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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在哪家就在哪紮根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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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是家,是兒女們心目中最溫暖的家。

  春節臨近,大街小巷瀰漫著節日的氣氛,在外的遊子撇開思念,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紛紛趕回父母身邊,吃一口熱乎乎的水餃,尋覓娘的味道家的味道。

  連續下雪給破落的村莊披上一層厚厚的外衣,顯得格外豐滿和臃腫,幾棵枝枯葉敗的楊樹冷清地立在小河旁,落葉和垃圾充塞了小河的角角落落,怎麼也想象不出東北雪鄉的詩意與浪漫,霧霾接踵而至,村子周圍瀰漫著灰濛濛的空氣,腳下的路面又濕又滑,不時的有股冷氣襲來,給人的感覺每走一步都不踏實,許久的壓抑換不來絲毫的衝動與欣喜,街上偶爾走過的人,也是狠低着頭,少了閑暇的寒暄與打鬧,眼睛死死地廝守着危機四伏的腳下。

  我走進了日夜思念而久違的我的村子,帶着無限的思念和五味雜陳亂糟糟的心情。

  汽車一到村東頭,路南路北映入眼帘的是新蓋的二層小樓,雖說戶數不多,但也足以代表着村裡這幾年的發展水平。四十年以前這兒是我的母校,粗壯的楊樹上掛着一口不大不小的爛鐵鐘,一根舊纜繩一直拖到地面,幾排破舊的草房,最南面沿街的是村裡的鐵匠鋪子、縫紉房,一條石頭壘的水渠橫跨東西大街,緊貼着學校的東院牆,向北綿延而去,西牆外是村集體的一片中藥地,秋天到來菊花的香味瀰漫在整個校園,南面是村裡的貿易中心——小賣部,計劃經濟時叫小社,孩童時的理解就是供銷社下設的面向農村的機構。

  我這一生最早找到自信和驕傲,就在這所學校。

  孩童的我十分聽話,在家聽父母的話,在校聽老師的話,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內向的性格決定遇事總缺乏不了靦腆,不愛說話但從來不惹事,在學校聽到的是老師的表揚,在家聽到的是父母的鼓勵和肯定,雖然那時候不知道什麼是尊嚴與自信,但也的確使我儲存了無限的學習動力,就單單的數不清的參加考試競賽,就讓同學夥伴羨慕的不得了。再回頭看原來小學的舊址,我彷彿看到了江南水鄉的一座碼頭,雖不是多麼現代與龐大,但我人生的旅程總歸是從這裡啟航的。

  出校門向西走是一條小河,低洼處幾塊只容下一隻腳的鵝卵石歪歪曲曲擺成了小橋,人們大多數在左搖右晃踉踉蹌蹌心驚膽顫中衝過小河,無心留意河水的清澈和小魚的自由自在。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叫我去村裡的小賣部打酒,花布包里兩個剝掉藥用商標的鹽水瓶子盛滿了客人的口福和我的勝利,走到小橋時,我揚起小手緊跑幾步想竄過小河,勝利的喜悅還沒完全收穫,卻發現碰碎的瓶子把滿滿的一瓶酒灑到河裡,我惴惴不安回到家裡,想到肯定得挨批評,緊張的小臉嚇的蠟黃,結果得到的是母親的安慰,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地放下了。

  緊挨着小河住的是當時村裡的“首富”,我一個遠房大哥,曾是南下幹部,全國解放後轉業到鎮里工作,記得最早看黑白電視就是在他家。大哥家裡生活條件十分優越,和村裡的父老鄉親從不擺架子,他經常說的的一句口頭禪“馬大騾子大值錢,人大了不值錢”,大哥和我父親的感情很好,過年過節父親都會把他請到家裡喝酒,大哥也給家裡辦了很多事情,我至今記得大哥喝酒的場面,難忘他那時刻不忘鄉親的做人準則。

  再往前走就到了我的老家,老家的舊房子在村村通時全部拆掉了,只留下大門口那點殘存的記憶。

  眼帘立刻被滾燙的淚水模糊了,記憶最深刻的就是我當兵時父母親在家門口為我送行的場景。我十八歲時,姊妹幾個都分別結婚成家,父母年事已高,家裡已經沒有能力再讓我複課,我毅然決然地參了軍。明顯的看得出,父母親雖十萬分的不願意,但又怕耽誤我的前程,勉勉強強答應我參軍。每次探親回部隊都是感情的割捨,握別親人的雙手,我扭頭向村東頭走去,不敢叫老人看到我的淚水。

