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岳母的水煙袋
雙峰/游延年
第一次拜見岳母的時候,引人注目的還是她手中那桿永不離手的銅光閃亮的水煙袋。妻子告訴我,岳母小時鼻炎嚴重,據說吸煙能夠薰死鼻蟲。於是,岳母這輩子就再也離不開水煙袋了。
兒子讀高中時,我依然以嚴父的形象而教之。一天,我將兒子從遊戲廳里揪回家並狠狠地揍了他一頓。一貫沉默寡言的岳母生氣了,把我喊進她的房間。只見她忿忿地吸着水煙袋,憂悶在煙霧中環繞着。岳母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當然不是因為她和我有吸煙的共同嗜好,而是她對這個家庭所做出的奉獻。岳母吹掉了一袋煙屑,又滿滿地裝上了一鍋。我討好地將打火機遞了過去,被她推開了。她用嘴吹着紙捻子引火,然後點燃了水煙袋。深深地吸了幾口之後,她突如其來地問我:“你是我的兒子不?”我點頭稱是。岳母只生了兩個女兒,一直將我們這些女婿視同己出並且特別呵護。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啊!小孩子不懂事貪玩是要教育,可是打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說話間,她把水煙袋遞給了我,我搖了搖頭。“哦,你是不抽這種煙的。”岳母緊繃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但慈祥的眼光中也增加了幾分凝重。沉寂了一會兒,她語重心長地和我拉起了家常。
岳母出生於書香門第,由於受“唯成分論”那個特殊年代的囿限,她們五兄妹只能在家裡看書習字,從來不敢亂說亂動。也許是特殊環境造就特殊人才吧,大哥二哥成為了書法家,她和小弟當上了鄉村教師,只有四妹嫁給了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過起了“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家生活。岳母與岳父聯姻時,就是在一所鄉鎮中學定下的緣份。儘管岳父是右派,但她已經心滿意足了。說到這裡,她又點燃了水煙袋,然後深情地對我說:“兒啊,人在世上煩心的事多着呢!我這一輩子,可以說沒有做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但每當有話不能說或不想說的時候,是水煙袋伴我度過了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日日夜夜啊!”岳母的這一番話,我似乎領悟到了她內心深處的另一番心境,同時也似乎感悟到了人生在世錯綜複雜的紛紛擾擾。( : )
岳母如今雖然已經離開了人世,但岳母的水煙袋依然記載着她那一輩人的歷史。當然,我更要感謝岳母的水煙袋,因為它實實在在地提醒了我們這一代人,為我們留下了做人處事要對得起良心的人生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