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假日上街,走在中央大街上,在人潮湧動畫廊里,閃動着斑斑點點,多年不見奇觀,如五顏六色的花束,點綴着寒冬里的北國。這些花束就是男女青年戴的各式各樣的“狗皮帽子”,它成為今年冬季的流行色,久違靚麗的風景線。
“狗皮帽子”,不是什麼稀奇物,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之前的冬天,東北的男人戴狗皮帽子過冬的。這種帽子是用狗皮做的,毛長、柔軟、保暖,戴上也很美觀,顯現北方漢子的陽剛之氣。在電視《闖關東》里男人戴這種帽子;在著名《三大戰役》中,東北野戰軍的戰士們也是戴這種帽子,打得國民黨的軍隊落荒而逃;《智取威虎山》里,穿林海跨雪原的楊子榮就是戴這種帽子活捉了座山雕。開採大慶石油的鐵人王進喜也是戴狗皮帽子在荒原里:“寧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 ……”
“狗皮帽子”演繹着無數冬天裡的故事,時尚了那個年代,火熱了冰天雪地。
早些年的東北,地廣人稀,高大建築物也少,西伯利亞寒流襲來,天嘎嘎地冷。吐口吐液就是釘,是活靈活現的生動體現,說撒尿能凍成冰棍,有點懸乎,反正把狗能凍呲牙是經常的事。男人們都在戶外勞動,都戴一頂“狗皮帽子”禦寒,防止凍傷。
在東北戴“狗皮帽子”也是有講究的。東北是滿族的發源地,滿族所佔比例較多,滿族人有不殺狗、不吃狗肉、不戴狗皮帽子、不鋪狗皮褥子的習俗。
相傳,滿族的祖先努爾哈赤在一次戰鬥中,被明朝總兵李成梁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努爾哈赤落荒而逃,李成梁緊追不放,眼看就要追近,努爾哈赤急忙躲藏在一處蘆葦盪里,追兵難以尋找,就放火燒蘆盪。頓時,大火蔓延蘆盪,追兵以為努爾哈赤被活活燒死,就撤退了。其實,努爾哈赤只是被煙熏倒,當火勢就要蔓延到他的身上時,一隻大黃狗跑到水裡,沾一身水,在努爾哈赤身上打滾,這隻狗一次次的沾水,一次次地往他身上淋水,最後,努爾哈赤身上的火被撲滅,那隻大黃狗卻累死在他身旁。
努爾哈赤告訴後代,狗就是他們的恩人。從此,滿族人不殺狗、不吃狗肉、不戴狗皮帽子,其他民族戴着狗皮子到滿族人家去,也不準往西炕上坐。因為西牆供着祖先,怕祖先錯怪後人忘恩負義。其他的民族冬天裡還是以戴狗皮帽子為主,狐狸皮,貂皮等的帽子很貴,一般人戴不起的。
狗的顏色較多,狗皮帽子也就五顏六色的。狗皮帽子上一般有大帽耳和“小耳”。 帽耳上有個洞,為了扣上帽耳的時候,可以聽見聲音。“小耳”是為了擋寒風通過這個洞灌進耳朵里,起到擋風的作用。在天氣寒冷的時候就紮緊帽耳,把下巴和臉蛋都護住了。如果不太冷,就把“小耳”撩起或者把帽耳往上翻,或扎在頭頂上。那年月,戴狗皮帽子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分行當,幹部,農民、學生、獵人等都戴,女人戴上狗皮帽子也透着一股英雄氣概,在東北抗日聯軍里就有很多女戰士戴着狗皮帽子,在白山黑水的山林里打擊日寇。
我是戴狗皮帽子長大的。戴着它,打過冰尕,堆過雪人。戴着它,去大甸里用爬犁拉過柴禾,攆過雪地里奔跑的兔子。戴着它,走在雪花飛舞的求學的路上,勞動在生產隊場院里…….它給我溫暖,承載我的夢,留下年輪上不可抹去的一個影印。
我們生產小隊的老隊長,是一個高高的瘦個老頭,他戴的是一頂金黃色毛的狗皮帽子。那個時候,這頂帽子就是這個隊幾百人的燈塔。每年的冬天,在白雪互映的月光下,這頂帽子出現在街路上,大家就立刻帶着工具不約而同地跟着他走向場院去打場送糧;這頂帽子晃動在糞堆旁的時候,鎬頭聲震來了候鳥的回歸;這頂帽子在隊部的燈光下,分紅的算盤聲噼里啪啦作響,天上星星眨眼,月亮露出來紅臉龐,社員們長臉樂成了圓臉,這個隊年年分紅都比其他隊高得多多。大家開玩笑都說是“狗皮帽子”功勞,看見了“狗皮帽子”心裡就踏實,就有了盼頭。
說來也巧,我參加工作進的第一個工廠,廠長的外號就叫“狗皮帽子”。他是農村幹部上來的,習慣性地戴狗皮帽子走科室,進車間,大家親切地這樣背後稱呼他。他帶領職工抓生產,搞科研,把工廠辦的紅紅火火。難道是戴“狗皮帽子”的人,都讓我尊敬!還是我這輩子就離不開了狗皮帽子!
春天的故事刮來了春天般的溫暖,人們生活好了,天氣也變暖了,引領時代的裝束也在不斷地更新變化,“狗皮帽子”有三十多年時間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頭些日子,看見有人戴了,開始感覺好像很稀奇,有點不順眼,現在,戴的人越來越多,感覺越來越美了.我也終於明白了:今年流行的是另一種色彩.
在具有異國風情的中央大街上看見這些戴“狗皮帽子”的年輕人,我感覺回到了那個激情燃燒的年代。我好像看見了北大荒的十萬官兵在北大荒爬冰卧雪;看見了趙一曼昂頭犧牲在高高山崗上;看見大慶工人頂風冒雪工作在井架旁……
“狗皮帽子”走進了中央大街,它承載的精神正走進人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