  母親上世紀四十年代初從萊蕪苗山嫁到我家,當時祖父早已過世,伯父參加了華東野戰軍,兩個叔叔年齡尚小,父親體弱氣虛,整個家庭的重擔就落在了母親身上,可以想象,母親是如何艱難地走過那段時光的。莊稼活、針線活,母親樣樣拾得起放得下,硬是用辛勤的汗水把我們姊妹八個撫養大。我是姊妹中最小的,直到我參軍的時候,母親都沒間斷過體力勞動。長期的超負荷勞動,使母親落下了腰腿痛的老毛病。

  當兵三年後我考慮再三,決定先成家再立業,目的是婚後叫愛人在父母身邊替我盡孝,後來果然不負眾望,愛人盡職盡責,和父母相處的十分融洽。

  前年夏天,母親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我的思想壓力也越來越大。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惟恐不趕緊盡孝,時不我待,天天腦子裡總想着:母親該用什麼葯了?冬天取暖的煤還有嗎?給母親買點什麼好吃的呢……心情真可謂忐忑。由於心臟供血不足,母親很少時間平卧,一天不停的在沙發和床上倒騰,我努力的做到讓她滿意,洗腳、梳頭、剪指甲……我拿出平生以來最大的耐心,盡量的挽留住母親的這段時光,盡最大能力去履行當兒子的職責。洗尿布、刷大便,說不臭是唯心的,但是每及此時,我大腦中極力幻想我兒時母親付出的辛勤,我所做的簡直就是滄海一粟。母親得了褥瘡,我用紅霉素藥膏去認真的抹,抹着抹着情不自禁潸然淚下……

  大叔是奶奶五個子女唯一還健在的,我每年至少去他家兩三次,看看我的至親,想想逝去的親人,每每心靈上得到些許安慰。龍年初六早上,我去了大叔家,一路上心裡就怕大叔問起我母親的情況,恰恰大叔偏偏問了。其實年前年後,母親的身體情況我心裡最清楚,因為我和愛人一直陪伴在母親身邊,我心裡十分緊張,嚇得睡不着覺、吃不下飯,晚上我看着火爐,怕凍着母親,不敢叫火爐滅了,自己偷偷掉眼淚,但是我一直沒敢和姊妹們講,心裡想一定要堅持住這段時間,姊妹們伺候母親一年多了,吃苦受累不容易,我哪怕再累也要值好這個班,叫姊妹們過好這個年,時不時我給自己加油,堅持、堅持,除非母親真不行了,再和姊妹們說,就這樣我堅持了一個春節。

  大叔問起母親的情況,我把情況如實地說了,因為母親一個春節就吃了愛人分兩次喂的八個半水餃,我心裡有數,到了非常時刻了,必須得把實情如實告訴大叔了。和大叔簡單地描述情況后,我喝過一杯水,就匆匆趕回老家。回到老家,我們姊妹七個就再也沒敢離開母親床前。

  午飯後,大叔和大嬸來看了母親,母親斜躺着,背後墊着好幾床被子,姐姐們左右圍着母親,我、大哥、二哥在火爐旁候着。大嬸和母親拉了幾句,還說起母親年輕時疼愛大嬸、關心大叔,妯娌們相處的融洽……母親仔細地聽着,點點頭。大叔走後,二哥在拿錢的時候被母親看着了,母親要過去三百元錢,攥在手裡。姊妹幾個試圖從母親手中要出錢來,但是誰也不行,我走到母親面前,還沒準備要,母親就把錢給了我,囑咐我“你拿着,我想吃點啥給我買點啥……”我接過了錢,心裡說不清的滋味。我想這是母親對我的信任。從上學到參軍,從結婚到立業,母親都支持我的主張,裡面包含多少信任啊!

