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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閑話像黃金瓜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上海閑話像黃金瓜

  黃金瓜是上海西南農村特優甜瓜,縣誌稱明朝時就有種植。這種瓜身上有十條黃白相間的“筋”,其黃色,是金黃,其白色,是牙白,總之是黃白分明,耀人眼目。

  這塊土地上產生的上海閑話就像這黃金瓜。有意思的是,我們從小會說的方言土語,其源頭有的雖然可向上追溯,但記載最多的文獻卻是明朝時出現的。上海閑話的源頭是松江話,也記載在明文獻上,直至清光緒九年(1883),徐家匯傳教士為同伴編寫的方言教材,都定名為《松江方言教程》。那些從生產方式、生活習俗、風俗習慣出現、形成的上海閑話,一直是松江府原住民的交流工具並代代相傳。直到1960年代時,口語里除了多仔幾個與集體生產、政治運動有關的詞語外,大量的生產生活用語基本保持着原生態,讀音、含義同幾百年前的記載完全一樣,如“萬”有時讀“曼”音,“生肖”的“肖”讀“少”音等。從這個角度講,祖輩、父輩及我們這一輩講的上海閑話,就像黃金瓜那樣,個頭不大,顏色鮮明,香氣十足。

  二十多年前,自家宅基及周邊開始大拆遷。不要說種黃金瓜的地,就是種水稻、棉花的地也征光賣盡,然後種上了樓房、廠房,黃金瓜就此在其故鄉斷種。想不到的是,前幾年市場上又出現黃金瓜。但在老瓜農眼裡,此瓜不是彼瓜,兩者大異而小同。先是顏色,黃白不分明,不是原來的金黃,要比過去的淡;也不是原來的煞白,卻比過去的深,且都沒有光澤而發灰。還有個頭,同過去的相比,可稱其大無比。它們是黃金瓜,但明顯是變種。

  現在的上海閑話開始像這種黃金瓜了。說它不是,還有“事體”、“門檻精”、“軋苗頭”這些老詞語。說它是,又屢屢出錯。上海閑話中好多字沒有本字,或本字十分生僻,我們先人在使用中早就約定俗成,明清以來的滬(吳)語文獻可找到大量書證就是明證。蟋蟀的本字難寫,就一直用“賺績”。表示速度快的詞,都用“豪燥”,不寫邪氣難寫的本字。在電腦時代,古怪的本字少有人識不說,連電腦也打不出來的,而“借字以寄其音”(清·黃生語)在各種方言中都存在着,不失為好辦法。上面幾例“借字”在上海閑話中讀音一致,書寫方便,沒有歧義,且幾百年來流傳有序,我們後人何樂而不用呢?

  現在的問題是,上海閑話中很多字詞是有本字的,而且都是常見、常用的,不少還和普通話相同的,卻經常出現亂寫現象。如“做人家”寫成“做人介”,語氣助詞“哉”寫成不同音的“呔”,而後加註音“哉”。“中浪向個意思”,分明是“日中心裡”,可偏偏寫成“熱中心裡”,如是,那冬天的“中浪向個意思”怎麼寫?而當你看到米空、大月等時,能知道原來就是“面孔”、“汏浴”這兩個詞語嗎?連最簡單並從未引起歧義的“人”都會寫成“寧”字,並屢屢見諸於報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呢?有人還建議將“邪氣”改寫成“霞氣”,因為“總覺得刺眼”。可“霞、邪”完全不同音,這是借用時必須考慮的。這種口子如一開,上海閑話用字只會越來越混亂,越來越光怪陸離。

  普通話用字有個規範,糾正起來有理有據。上海閑話初看缺少這個條件,其實也可有規範的,它就是明清以來的滬(吳)語文獻。上海閑話不是今朝才有的,從上海建縣(上海市的前身)的1292年算起,也有七百多年了,光明清以來,我們的先人就留下了數不清的滬(吳)語文本。幾百年來一直用得好好的那些字詞,有序流傳到我們這一代,怎麼現在忽然不用(要)而需另造“新字新詞”了呢?即使發音有變化,如“米空”和“面孔”認為是同音,但既然是指“臉”,那為什麼不選擇“面孔”而用“米空”呢?蔣星煜先生對方言用字十分頂真,曾為一位上海名人“正字”,要他把“多寶隔”改正為“多寶格”,(2011年11月16日《新民晚報》B6版)這是不是會對我們有所啟發呢?

  現在的黃金瓜讓我們的認知發生迷失。倒過去認識黃金瓜,反倒認為不正宗,甚至不認為上海曾經有過正宗的黃金瓜了。當今各路英雄熱情高漲,在上海閑話上各顯其能,都認為自己的最正宗、最正確。但不管哪能,上海閑話用字繼承要多於創新,要知道和要兼顧出現過程及文化傳承,更勿能野豁豁,這個原則應該不會錯的。