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澗耕夫
第一次見岳母是1996年的夏天，我與同學鐵蛋一起出去玩，那時鄉村生活非常枯燥，無聊之際，說起去同學家串門。去誰家呢 當然選擇去看住得最近的同學了。那時雖然已經上班，但是在那個年代，教師是最讓人看不起的職業，誰的閨女都不願意嫁給教師，因為教師一年都不發工資，連自己都養活不起，咋去養家糊口呢 孑然一身的我當然還是光棍了。原來這次串門是同學特意安排的，是讓我去相親，當時我一點也不知道，我與他騎着自行車就去了。
我們風風火火闖到老池（對女同學的稱呼）家裡，當時她一個人在家，父母在忙農活。我們一起侃着畢業后的生活與經歷。一會老池的母親回來了，也就是後來的岳母了。她個子不高，方方的大臉，走路很快，說話乾淨利爽，一看就是男人的性格。我傻呵呵地打着招呼，拉着家常，不一會老池的父親趕着牛車回來了，我從玻璃里看到老池父親趕車很笨手笨腳的，那頭牛根本不聽他的使喚，我趕緊跑出去幫忙。我是農村出生的孩子，趕車，種地，鋤地，割地，揚場，農活沒有不會的，我幾下把車掉過頭，打車梯，卸車，搬東西。或許就這一手，我就被老池母親看上了，最終成為她家女婿。
原來我的岳父是一位老教師，課餘之際零星干點農活，對種地根本不熟悉，干農活是個半截手，常常丟三落四，耕地，趕車駕馭不了牲口。這讓我岳母大為惱火，一家的農活負擔基本上就落到了岳母身上。後來我才知道岳母並不喜歡教師，她也的確擔心那個年代的教師能不能養家糊口，但是她看到我幹活的勤快與熟練以後，她改變了對教師的看法，確切地說是改變了對我的看法。
岳母一生很苦，她跟着岳父東奔西忙。岳父從山西天鎮調到下馬圈羊倌夭，又到了下馬圈，又到了八道溝，最後在惠家梁退休。那時候岳母的日子過得雖苦，但是她性格開朗，心情舒暢。四個兒女都已成家，雖然經濟上拮据但是精神上很快樂。她靠着一雙巧手以裁縫的手藝也勉強糊口。就這樣，岳母為全家照顧了六個孩子，每一個孩子的衣服都是她親手縫製的，花色多樣的帽子，五顏六色的衣服，小巧玲瓏的靴子，這都是岳母擅長的。最使我佩服的是岳母的記憶力與能變通的心靈。每當外邊的孩子們穿的衣服在門前玩耍，她只要看到好看的圖案便默默地記在心裡，男孩子的衣服有男孩子的風格，女孩子的衣服有女孩子的模樣。岳母的巧手為幾家節省了不少錢，除了省錢，孩子們穿的也得體，我常常由衷地讚歎岳母的手藝與耐心。
岳母為人和善，待人寬厚，走到那裡她都能維繫好人際關係，左鄰右舍誰家孩子的衣服破了縫縫補補，她從不要錢。她靠勤勞的雙手與厚重的品行贏得了村裡人的一致好評。到現在村裡的人來縣城都要來看看她，給她帶點鄉下的特產，我經常感慨岳母是全家的頂樑柱。
岳母的凄苦生活從岳父退休開始。我記得1996年冬天，岳父呼吸失常，偶爾咳血，我帶他去縣醫院檢查，岳父被查出風濕性心臟病，醫生要求他住院治療，那個時候經濟條件不允許，我只好帶他到中醫院檢查，我同學的父親是有名的中醫，他靠把脈確定了岳父患的就是風濕性心臟病，給開了半個月中藥進行調理，岳父咳血止住了，後來定期檢查，服藥，在岳母精心照料下，岳父的身體大有好轉。為了對岳父岳母的生活有所照料，解決冬天吃水的問題，幾個孩子決定讓岳母搬到縣城裡，與二女兒住在一起，1997年冬天，搬家工作如願以償。岳母看似生活有所好轉，其實在縣城很不適應，離開了左鄰右舍，她的心裡總有孤獨感。
幾年下來，岳父的身體時好時壞，他的風濕性心臟病經常發作，2006年岳父做了心臟病手術，從此家裡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最讓岳母痛心的是他經歷了兩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經歷。1998年8月，她的二女婿經歷車禍去世，2010年6月她的大兒子得病去世，這沉重的打擊讓她痛不欲生。雖然岳母僅僅六十多歲，但是她的頭髮幾乎全白了。我深深感覺到老人內心的巨大悲痛。傷婿失子是岳母一生的悲哀，每當看到年幼的外甥與孫子，孫女，她便傷感萬分，她常常背着岳父與孩子們出去偷偷地哭。岳父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大兒子的情況，傷子之痛就這樣讓岳母一個人承擔著。岳母內心的酸楚與傷痛只有我深深地了解與體會。每當逢年過節，岳母便茶飯不思，她的心便沉浸在悲痛的漩渦中，掙扎着，掙扎着……
2011年春天，岳父開始小腦萎縮，從此就失去了衣食住行的能力，岳母便開始充當保姆與護理的角色。岳父的起居，喝水吃飯，喂葯，大小便都落到岳母身上。岳父小腦萎縮后，經常大小便失禁，岳母整天忙碌於洗洗涮涮中，她的辛勞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得到。岳父能活到現在，多虧岳母的精心照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岳父還幸福地活着！
2012年7月，我被查出血液病，去北京住院一年半，岳母電話中經常安慰我要堅強，要勇敢，要有信心，要拋卻一切雜念，我只能隨口答應着，電話中嶽母的聲音更濃重，更滄桑了。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岳母的身心疲憊到了極點。2013年11月，我與妻子從北京回來，我去看望她們，岳父已經不能動，不能說話了，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認識我？我從他朦朧的淚眼中確定他還是認識我的。儘管他一句話沒有說，我知道他有好多話要說。而岳母的頭髮更白了，身子更瘦了，皺紋更深了!我不知道岳母是靠什麼信念堅持下去的，可憐天下父母心。
岳母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她遇事通情達理，她看得開，想得遠，歲月鍛煉了她超人的毅力，生活磨練了她堅強的意志。從進門做女婿的那天起，我就對妻子說，岳母也是我的娘。現在我為不能替她分難解憂感到羞愧與懊悔。岳母經歷了太多的坎坷，她像黃土地上生長的菅草，雖屢經風吹雨打，但仍倔強地生存着。我的岳母，我的娘，在今後的日子裡我要回報您的深情厚德，無論遇到多少風雨我都會為您擔當。我的岳母，我的娘，今後的日子願您平安，健康，快樂！
我的岳母我的娘【原創散文】 標籤：我的中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