  接着母親反覆念叨,要求四姐明天接母親去她家住幾天,言之鑿鑿,一遍遍說的很詳細,逐個問願意嗎,中間還問過我的女兒田田。大約在三點左右,我又走到母親的床前,看到母親在被子裡面的手想伸出來,我馬上明白——母親想親近我。我右手趕緊握緊母親的左手,緊緊地放到我的額頭上,感覺到母親的體溫傳遞到我的額頭,遍及全身,我眼淚嘩的一聲如潮湧,再也控制不住了,抑制了好久的眼淚一瀉千里,姐姐們不讓我哭,我緊緊地握緊母親的手,呆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我躲到門后大哭起來,誰知這竟是和母親最後一次握手,我真正明白了什麼是生離死別。

  以前,在老家值班伺候母親的時候,每次一進家門,先到母親的面前報個到,母親坐在沙發上次次都掉眼淚,每次值完班我回家的時候,母親總愛把我叫到面前和我握握手,說上幾句知心話,母親有幾份滿足感,幾個姐姐都見過這個感人的場景。

  記的大門口的影壁牆背面有一個土壘的蜂箱,從我記事時就有,只記得收割了蜂蜜以後,最後只剩下一個個黃坨坨叫蜂蠟,在上世紀早期農村紡棉線用來潤滑線軸用的,記得小學課文《楊家嶺的早晨》好像描寫過紡線的場景,每到冬天,母親總把收來的蜂蠟送給左鄰右舍紡線用。再往院子里走,是一盤石磨,村裡在架上高壓電之前,全家的口糧全靠這盤石磨磨碎的,記憶里家裡最多的“集體活動”便是推石磨。這盤石磨還記載了一個故事:我剛上學的那個中秋節,母親包了很多水餃,全家人準備在院子里吃飯,由於人口多飯桌上坐不下,我和母親便在石磨上吃水餃,可能是餓了的緣故,我夾起的第一個水餃冷不丁掉到了袖子里,燙的我胳膊鑽心的痛,立即哇哇大哭,一貫對我偏愛的母親,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生了氣沒處發泄,朝着幾個姐姐破口大罵,嫌姐姐們只顧自己吃飯沒好好看護我,為了不叫姐姐再挨罵,我咬着牙硬挺着,不再說疼,好歹挺過去了……石磨旁邊有一棵梨樹,仲春時節,只等那夜春風來,雪白梨花競相開,的確是小山村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站在老家大門口我已經哭得稀里嘩啦,往事歷歷在目,哭過以後心情反而好受了許多。

  汽車順着新修的水泥路直往南山上跑去,一會功夫就到了老母親的墳地。按照老家的地方風俗,姊妹幾個來給母親上墳。

  我跪在母親的墳前痛哭流涕,唯有眼淚寄託對母親的思念,唯有香火青煙捎去我的點點心意。掐指算來,母親去逝一年多了。我思念的思緒久久不能平靜,一直處於回憶、回憶、再回憶之中,從我記事時的點點滴滴,凡是我記得的、能想起來的事,幾乎全部想了一遍,歷歷在目,可數可點。母親從青壯年操持家務、躬身勞作,縫縫補補、扶老攜幼,節儉持家、扶貧濟困……所有的記憶勾勒出母親偉大的農民形象,在我心中至高無上。

  母親對我姊妹的成長付出了太多太多,儘管家裡不算富有,把我們撫養成人、風風光光地娶妻生子,包含了母親多少心血呀!母親晚年情況不算太好,但也算幸福,在同齡人中屬於最好的。母親用的白糖、茶葉、點心、蛋糕、冰糖,幾個姐從來沒間斷過;母親一有頭痛腦熱,我即刻去請醫生,拿葯、住院,不知跑了多少腿;所有的所有,就算是對母親的一個回報吧。羔羊跪乳、烏鴉反哺,即便是再做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也還不了母親的養育之恩。

  不斷聽到村裡有人去世的消息,我也深深明白,人沒有不去世的,但是心中對母親的思念久久難以割捨。我從小懂事聽話,做事嚴謹,得到母親的疼愛最多,母親最信任我,實事求是地說為了母親我付出的最多,但心裡還是覺得十分的愧疚。一回到村裡,我心裡哇涼哇涼的;一回到老家,我眼淚止不住地流。情感的割捨,使我難以駕馭……母親撇下我走了,永遠地走了,然而走得再遠,怎麼能走出我的思念?有道是,娘在哪家就在哪,我把娘的照片天天裝在胸口,像我小時候一樣有娘在我什麼都不怕,有娘在我信心滿滿,我終於又尋覓到家的溫馨了,幸福的感覺立刻包圍了我。

  紙灰像一隻只灰色的蝴蝶,飄飄渺渺時而逗留時而高飛,拍打我的肩頭親吻我的臉頰,我絲毫沒有驚動他,飛吧飛吧,捎去我無盡的思念和未了的心愿……

  厚重的霧霾鎖住了我憂愁的心頭,卻關不住心靈的碰撞與迸發;可以找時間踏遍心靈的驛站去放飛心情,但無論如何總走不出愛的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