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孩子的記憶之“油紙傘”
“撐着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個丁香一樣地,結着愁怨的姑娘……”在現代文學課上讀着戴望舒的《雨巷》,青春的心立刻被優美的詩句所感染,莫名生髮出“丁香般的惆悵”。人到中年,沒有了惆悵,卻對老物件滿懷記憶,油紙傘那淡淡的清香愈來愈真切。
很小的時候用的還是油紙傘,油紙傘形狀、結構和現在的傘是一樣的,不過傘柄和骨架都是竹子做的,傘面是用油紙做的,大概這是叫油紙傘的由來吧?我小時候用的油紙傘應當改良過,記憶中傘面用的是帆布,布面塗了一層油,有股淡淡的香味,也有人不喜歡那個味道說是臭的。古代的油紙傘可能確實是用紙塗油后做傘面,《夢溪筆談》和《天工開物》都有記載。竹子做的油紙傘很笨拙,撐開油紙傘對小孩子來說很是費勁,我們把傘頂在地上,用儘力氣往下推,恨不能將整個身子壓上去才能撐開,插上插銷再正過來用。油紙傘很結實,遇到大風不會被吹翻。油紙傘的傘面一般都很大,幾個小孩子一起用都沒問題,多雨的南方不提防雨就下了,打着油紙傘放學,一會嘻嘻哈哈鑽進來幾個沒帶傘的同學,大家一路相抱相擁、磕磕絆絆,回到村子沒傘的同學哧溜鑽出傘下將書包往頭上一頂就往家裡跑。
如果說油紙傘不是油紙做的,我用過的油紙扇卻是油紙做的。按照老家的風俗,每到端午節出嫁的女兒要給父母送節,禮物中一定有油紙扇。油紙扇的做法很簡單,將竹片預留一截當手柄,上面削薄一半,用刀小心劈成一根根細條,一根一根撥開用細線固定成一個扇面形狀,做成扇面的骨架再糊上油紙就是一把油紙扇。油紙一般家庭沒有,有時我們用報紙糊扇面,但沒扇幾下就爛了,油紙做的扇面卻很耐用,淋了雨也不怕。油紙有這神奇功能聽大人說是塗了桐油,桐油是桐樹籽榨的油,老家山上很多,每年山裡的親戚都要來村裡賣桐油。桐油在農村家家戶戶都要用,每年外婆都要給家裡的大小木盆、木頭的水桶打一遍桐油,先鬆開這些物件的箍,放到太陽底下暴晒,直到木板之間連接處全部出現縫隙,外婆用小塊布蘸着桐油里裡外外、仔仔細細每個角角落落都擦上桐油,讓桐油滲透到木頭裡面,再把箍套上去一點一點敲緊了,木板之間又嚴絲合縫再裝水就滴水不漏了。木頭的船也離不開塗桐油,在民國時代桐油還是十分重要的戰略物質。桐油具有防水功能,無論是油紙傘還是油紙扇即便是用紙做的塗上桐油就可以防雨而且耐用,木頭的傢具打了桐油更加防漏水、耐用。村裡有個老人委屈自己一輩子,過於省吃儉用常常遭村裡人的笑話,我就見過他穿一條像帆布一樣直挺挺的褲子,還泛着光,老人說是塗了桐油,這樣省得洗也耐穿了,但是塗桐油后變得太硬經常把大腿跟磨破皮,這條桐油褲子便成為村裡人取笑他最常用的笑料。
新型材料的使用油紙傘被淘汰了,空調的普及扇子很少用了,輕便的塑料盆也取代了木頭盆……桐油終究沒有了用武之地。油紙傘、油紙扇這些老物件無可避免地退出了人們的日用生活,走完其生命歷程,終究要淡出人們的視野。
記此文謹以記憶。
作者:王瑜
2014年7月作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