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撐子的記憶
肇源縣城東八里有一座山,叫四方山,山南邊有一條人工修建的水渠,在山與水渠之間有一個叫“苗圃”的小村子,我就曾在這個依山傍水的小村子里度過了一段美好的童年時光。冬天在水渠里擲爬犁、打冰嘎,夏天在水渠里洗澡、捕魚。
水渠上有座大石橋,連接着南北村落。我們特別喜歡這座橋。夏天,水渠里水滿流急,從橋上縱身跳下,一個猛子扎進去,能飄到很遠處。有時候我們幾個小夥伴還會進行“高台跳水”比賽,看誰扎的遠,看誰在水裡的時間長。
水渠里的水是從松花江里引過來的,所以裡面就會有各種江魚。橋的水洞兩側是水的迴流區,水面相對平靜,魚兒就比較多,站在水裡會感到魚兒親昵你的腿或腳,痒痒的,十分好玩。水下面的石頭縫隙里也會藏着魚,順着石頭摸下去很容易就能抓到魚,而且還是相對比較夠分量的魚。
農田灌溉的季節,水渠里的水是最為旺盛的時候,大人們有的在水渠石縫裡抓魚,有的沿着渠兩側挨排撒旋網,打上來的魚除了留夠自家食用外,餘下的就賣給前來的魚販子。在石縫裡摸魚是需要一定技巧的,會的人不多,在我們這些孩子的眼裡,能在水裡徒手抓魚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站在水裡,把頭往水裡一紮,屁股用力一蹶嗒,人就沒了,再出來時一隻手舉着一條大魚,一隻手抹漱着臉,魚兒在手裡一個勁捕愣,抓魚人用力往岸上一揚手,魚就上了岸。那滿不在乎的架勢,即洒脫又英武,讓人羨慕。
我除了上上下下的洗澡外,就是跟在撒網人的後面,幫他撿魚。我喜歡看那圓圓的旋網撲向水面的那一刻,網墜落在清亮亮的水面上發出“唰”的一聲就沉下去了,撒網人一邊抖動網繩一邊緩慢上拉,那一刻充滿了激動和想象。打上來的大多是鯽魚,很少有鯰魚,雖然沒有太大的魚,但也相當夠個了,每網上來或兩個、三個或五個不等,很少有空網的時候,不像現在,就是想打空網也是沒得地方打了,一條水渠從一出松花江開始就層層設網,等水流到了大石橋魚兒早已被抓盡捕空了。
在大石橋的水洞兩側還有一種捕魚的方式,那就是用搬撐子捕魚。看到別人用搬撐子捕魚既方便又快當,於是我不再滿足跟在別人後面撿魚,便和哥哥一起製作了一個最經濟的搬撐子。我們首先找到一塊舊窗紗,兩根竹片子,把竹片子交叉綁好,再在交叉處擰上一根鐵絲,並做成環形,用來取撐子用。把窗紗的四角分別綁在竹片子四頭,這樣,一個簡單的搬撐子就做好了。再找一根長桿做挑桿,挑桿的小頭我們還釘上了一根釘子,以免在取撐子時滑脫。魚餌是從看馬棚的張爺爺那要來的豆餅,又香又酥的豆餅不但馬兒喜歡吃,我們也喜歡吃,魚兒就更喜歡吃了。一切準備妥當。哥哥拿着撐子,我扛着挑桿,直奔大石橋。首先找好了一處水面,水不能太深,要能露出竹片交叉處的鐵絲環來,還不能有水流,水流會把豆餅沖走的。抓一把豆餅放在撐子中間,用挑桿挑起撐子,輕輕的放在水裡,放的時候一定要輕,以免豆餅被移動。
搬撐子只是用來捕小魚的,比如小麥穗、穿釘子等,這類魚其實更加珍貴,市場價格始終高於一般種類的江魚。如今的“一鍋出”就是由過去的“小麥穗貼大餅子”這道菜發展而來。
撐子放到水裡半小時左右就會看到放撐子的水面有波紋,那是魚兒來了,波紋越大,證明魚兒就越多,這時就應該馬上起網,以免魚兒吃飽后跑掉。起撐子時講究“輕、准、快”,輕就是手腳要輕,不能有聲響;准就是挑桿要一下子插進撐子的鐵環里,快就是要快速啟動挑桿,使撐子在最短的時間裡離開水面。哥哥拿着挑桿站在岸邊,把半個身子涉進水面上,我用力拉着哥哥的后衣襟,合力把撐子挑到岸上,這樣那些貪吃的魚兒才算是我們的勝利成果了。其實,我是拉着哥哥的衣襟和哥哥一起長大的!
我和哥哥嘗到了使用搬撐子捕魚的甜頭,在之後的每個暑假都到大石橋下捕魚。那個年代,家家都不富裕,我家尤為困難。看着媽媽把我和哥哥捕的魚燉的噴香,端到飯桌上,姐姐弟弟們圍在一起狼吞虎咽,我心裡的那份成就感真是難以言表。
我懷念童年,懷念家鄉的水渠、石橋,更懷念給我童年帶來許多快樂和憧憬的搬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