後,相距百米為好。大男大感不惑,兵法上說, 敵強我弱,要集中優勢兵力,切不可分兵多處,被人包圍分割,圍而食之。我答曰,兵法貴在應根據天時地理, 靈活運用,且忌教條。二男此時正抖作一團,急急巴巴說,你快細細講來。於是行軍暫停,臨時緊急軍事會議。會上我問,此行軍路窄僅能三人魚貫而行,誰打頭?誰壓尾?夜間行軍,險不在頭而在尾,對嗎?我有些輕蔑的瞟了他們一眼,二人正抖作一團,山區的夜風真不是蓋的,那叫一個穿骨的冷。摸一把鼻涕,我又接著說。知道什麼叫斷尾求生嗎? 二男高興起來了,先用兩指挑斷掛到嘴邊的水鼻涕,又將剛探出頭的另兩股用吸引大法收了進去, 然後說,就是壁虎被人操了後路抓了尾巴,為了逃命,丟掉尾巴跑路吧。對呀,我雙手筒在羊皮袖筒里,大棍夾在胳肢窩下,沖他晃晃頭,沒想將幾滴清水鼻涕甩到他身上。 我又問,我們三人誰堪當殿後?如果路寬,我的策略是一人在前,兩人並排在後,後面兩人從後方護住走在前方的尖兵,使其無後顧之憂。後面兩人並排互相掩護,形成象棋中連環馬的作用。但是我們今夜沒這個條件,小路太窄,三人只能一字排開。後面的人風險太大,可能會被斷尾! 說到這裡大家不由自主的四下望望,緊緊大衣。

  今夜到是有月亮,天上星光也燦爛,但是走過夜路的人都知道,在有月亮的野外行走,對着月亮走路是兵家大忌。你明月一輪當頭照,浪漫果真是浪漫,但在明月的照耀下,瞳孔縮小,眉頭皺起,望前方,黑洞洞,看自己,明閃閃。今夜我們是向東,向東再向東。當頭一輪東山明月,大忌呀。山路狹窄,逼我三人只能一字排開。此山路高高低低,彎彎曲曲。尖兵兩個人盯着,中者兩人夾着,殿後者身後陣陣發涼,三步一回頭,兩步一轉身。

  於是我建議兵分兩撥,採用滾筒法行軍。何謂滾筒法? 我緊了緊圍在腰間的大繩,再摸一把鼻涕說,一人前行百米遙,二人原地背靠背站立不動,等尖兵到達指定位置,亦站立不動,但要迴轉身向後,將后兩人置於視線內。此時兩後衛一前一後向尖兵靠過去,其間也將尖兵置於視線控制之下。如此反覆滾動,稱為滾筒行軍法,此法可保每個人在任何情況下都在至少另一個人的視線內。好呀,妙呀。

  從新調整隊形,我們就這樣一步三停向山下摸去。4個小時后午夜時分,終於摸到了山下。這裡是一個礦區,有有軌電車作為通勤工具。午夜是礦工換班時間, 電車站也站着稀稀拉拉的人。我們三人一出現,馬上引起來人群的一陣騷動。我們三人這才意識到,老支書的不戰屈人的戰法大獲成功。我們三人,一人使棍,一人使刀,還有一人使鍬。滿臉墨黑,黑鍋底灰摻雜着汗水,鼻涕水,混合后,沿鼻子兩邊,額頭兩邊,左一撇,右一捺,在站台昏暗的燈光下活像三個判官。加上衝天的氣味,腰纏大繩,就是閻王派來拿人索命的!。

  約半個小時我們終於趕到礦區副食批發站。站在大鐵門一陣猛砸,動靜如同鬧土匪一般。為了不嚇着人,我們還沒等裡面的人開門,趕緊自報家門。沒想裡面門都懶得給我們開,一句話,大妞下午3點鐘就回去了! 這下我們全傻眼了,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

  快打個手機問一下老支書,看看大妞回去了沒有? 大男有些猶豫,都後半夜了,會不會攪個支書的覺呀?我說,人命關天,顧不了那許多了,打! 大男突然對我說,什麼是手機呀?我一激靈,原來是走路走迷惑了,70年代,哪裡來的什麼老勞什子手機? 想到又要花4,5個小時再滾筒式爬回村裡,不由悲從心底升呀。定定神,我說,走,回去!

  回程路上,我們決定從溝底滴水崖那條路返回。一則我們在來路沒有碰到大妞,她可能從溝底走了。這溝底的路要稍近點,但也更森人點。當時下山時我們就是考慮了這一點,認為大妞肯定會走山樑山的路,至少一路上明亮,視野開闊。溝底的路夾在兩山間,林葉茂密,白天也是暗騰騰的。雖然現在是冬天,灌木都光禿禿的,但溝底也還是終日陰森森的暗騰騰的。最怕人的還是一個稱作滴水崖的地方。這個滴水崖位於一條峽谷的盡頭,兩山夾角處有一個黑洞洞的石洞,洞口長滿了各色灌木,將洞口下部遮的個嚴嚴實實。 洞口邊上有一條時隱時現的小路,可以通向洞內。洞頂伸出一塊巨大岩石,直接探出在我們的小路上方,形成一座突出的崖壁。由於長年見不到陽光,這裡很潮濕,以致於巨石崖壁上總是濕乎乎的,時不時有大水珠滴落下來,在峽谷中引起一連串幽深的, 神秘莫測的迴音。天曉得大妞怎麼敢單人獨馬從這條路走?

  出了礦區,天上月亮早跑到西面去了,乳白色的銀河像一條橫跨天際的雲帶淡淡的掛在那裡,清冷的夜空到也明亮。山谷里果然風要小的多。月光將溝底照的明暗分明,月光照的到的崖壁上,一團團黑黑的酸棗刺籬清晰可辨。月光照不到的背光崖壁處則是黑曲麻麻一團。 谷底不時從什麼地方飄出幾團看不清摸不着的淡白色的氣團,飄飄蕩蕩像幽靈。 我們一字橫排(谷底的路比較寬)向前深一腳低一腳摸去,不時大叫幾聲給自己壯膽。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這個鬼地方決不會有什麼劫財劫色的,到是會碰到野狼什麼的。溝越走越深,兩邊的崖壁也越來越高,路也越來越黑。二男突然停了下來開始解腰間的麻繩。我們四外望望,詫異的問他要幹什麼?他頭也不抬的說,脫衣服呀。什麼?你嚇糊塗了?這麼冷的天氣脫大衣? 他喘喘地說,脫衣防狼! 我這才反應過來,馬上也開始解腰間的粗麻繩。 在山區有狼出沒的地方住過的人都知道,狼攻擊人的方式是悄悄從獵物的後方突然雙前蹄搭到你的肩膀上,你的第一反應是會過頭去看。此時狼一口咬住你的喉嚨,你就完了! 防範的方法是將大衣披在身上而不是穿在身上。當感覺什麼東西搭在你的肩膀上時,千萬千萬不要回頭去看。正確的做法是施以金蟬脫殻法,即雙肩一低,頭一縮並同時向前猛一躥,再輪圓了你手中的傢伙事,側轉回身, 完事! 那狼搭在你的大衣上,以為是你的身體(因為是羊毛在外的老羊皮大衣),你一低一縮,就從老羊皮襖中掙脫出來了。那狼前爪撲空,抓住老羊皮向前一個踉蹌,你輪圓手中的傢伙劈面給它一傢伙,你就OK了,哈哈。這不知是不是大家常說的空手套狼。 (所以在山區千萬不要半夜從後面搭人肩,後果自負!)

  從新調整停當,繼續前行。我此時到希望碰到一點什麼事給生活添點素材。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們一路又喊又叫,還不時撿起路上的大大小小能拿的起來的石塊土坷垃向四面無方向的一陣一陣火力投射的緣故,一路居然沒碰到一個活物!

  漸漸的接近滴水崖了,過了滴水崖,沿岩壁一側的一條彎彎曲曲的陡峭小路翻上去不遠就是我們村了,穿過村子,再彎過一個小山谷就是我們的大營了。 現在是冬日,崖上早沒了水,也就沒有了那神秘的回聲。只是那黑洞洞的洞口在背陰的崖壁下仍然泛着幽幽的陰氣。我們一邊談論着大妞的去向, 一邊死死緊盯着灌木叢背後那嚇人的黑洞。大男突然雙手一攤攔住我們,隨即他低下身,從路上操起幾顆拳頭大小的石頭,像投籃似地拚命向洞口射去。 我們兩立即也如法炮製,各自操石向黑洞一陣炮火急襲。無奈肌肉無論如何力量有限,炮彈紛紛落入洞前的灌木中, 倒是發出一陣急促的乒乒乓乓的聲音。這些聲音引起洞內以及周圍崖壁的一陣轟轟隆隆回聲,到是像一個滾石樂團在演奏。我們馬上贈上一陣狂喊亂叫。谷底頓時熱鬧非凡起來,此時恐懼感頓時全無。我們於是乾脆自娛自樂,倒拖着棍,刀,鍬,高歌京劇智取威虎山直奔支書家。這一路把個小村到也鬧得個東面雞飛,西面狗跳。

  到的支書家門口,老支書早已披着他那分不清是白,是灰,是黑的老羊皮襖站在那裡睡眼朦朧着望着我們。 我們老遠就向他報告,大軍巡山歸來,一路未見任何一活物,包括我們的大妞!她回來了,支書高聲說道, 是從山樑上回來的,怎麼你們沒碰到她? 啊!, 我們三人一愣,我的媽呀,老支書不會以為我們跑到那個草屋子躲了一夜吧?我們趕緊向他說明我們一路如何行軍,如何排隊形,如何在電車上不戰屈人,如何智取滴水崖,巴拉巴拉。。。

  老支書邊聽邊若有所思,聽完后突然說,你們相互錯過了! 我們三人你看我,我看他, 他看你, 什麼意思?錯過了? 老支書於是給我們講了大妞回來路上一次驚險的故事。原來這大妞下山後採辦完所要的一乾貨物后。將貨物寄存在批發部,自己上街逛街了一下午。回山時又順便下館子吃了一頓。開始上山時天已暗下來了。大妞生性膽大,背着近百斤的東西想都沒想就開始往上爬。一路上到也無事,一直到離村還有個把小時路程的時候,她藉著明晃晃的月光(她是順光)發現遠處山脊上三個神經病,賊頭猴樣,靜謐謐的在那裡進三步退兩步。嚇的大妞,小心臟僕僕跳,迅速就地鑽入草窩子隱蔽起來。大氣也不敢出看着這三人一路滾着筒下山。

  30多年前的故事就這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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